婚後番外（六）

「什麼……意思？」

什麼叫找到可以在一起的辦法了？

戚夫人怔怔地望著女兒，完全沒有理解這話里的意思。

抽取靈魂這種事情，戚夫人想都沒有想過，便以為女兒是要遊說她與比自己小四十幾歲的阿尋在一起。

怔愣過後便是一臉嚴肅，「雲初暖，從小到大我是怎麼教育你的？做人……」

「做人要善良，不能自私自利。」雲初暖打斷急性子的母親，無奈地道：「我還不夠善良啊？要是沒有你和我爸的教育，我怎麼會去那麼高的樓上救人？」

一句話，直接讓戚夫人啞口無言。

是啊，她的女兒心地是最純善的。

若非是太過善良，他們一家三口又怎麼會落到這般田地？

呵呵，善良……

善良有用嗎？

總是為別人著想，有用嗎？

「媽，你別多想，我沒有埋怨你們的意思。其實有些事冥冥之中早已註定，哪怕再重來幾次，我依舊會選擇去救那個女孩。

如果不救，我大概率會孤獨終老了，畢竟遇不到你女婿這樣的男人呀。」

這話雲初暖只是用委婉的方式告訴了母親。

實際上她沒有穿越過來的那一世，在原來的世界的確是孤獨終老。

她如自己期望的那般，成為了一名演員。因戲結緣，談過一次短暫的戀愛，卻不知心裡在顧忌著什麼，像是恐懼男人一般，始終都沒有邁出那一步。

而男方雖然與她保持著戀愛關係，卻因為遲遲沒有發生過親密關係，背著那一世的她偷吃。

在拍攝地的酒店中，被她當場抓了個現行。

自此後，她拒絕所有人的追求，安心拍戲，從少女時期被黑粉天天追著罵演技爛俗，長相寡淡，也不知道怎麼混進娛樂圈的。

到三十歲的時候便成為了一名實力派女演員。

在她從藝的二十多年裡，從未傳過任何緋聞，且終身未嫁。

甚至有傳言說她喜歡女人。

爸爸媽媽從一開始急得到處給她張羅相親對象，到後來也不管了。

沒有抱上孫子，是老兩口一輩子的遺憾……

那一世的她，一定也很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抗拒與任何男人接觸吧。

現在想來，大抵是因為夫君。

那一世的夫君甚至戀愛都沒有過，早早離開人世。

幾世輪迴修來的緣分，雲初暖很知足，也很幸福。

唯一感覺到懊惱的就是那個被救的女孩，完全沒有一點感恩之心。

不求她對父母做些什麼，哪怕只是偶爾去看看，想必守在媽媽病床前的爸爸，也不會如此心灰意冷。

可爸爸最後還是義無反顧地救人而犧牲。

這就是她的爸爸媽媽，雲初暖永遠的驕傲。

戚夫人捏著女兒白軟軟的小臉，「不嫌害臊！這話對媽說說就算了，萬不能在烈兒面前說，男人不能慣著，會上天！」

「嘿嘿，媽呀，我們都老夫老妻了，還有啥害不害臊的？」雲初暖攬著媽媽的手臂，將頭枕在她的肩膀上。

她真的很幸福，很滿足了。

除了原來世界的爺爺奶奶，有些惦念，放心不下，如今的她已經沒有任何遺憾。

如果不是太師父，想必她已經不存在了吧。

想到這裡，雲初暖倏然想到那個男人躺在榻間，恍然間她看見他睜開的雙眸……

他……永遠地留在了那個世界。

那個他付出一切也要去的地方，那就讓他在那個世界生活下去吧。

至少，他已經忘記了她，應該也會幸福吧？

以前提起嬴策，雲初暖的心裡除了厭惡就是憤恨，如今時過境遷，她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

再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偶然間想起那個人，除了祝他在那個世界一切都好，再無其他。

「媽，就算你女婿在這裡，我也會毫不吝嗇地說這些話，他就是最好的，無論在我們那個世界，還是這片青玄大陸，甚至宇宙中任何一個角落，他都是我最愛最愛的人！」

「嘖嘖，瞅你那沒出息的樣。」戚夫人扭頭點了點女兒的小鼻尖，也不再多說什麼，畢竟人家夫妻的事兒，她這個當媽的參與太多不好。

再一個就是，烈兒那孩子也的確是好。

挑不出一點兒毛病的好。

若是非要說出點什麼……

咳，那就是每每看她寶貝閨女的眼神，都像是要吃人似的。

瞧著女兒這小身板，戚夫人暗自嘆氣。

這種事當媽的要是都不說，孩子會吃虧的。

戚夫人剛要提醒女兒，不能太慣著男人。

雲初暖便轉移了話題，「媽，別說我了，你和我爸今晚接觸有沒有感覺他的異樣？例如某些行為很像小孩子？」

戚夫人神色一頓，「你怎麼知道？」說完，她又默默點頭，「也是，你們經常接觸……」

她神色有些哀傷，有些無奈，「你爸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就會和我耍脾氣，我們兩個他倒像是女人，我像個大老爺們似的。」

「不是的！媽，阿尋的身體里不止有爸爸的靈魂，還有阿尋這副身體原本的主人。以前人家是太過弱小，所以身體一直任由爸爸支配，隨著阿尋漸漸長大，爸爸的靈魂反而會被原主吞噬。你能聽懂嗎？」

戚夫人頓住，「你的意思是……你爸要消失了？會被真正的阿尋取代？」

「差不多吧，所以我們要儘快將爸爸的靈魂從阿尋的身體中抽離。」

戚夫人慌了，「那……那怎麼抽離啊？抽離以後呢？不成了孤魂野鬼？」

雲初暖抬起頭，鄭重地望向戚夫人，「媽，你女婿已經為你老公找到了唯一適合的宿體，這個宿體我曾經也認識，是個山賊，我幫助過他，沒想到他後來坑了夫君一把，逃跑后被抓了。

本來是要處死的，沒想到竟然是唯一適合爸爸的宿體。

這人比你小六歲，腿腳不太……」

「管他是多大呢！快換啊！」戚夫人激動地打斷女兒的話。

只要一想到她心愛的男人會在那個孩子的身體中消失，戚夫人這心裡便像是擰了勁兒一般的難受。

更無法接受！

現在無論他是什麼樣的人，多大年紀，她都不關心，只想要讓丈夫活下去。

雲初暖笑得無奈。

媽媽總是嘴硬心軟，說什麼就算沒有爸爸也會活得很好。

可若是爸爸真的不在了，她怕是不能好好活下去了。

既然媽媽不在意那副身體的缺陷，想必爸爸更加不會在意，只要能和媽媽在一起，他怕是巴不得快一點從阿尋身體里出來。

知父莫若子。

雲初暖猜的一點都沒錯，這件事詢問了在阿尋身體里的雲逸，他是一刻都不能等了。

選好了適合的日子，雲初暖也再次見到鶴玄之。

這幾年未見，他一點都沒有變，樣貌依舊俊朗，笑容依舊溫和。

只是眼中少了那份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稚氣，多了一份沉穩。

見到雲初暖，鶴玄之並沒有多做寒暄，只是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反而對雲初暖帶來的小男孩很是關注。

旁人都以為是因為小男孩身體里的兩個靈魂，才讓他如此注意，實際上心裡想的是什麼，只有鶴玄之自己知道。

阿尋是完全隨了連翹的容貌，無論是五官，膚色，簡直就是縮小版的連翹。

連翹本來長相就有幾份男子的英氣，換到阿尋臉上，才五歲的孩子就能看出來長大以後該是多俊俏。

鶴玄之看著，便憶起那個曾經為他付出一切，卻被他一次又一次狠狠推開的女子。

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人對他那般好了吧……

獄中，焦大志的身體狀況已經十分不好。

鶴玄之本就是郎中，為他診過脈后，便有些吃驚，「不是說還有些時日？哪個庸醫這麼混賬？！還好今日來了，若是過了今晚，這人就要去見閻王了！」

雲初暖印象中的焦大志，長得一臉正氣，就是那雙眼睛，總透著一絲渾濁。

所以從一開始她對這個人就不是很看重。

但他身體強壯，除了腿腳不太好，看著十分健康。

這幾年不見，此時的他就剩下一把骨頭。

這模樣別說比媽媽這個身體小六歲，就是說大十六歲也不為過……

難怪夫君說起為爸爸尋的身體會一臉難色。

她原本想到焦大志的時候，還覺得也不至於拿不出手。

雖然他人不咋地，但提起這個人腦海中想的還是幾年前看到的他。

此時這副模樣，著實驚到了雲初暖。

似是迴光返照，焦大志原本迷迷糊糊的，在瞥見面前的女子時，眼睛瞬間睜大。

下一秒的反應便是用身邊的稻草努力往臉上埋，似是不想讓女子見到他。

他口中喃喃自語，說了一堆，口齒已經不是很清晰。

但云初暖能聽懂三個字『對不住』……

他或許也是後悔的吧。

當時選擇叛變，是因為耶律烈演得那一齣戲，讓焦大志覺得跟著他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為了生存下去，他做錯了許多事。

但唯獨當叛徒，是焦大志最不能回首的。

是將軍夫人在他最窘迫的時候給他一條出路，將軍也不計前嫌地讓他再次帶領著兄弟們從軍。

他當時還信誓旦旦地說要成為將軍夫人的左膀右臂，可後來卻是他的背叛。

或許他們壓根就不在意，可焦大志始終無法釋懷。

尤其是將一條命，託付給他的兄弟們……

沒了，沒了，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