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親生母親

與此同時，後宮一座幽靜庭院里，一個婆子端著木盤垂目靜立在華貴老婦身後。

木盤上有個小瓷瓶。

華貴婦人尖細的指甲翹起，緩緩拿起瓷瓶，蒼老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宴兒，這才是能救陛下一命的葯，只要你答應陛下冊封的護國太傅一職，這葯...就隨你處置。」

坐在一旁的斐子宴撩起眼皮，視線落在那小小瓷瓶上。

得了嫡姐的信后，他隱隱猜到這事與面前這位有關，這才快馬加鞭回來，卻沒想到，自覺命不久矣的陛下見到他后提出讓他接受護國太傅一職。

陛下目的很好懂。

他怕自己死後兒子鬥不過攝政王，想利用他這個護國太傅為他兒子遮風擋雨。

這是利用，也是信任，畢竟他是國舅爺，是年幼太子的「親舅舅」。

但面前這個據說是他親生母親女人，也是大業國最尊貴的女人...斐公子想不明白，她為何也會希望自己接受這個職位。

畢竟她曾明確表示過，希望他能撥亂反正，在病秧子陛下去世后以皇嗣身份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當年兩人各持己見，互不妥協，所以最後他選擇離開。

現在...

若他接受太傅一職，日後斷然沒有可能再去爭奪皇位，那她先前的各種勸誡豈不是白費？

斐公子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哪怕我用這葯救陛下的命，您也不阻止？」

斐公子不急著給答覆，語氣淡淡問道。

「隨你。」

皇太后發出一聲輕笑，「本宮老了，這兩年想通了許多事，既然你無心高位，本宮就遂了你的願，只要你能時時刻刻在我眼前便好。」

斐公子微微蹙眉，不發一言。

當年陛下榮登王位，現在的皇太后，也就是當時的太後娘娘，以獎賞功臣為由召見他，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告訴他一個驚天大秘密--

真正的斐家血脈，出生那日便死於大雨滂沱之夜的一場陰謀，而他，是面前這位皇太后的親骨血。

也是因為那場陰謀，為了保住他的性命，皇太後設計讓他以斐家長子的身份活了下來。

而那場陰謀的始作俑者，便是當今陛下的親生母親，德妃。

眾所周知，皇太后與德妃曾是好姐妹，不然先帝也不會在德妃過世后將陛下放在皇太后名下撫養，當今的陛下也不會一直對皇太后孝敬有加。

斐公子曾經也是這般以為。

但那日皇太后親口告訴他，那不過是假象。

她說，德妃是她的仇人，當今陛下是她仇人的兒子。

當初是她掉以輕心中了德妃的詭計，後來經歷慘痛教訓后才懂得步步為營。

最後她贏了。

斗死了仇人，卻也錯過了撥亂反正的最好時機，讓她的親兒子生生錯過了大業國最尊貴的位子。

她不甘心。

她希望斐公子在知道事實真相后，也跟她一樣，步步為營，慢慢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知道這事的人不多，除了皇太后，還有斐大人，也就是斐公子的親爹。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其實還有一個人也知情，那便是先帝。

在斐公子拒絕皇太后讓他撥亂反正的建議並辭官離去后，龍魂衛找到了他，從此貼身保護，為他所用。

最初斐公子以為這些都是皇太后的安排，可有個人找到他，告訴他，這些都是先帝的計劃。

先帝知道很多事，但他什麼都沒做，任由事態發展至今。

先帝生前有無數謀略，死後也有許多安排。

每個人都是先帝的棋子。

先帝是個優秀的執棋人。

斐公子視線重新落在小瓷瓶上，這葯真的能救陛下的命嗎？

他不知道。

也不信面前的女人。

方才，她說她神不知鬼不覺換掉陛下的葯，讓陛下病情惡化，不過是想要自己回來一趟，並不是真心要陛下死。

但暗衛帶回來的消息說明事實並非如此。

這個女人從來沒有放棄找德妃，以及德妃的兒子報仇。

陛下身上積年累月的毒，都是她下的。

不是什麼劇毒，但很折磨人。

而且大國師是皇太后牽線介紹給陛下的，一定程度上緩和的陛下的癥狀，卻也控制住了陛下的命脈。

她想讓陛下生，陛下就能生，想讓陛下死，陛下就必須死。

「宴兒這是不信本宮？」

皇太后將瓷瓶放到一旁桌上，發出斐公子很不喜的輕笑，右手輕輕撫摸著自己蒼老左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道：

「本宮年紀大了，心腸也跟著軟了，有時甚至想不起曾經的那些恩恩怨怨...陛下對本宮也算孝順，留他一命未嘗不可，況且他那破身子估計吃了葯也熬不了多久，本宮這把年紀了，沒必要再為自己多添一份冤孽。」

頓了頓，「況且，太子年幼，斐老夫人於你有養育之恩，斐皇后又對你有救命之恩，你身為國舅，盡心輔佐侄兒，日後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算辱沒了你的出身，若如此，本宮也別無他求了...」

話落，屋內寂靜無聲。

皇太后看著斐公子，斐公子望著瓷瓶。

不知過了多久，斐公子伸手拿過瓷瓶，「皇太后若能如此想，那便是萬民之福...葯我會拿給陛下，其他的，待陛下恢復后再談吧。」

還是不信她。

皇太后沒有阻止，嘴角帶笑看著斐公子拿著藥瓶離開。

「娘娘，莫要生氣，宴公子早晚會明白您的苦心的。」身旁婆子出聲寬慰。

皇太后目光還望著斐公子離開的方向，聞言輕笑出聲，「畢竟不是本宮養大的孩子，本宮的苦心...他怕是不會懂吧。」

「宴公子這般聰明，會懂的」

婆子堅持，彷彿只要她堅信這件事就回變為現實，「您可是他的親生母親，都說血濃於水，不是您養大的也會懂您的。」

皇太后似乎很喜歡這個回答，緩緩伸出手給婆子攙扶，婆子會意上前，躬身恭敬伸出手，「是回去歇息嗎？」

「你有沒有覺得...」皇太后似乎沒有聽到婆婆子的問話，頓了頓後繼續說道：「宴兒變了許多？」

婆子神情微怔，雖然經歷那件事後她一直跟在皇太後身邊，但也心知肚明，任何時候，這位的心思不可妄自揣度，於是道：

「您也覺得宴公子變了？」

「不是覺得」

皇太后抬腳邁步，目光幽幽望向窗外，「換藥的事做得嚴絲合縫，連攝政王那小子都沒查到蛛絲馬跡，而宴兒回元都沒幾日就查到我這裡...以前的他可做不到這些。」

「或許只是懷疑呢？」婆子小心翼翼道。

皇太后笑了笑，「不止是懷疑。」

若只是懷疑，他不會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