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她,真的是她!
這已經是等待贖金的第三天。
血腥味、臭汗味、煙草味、皮革味、火藥味、屎尿味……
悶熱的房間里充斥著各種讓人作嘔的味道,早已經餓到麻木的夏月涼卻連嘔吐的力氣都沒有。
她不知道這裡有多大,也不知道關押著多少人,但能清楚地感覺到死亡的氣息在快速蔓延。
門外的綁匪們一如既往地粗魯暴躁,說的話她卻一個字,或者說一個單詞都聽不懂。
是的,她這個學過四門外語的人,竟連一個單詞都聽不懂。
看不見、動不了、沒飯吃、沒水喝,生存的可能性越來越渺茫,但她依舊努力堅持著。
爸爸老了阿狸還小,還有命在旦夕的言景深,他們都需要她。
她一定要活著出去……
房門突然被踹開,一群人涌了進來。
夏月涼剛嗅到一點點新鮮空氣的味道,那些人二話不說舉起槍就開始掃射。
滾燙的血肉飛濺到她的臉上身上,周圍那些和她一樣被綁架的人很快就沒有了生氣。
槍聲停了,沒有中彈的夏月涼呼吸停滯,就跟死了一樣。
「女士,實在抱歉。」一個穿著皮靴的男人走到她面前,用有些生硬的英語說道。
夏月涼的身子劇烈抖動,終於恢復了知覺。
她用嘶啞的聲音呼喊:「你們要多少錢儘管開口,我的孩子還小,父親年紀大身體又不好,我丈夫在醫院生死未卜,我不能死……」
那男人絲毫沒有被打動,用手槍抵住她的額頭。
「女士,這些人全都加起來也不如你的一根手指值錢。
贖金已經在路上,但我們沒有時間了。
體面的人應該有體面的死法,祝你好運……」
「姑娘,姑娘——」
經過一陣呼喊和拍打,面色青白渾身冰涼的少女終於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臉焦急的芸娘,以及頭頂那碧藍如洗的天空。
少女死死抓著芸娘的手,掙扎著坐了起來。
波光粼粼的落星湖,精巧別緻的半池山莊,亭亭玉立的荷花,湖上水鳥留下的漣漪,曬在身上暖暖的陽光,今天一早便陪她游湖的船娘……
一切都那麼真實,原來她又做噩夢了。
不,這不是夢,而是她的前世。
一槍爆頭,結束了她三十二歲的生命。
借那綁匪的「吉言」,她這個「體面人」好運地穿越到了一個「體面人家」。
如今的她是奉國太師夏寧則最小的孫女,十多年來雖然也有種種不如意,卻已是她前世從不敢奢望的生活……
「涼姐姐……」扒在船舷邊的小男娃怯生生地喚了一聲。
夏月涼這才發現自己竟把這小傢伙給忽略了。
「小意快上來。」她沖小男娃招招手。
小意呲溜一下就爬上了船,老老實實蹲在夏月涼身邊。
他今年只有五歲,芸娘到山莊做事也只有三四年,兩人都沒有見過夏月涼這個樣子,剛才真是嚇壞了。
見她面色基本恢復正常,芸娘鬆了口氣:「姑娘,大熱的天兒您這手冰涼冰涼的,是不是病了?」
小意大聲分辯:「涼姐姐是做噩夢了,才不是病了呢!」
夏月涼對他溫聲道:「姐姐方才是不是嚇到你了?」
小意用力點點頭:「嗯嗯,連水鳥都給嚇飛了呢。」
夏月涼吩咐芸娘:「小意的衣裳濕透了,咱們快些回去吧。」
「是。」芸娘站起身走向船尾。
剛劃了四五槳,就聽她喊道:「姑娘快瞧,魏大管事回來了。」
「這麼快?」夏月涼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舉目朝山莊那邊望去。
只見湖畔長廊的盡頭處,山莊大管事魏簡背對著他們,正在同十幾名排成兩行的黑衣人說話。
小意湊過來拽了拽她的衣袖。
夏月涼垂眸看著他:「怎麼了?」
「涼姐姐,小辭背著我們偷吃!」小意抬起小手指向長廊另一頭。
夏月涼在他那肉嘟嘟的包子臉上捏了一把:「小腦袋瓜整日琢磨什麼呢,你不在場,你姐連東西都吃不得了?!」
小意悄悄吐了吐舌頭,涼姐姐又會罵人了,真好……
卻聽船娘又道:「姑娘,山莊里新添了這許多護衛,往後四爺就不用擔心您了。」
夏月涼不以為意道:「本來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爹爹實在是多慮了。」
船娘彎了彎唇,手上又加了幾分了力。
四爺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擔心是必須的。
更何況姑娘方才的樣子,實在是讓人憂心。
幾乎就是同時,小辭也看見了他們。
她快速朝長廊另一頭跑去。
黑衣人皆是少年,大管事魏簡正給他們訓話。
「……基本的規矩你們從前都是學過的……想要在這山莊中立足,首先要記住一條,那就是少說話多做事……」
「魏大叔,涼姐姐的船回來了。」小辭跑到了魏簡身側,仰著小臉看著他。
魏簡的聲音戛然而止,冷峻的臉部線條瞬間便添了幾分柔和。
他轉身緊走了幾步,只見小船離岸尚有一段距離,但已經能夠看清船頭少女的面容。
「走,咱們去迎一迎姑娘。」魏簡朝小辭招招手,笑呵呵地朝湖邊走去。
就這麼把他們拋下了?
少年們面面相覷,與魏大管事接觸也有三四日了,還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見過半分笑意。
沒曾想他竟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
被個小毛丫頭打斷了話語也不生氣,棺材板一樣的臉眨眼就能變成一朵花,瞧著還怪慈祥的。
少年們對這山莊的主人愈發好奇了。
他們不敢壞了規矩跟著過去瞧個究竟,但還是太年輕不夠穩重,忍不住發出了嗡嗡的議論聲。
唯有站在第二排末尾的言景深一直沉默不語,神情也有些古怪。
半池山莊、姓夏的姑娘……這些或許還能用巧合來解釋。
但這地方的布局和建築風格都是那女人喜歡的,還有那小女孩剛才啃的泡椒鳳爪……更讓他心驚的是那一聲「涼姐姐」。
如果真的只是巧合,一切都好說;萬一真的是她,自己……
言景深緊握雙拳,竭力壓制著想要奔去湖邊一探究竟的衝動。
「景師兄,你怎麼了?」身旁的溫子嶠感覺有些不對勁,偏過頭看著他。
言景深鬆開拳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
「沒事才怪!」蘇峻也探過頭來:「景師兄平日最喜歡說笑,可自打來到這半池山莊就變成了個悶葫蘆,我都奇怪老半天了。」
「就是就是。」溫子嶠伸手攬住了言景深的肩膀,嘿嘿笑道:「景師兄該不會是被那棺材臉給嚇著了吧?」
此刻的言景深哪兒有心情與師弟們玩笑,心中所想更不可能與他們分享。
他按著腹部道:「我昨晚吃壞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溫子嶠和蘇峻雖年少單純,卻也不是好糊弄的。
「一連幾日的飯菜都清淡得很,景師兄撒謊也不帶這樣的……」
言景深還想分辯,周遭突然恢復了安靜。
三人不便多言,趕緊和其他少年一起垂手而立。
夏月涼帶著小意下了船,與魏簡寒暄了幾句后便一起走進了長廊。
少年們都有些驚訝,沒想到山莊的主人會是個如此年幼且嬌弱的小姑娘。
沒有任何裝飾的青色衣裙,如同早春最柔嫩的柳條,秀美多姿。
更為詫異的是她的膚色,白得讓人甚至忽略了她那極為精緻漂亮的五官。
言景深的心臟跳得快從腔子里蹦出來了。
是她,真的是她!
相似的年紀,相同的容貌,除了衣著和髮式,眼前的少女與上一世初次見面時的夏月涼一模一樣。
可她不是應該活得好好的,正處在人生的巔峰么……
他深吸了一口氣,頭腦迅速恢復了冷靜。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最忌諱的就是慌亂。
這女人聰明伶俐心狠手辣,他絕對不能露出破綻失了先機。
言景深縮了縮肩膀,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可惜他比其他少年高出半個頭,即便站在隊尾,依舊非常顯眼。
奉國富庶,秀城又位於腹地,百姓們的生活一向安穩,就連官衙中處理的都是些雞零狗碎的案子。
正因為如此,夏月涼才覺得山莊現有的護衛已經足夠,沒必要再添新人。
但人都已經來了,她就一定要親自過目,這是多年前就養成的習慣。
魏簡深知小主子的脾性,引著她來到了少年們跟前。
「姑娘要覺得合適便留下,不合適的話我再去挑選。」
夏月涼抬眼看向前排的第一名少年。
望著那雙明若秋水的眸子,言景深的自信頓時沒了一多半。
論口才鬥心眼,他都比這女人差得太遠。
更何況他還頂著這張臉,糊弄她的想法未免太過天真。
那麼……
以自己的身手,現在逃跑應該還來得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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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歸來惹春風,引凰為後莫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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