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詢問當年事(五)
言景深冷哼了一聲。
「若非他是你姑父,我早就下狠手了。他這種人最怕死……」
夏月涼給他倒了一杯水:「打嘴仗一時爽,其實什麼用處都沒有。咱們不可能在宜城待太久,你到底打算怎麼做?」
「我後悔啊……」言景深伸直兩條長腿,在自己的腦袋上捶了一下。
夏月涼笑道:「後悔沒多帶些人來?」
「在你面前我真是一點秘密都沒有。」言景深嘟囔了一句。
「得了吧你!這又不是拍電視劇,萬一把姑父嚇出什麼毛病,單是祖父和祖母那邊就沒法交待。」
「茅坑裡的石頭本來就是又臭又硬,你還給他添了兩層保護罩,那我豈不是白跑這一趟了?」
「你著急什麼?」夏月涼白了他一眼:「我感覺這件事情並不簡單,恐怕得從長計議。」
「你耍我啊?」言景深氣鼓鼓道:「剛剛還說咱們不可能在宜城待太久,現在又說什麼從長計議。
耐心我有的是,問題是時間從哪裡來?」
「方才我和昇表弟說的話你沒聽見啊?」
「我來得晚,誰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
「昇表弟特別想去京城求學,咱們就在旁邊拱火,攛掇著他去和姑父姑母鬧。」
「你這招數損倒是夠損,問題是有什麼用?」
「怎麼沒用?姑父十年寒窗苦讀考中進士,之後又費了多少心思才坐上了宜城刺史的位置。
他和小辭的父親章繼齡不一樣,是對權力充滿渴望的那種人。
這樣的人選擇辭官,必然有難以言說的隱情。
但如果因此就認為他不想再做官,那就是大錯特錯。」
言景深撫了撫下巴:「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總不能主動替他去謀一份官職吧?」
「想什麼呢!」夏月涼笑道:「別忘了你是個偽皇孫,老老實實做人還來不及,若是替人謀職,頭一個老皇帝就要起疑心。
再說了,你方才唱白臉把人都得罪了,突然又想給姑父謀職,他敢接受么?」
「那你說怎麼辦?」
「我雖然和姑父姑母不熟,但也能看出他們倆是姑母比較強勢。
你想啊,姑母是祖父唯一的女兒,自小就是被人捧著長大的。
她年少的時候,京中那些貴女對她自然是各種羨慕嫉妒恨。
如今人家都做了官夫人侯夫人,她卻成了平民百姓的妻子,你覺得她甘心么?」
言景深嘿嘿笑道:「魔鬼椒,你這是想把他們一家子都拐進京城?」
「別用這麼難聽的詞。我之所以想讓他們回京,一是為了祖父祖母,二老年紀大了,最希望一家人團圓。
二是為了你,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地盤,想用什麼手段也不方便。
京城就不一樣了,你手下有那麼多人,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言景深險些從椅子上滑落。
魔鬼椒方才還說吳司銘好歹是他的姑父,讓自己不要太過分。
如今看來,過分的人分明是她好么?
夏月涼嗤笑道:「我可沒你想的那麼狠辣。夏家在京中的勢力你是知道的,你要是做得太過分,祖父和父親自然會好好『感謝』你!」
「好吧,一切都依你的意思。只是讓他們夫婦回京一事,你可得多多費心。」
和言景深在一起,夏月涼從不敢奢望事情能夠順利,總會做好充分的準備。
但這一回她卻想多了。
吳家祖宅人少事情也少,夏予芳是不想和她繼續聊,所以才找了個借口離開。
回到自個兒的屋子,她另派了一個丫鬟前去請吳司銘。
沒過多久,吳司銘就回來了。
「老爺,博思王府那位二公子都和你說了些什麼?」夏予芳迎上前,十分難得地親自替他把外裳脫掉。
「夫人啊,事情有些不對。」吳司銘把夏予芳拉到一旁坐下。
「對不對的你倒是趕緊說啊!」夏予芳擰著眉催促道。
吳司銘道:「二公子居然向我打聽當年景家的事情。」
「他打聽景家的事情?不是……他是身份尊貴的皇孫,而且那事兒都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了,那時他恐怕還沒出世呢!」
「是啊,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可他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像是知道些什麼。」
夏予芳其實已經開始有些緊張了,但還是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當年的事情知道我的人一共也沒有幾個,就連那景忠明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二公子分明就是在詐你,如今皇子們為了那個位置斗得十分厲害,萬一被他詐出點什麼,博思王就佔了上風,難免對他刮目相看。」
吳司銘顯然不敢如此樂觀。
但夏予芳的性格太霸道,他的意見從來都不予考慮,說了也是白說。
「夫人的話有道理,可咱們該如何應對?
為夫瞧著那二公子是個有手段的,萬一他對咱們下狠手……」
夏予芳身子微微抖了抖。
皇室子弟個個心狠手辣,吳家在宜城雖也有些根基,但在他們看來屁都不是。
說不準哪天他們一家子就丟了性命,二公子還會把畏罪自殺這種帽子扣在他們身上。
到那時就算父親出面,也挽回不了他們一家子的性命。
「老爺……」夏予芳一把抓起了丈夫的手:「要不咱們回京吧,憑夏家在京中的權勢,沒人敢動咱們一根汗毛。」
吳司銘的面色變了變。
他是把權勢看得比性命還重的人。
當年謀划宜城刺史這個位置,並不是他喜歡天高皇帝遠,而是為了積攢資歷,以求將來回京進入權利中心。
如今一切都變了,他一個無職無權的人,回京去找人笑話么?
「夫人,不管咱們住在什麼地方,總歸都是當朝太師的女兒女婿。
二公子再霸道,他也不可能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夏予芳哪裡聽得進去他的話,怒道:「你的意思是不想和我回京?」
「為夫不是不想回京,只是這些年咱們同岳父岳母也不親近,二老會不會嫌棄?」
「父母和子女哪兒有隔夜仇,爹娘一向最疼我,好好哄哄就沒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