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欠教訓
邱雲劍的鼻子里發出了介於「嗯」和「哼」之間的聲音，頭簡直要昂到天上去了。
「幾位要不要去山莊中坐坐，正好商議……」洛錦瑤一邊想象著將邱雲劍的頭按到泥坑裡，一邊深呼吸，調整表情。
「進去大可不必，我不想染上什麼晦氣。」邱雲劍斜眼瞥著，「我就直說吧，我是來退婚的。」
洛錦瑤一愣，回頭看看陽辭予，不是商議成婚事宜，順帶討要聘禮嗎？
陽辭予似乎所有注意力都在維持他兇狠的表情，沒有注意到。
「哈哈，雲劍一表人才，飲月府實力強大，三山四宗想要與你結親的女修多不勝數，這退婚好啊。」朱明月哈哈笑著，「我門下念著你的幾個女弟子可有機會？」
「明月山的仙子們個個如花似玉，只怕明月前輩捨不得呢。」
「哈哈哈，捨得捨得。」
兩人旁若無人的寒暄調侃，像是故意刺激洛錦瑤，看看她的底線在哪裡。
洛錦瑤的拳頭攥得更緊了，換做以前，她早就動手揍人，只是現在她一萬遍的告誡自己——
她脾氣最好，佛光普照，不爭不搶不打鬥。
「聽到沒，退婚！」邱雲劍轉過頭來，惡聲惡氣一句。
說話的時候，他看了一眼一直沒開口蝶谷居士胡青，胡青不著痕迹地點點頭。
「退婚怕是有人詬病飲月府不守承諾，不如我做個證，只要洛清山莊能表達誠意，便暫且維持著婚約吧。」胡青面無表情地說。
「哼，我堂堂世家公子，要什麼沒有，她這叫花模樣，能拿出什麼？」邱雲劍冷哼一聲。
「他們洛清山的鎮天鐘不是還在嗎，雖然被魔頭風嶼白損了，但也算有點價值。」朱明月順勢說道。
提到鎮天鍾時，三人表情明顯收緊了一些，目光如狼似虎地盯著洛錦瑤。
「也罷，洛錦瑤，把鎮天鍾拿來，我今日便暫不退婚。飲月府未過門的兒媳的名頭，是你的福分，回頭記得燒高香。」邱雲劍頤指氣使。
一陣沉默。
洛錦瑤雙手都捏著拳頭，渾身靈氣不穩，隨時可能爆發。
從小到大，她受過這氣？
看她一拳出去，將邱雲劍的臉打得稀巴爛！
陽辭予拽著洛錦瑤，保持著最兇狠的模樣，用最慫的語氣低語：「金丹，兩個。打、打不過的。阿瑤，你現在可是人人稱讚的老好人，沒有脾氣的，不然他們就看出你失憶了。」
洛錦瑤微微閉眼，好好好，她沒有脾氣，她最好說話。
「鎮天鍾是我鎮山法寶，也是只認我洛家人的。邱少府主，不如你先拿出聘禮，再容我思考思考。」洛錦瑤咬牙擠出這句話。
對自己還能冷靜討要聘禮，她都感到驚奇。
可能是奪舍後遺症吧，也可能是肚子餓了，揭不開鍋的洛清山莊確實亟需聘禮。
「呵，聘禮，給你。」邱雲劍拋出一枚儲物戒指，嘲諷極了，「都是你在信中跟我討要的，不用太感激，不過是我們飲月府不要的垃圾，要謝就謝你爹娘臨死前厚著老臉皮，跪求我爹照拂你吧。」
戒指落在石板地上，發出清脆響聲，一陣風起，周圍雜亂茂密的古樹被吹得發出古怪的聲音。
洛錦瑤一雙明亮的眼眸死死盯著邱雲劍，其中迸發的殺氣騰騰根本藏不住。
爹娘如何故去，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邱雲劍在滿嘴噴糞。
就連陽辭予都放開了洛錦瑤，指著邱雲劍，滿臉兇狠地斥責：「你、你好好說話，老莊主豈是你可以編排的，明明……」
他不善爭辯罵人，加上聲線好聽，怎麼聽都很溫柔。
「沒事，四師兄。」洛錦瑤彷彿比方才還冷靜。
她彎腰撿起戒指，從裡頭拿出了「聘禮」。
一箱子的米，一箱子的面，摔破了許多的蛋類，一些有味道的肉，幾袋子的爛菜葉子，還有其他的雜碎。
狗都不愛吃的東西。
其上還有一封信，她辨認著內容：
只要米糧蛋肉。
等嫁過去，我定當三從四德，你與其他女修往來我也不阻止。
只求飲月府護住我洛清山莊。
腦中閃過一些似似而非的畫面，是她拿著筆寫下這些卑微到塵埃里的信。
額頭一陣劇痛，她不再回想，抬眼看向邱雲劍。
「這是聘禮？」洛錦瑤笑起來，即便衣服破舊，也遮不住她格外好看的笑容。
「這，嗯……」邱雲劍忽然有點退縮，他想起了幾十年前的洛錦瑤，她每次這麼笑的時候，他就要倒霉。
「呵。」她笑出聲來，「還給你。」
說罷，她撿起雞蛋，一股腦砸向邱雲劍。
邱雲劍躲閃不及，被砸了個兜頭兜臉，黃的白的粘糊糊地流淌了他一身。
十來雙眼睛瞪大，看著眼前一幕，愣是沒反應過來，這還是逆來順受的洛錦瑤？忽然之間換了個人？
「洛！錦！瑤！你做什麼？」邱雲劍跳腳大喊，氣急敗壞。
「誒！」洛錦瑤脆生生地應，撿起更多的爛菜葉子，毫不客氣地對準邱雲劍的臉砸，「你姑奶奶在做什麼，你瞧不見嗎？你是眼睛有問題，還是腦子不好使？」
「你住手！小心我對你不客氣，我……」
邱雲劍左躲右閃，奈何同為築基中期，實力差別不大，他不能全身而退。
洛錦瑤氣勢洶洶，他心虛膽怯。
旁邊的蝶谷居士和明月山主對視一眼，並未出手。
「當然是打死你這不孝子。」洛錦瑤宣洩著心中悶氣，「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皮癢嘴賤，欠教訓！」
手邊沒東西了，陽辭予默默遞過大黑麻袋。
洛錦瑤舉起來，準備砸過去，想了想把麻袋扔到一邊：「這個不行。」
於是，陽辭予單手擰起一塊一尺見方的巨石。
洛錦瑤心中一暖，忽然感覺她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抬手揚起巨石頭，更加準確地砸向動作僵硬的邱雲劍。
「啪！」眼見要出事，朱明月打了一個響指，石頭被一道金光擊中，四分五裂，沒傷到邱雲劍。
邱雲劍如釋重負，跟孫子似地躲在朱明月身後半步，探頭威脅：「洛錦瑤，你這樣做我們的婚約……」
「退婚。」洛錦瑤擲地有聲，嬌俏的小臉上燃著怒火，「帶著你的垃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