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未雨綢繆
在田安然開辦那家裝飾材料公司的時候,有四個大學生經過考察以後進入了兄弟盟,時光冉冉,歲月所做的一切就是淘汰大多數人,同時把少數人拋到波浪的顛峰。黃靜遠是一早就露崢嶸的人,早在田安然出海前就成了兄弟盟搖筆桿的第一人,另有兩人成了組織的基層文職人員,還有一人,卻成了兄弟盟的財務總管。
這個人來自延邊,是朝鮮族人,長著一張朝鮮人典型的柿餅臉,小眼睛圓下巴,他的名字也是典型的朝鮮人名字,叫李相勛。和他周圍的人比,他表現出了朝鮮族人變本加厲的吃苦耐勞精神。他現在的月薪已經達到8000,但是還是十分節約。從來不和兄弟們出去應酬,每天都是自己煮排骨泡飯,加一碟泡菜就算一頓,其生活習性之吝嗇令人吃驚,不過這種習慣正是作為財務人員很難得的一種品格。
李相勛進入組織以後他在盡心工作的同時,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居然通過了註冊會計師考試。所謂天道酬勤,這話一點不假。那段時間正是兄弟盟爆髮式高速發展的階段,李相勛個人努力的沒有白費,隨著組織的壯大,他也成了兄弟盟的財務總管。
他是小字輩中火速竄升的典型。一年工資加獎金總收入達到二十萬,對於一個才畢業一年的大學生來說,這幾乎是夢幻般的際遇。他進兄弟盟還不到一年,已經替延邊老家的哥哥買了套房子,他哥哥也是依靠他才能結婚。此舉博得父老鄉親們的交口讚譽,朝鮮族人比起其他種族來說更要面子,李相勛欣慰之餘,自然也得意自豪。在這種情況下,李相勛對組織自然忠心耿耿,決心將一生都奉獻給田大哥。
此刻,地點是田安然的開辦的第一家裝飾材料公司,他正在給田安然做報告。
和其他人不同,他不叫田安然大哥,更不叫老大,他直接叫田安然「哥哥」。在朝鮮語中「哥哥」是少女對情人的稱呼,田安然每次聽到他叫自己都有毛骨悚然的感覺,不過看到他固執的面孔卻不好說什麼。
「哥哥,上個月的財務報表都在這裡了,我就給您大概說說目前的情況。」李相勛恭敬地說。
「前一段時間,組織在經濟方面的收入快到了失控的地步,每個月都是成倍的增長。現在我們旗下直屬企業有十六家。銷售型企業有七家,每個月的純利潤總共是三百萬;另外我們成立了一個基金,相當於是孵化器,主要針對一些高科技項目進行風險投資,目前帳面上的收益是負一千兩百萬,半年之後預計會開始贏利……」
李相勛習慣性地從白道上的生意說起,可能他內心深處還是希望組織能光明正大些。
「我們的關聯夜總會以及其他娛樂場所總共有五百八十六家,相關增值收入是七千三百萬。這部分的收入是比較穩定的,隨著我們勢力的擴張,每個月都會實現增長。」
「庄湘吉方面的收入現在是每月兩百萬元,其他的小型社團組織有十幾個,每個月總共給我們四百萬,也就是說友好社團方面的收入是六百萬。」
田安然神色認真,全神貫注地聽,在李相勛講述的過程中沒有插一句話。
李相勛最後做了總結:「除去社團的各種開銷,我們上個月帳面上贏餘是四千萬元。」
田安然眉頭皺了起來。
他在蘇氏是拿年薪,一年四十萬。每個月的個人開銷在兩千左右,算下來一年有三十多萬餘錢,合併到組織也顯不出多出多少。
和即將執行的計劃來講,資金的壓力立刻凸顯出來。
安定島的開發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田安然自己算過,成立基地光是啟動資金就是兩億左右,每個月的維持費用也會超過5000萬。更別談論武器採購、基地防禦設施的建設了。一套電子矩陣控制系統的價格就超過一億,一艘中型武裝戰艦的價格也超過五千萬,這些東西又不能不要,否則安定島就跟紙糊的一樣,一觸即潰。為了節約什麼都不採購,難道要靠卡斯旺部落的人拿著長矛標槍迎戰?
李相勛小心翼翼地看著田安然,一句話不敢說。
田安然手指不停地在桌面拍打,沉聲說道:「我們現在總共有多少錢?」
李相勛翻了翻資料,再一次確認以後才回答:「總共是一億三千萬。」
錢到用時方恨少,田安然感覺疲憊之極,閉上眼睛揮揮手:「你出去吧,把李小姐叫進來。另外,你給程為民和木正風的帳戶上各匯二十萬元。」
他沉吟片刻:「還是不要了,你直接把四十萬交給劉遠志,叫他私下帶人去程為民和木正風的家裡,你告訴劉遠志,四十萬塊錢要一分不剩地花在他們家人身上。要他把事情做低調一點,不要讓別的人知道這件事。」
「是。」李相勛摸了摸身邊的公文包,想說什麼卻不敢,恭敬地行了個禮才走出去。
「你們這個月的業績太不象話!公司不是慈善機構,請你們不是來吃飯的!下個月情況要是還不好轉你們自己走人!」李小姐正拍著桌子大發雌威。
幾個公司職員被她訓得狗血淋頭,畏懼地看著她。
再溫柔的女性,從事商業久了也會變成母獸,李小姐就是個典型的例子,這個名牌大學的高才生,現在眼睛圓睜,滿臉漲得通紅。
李相勛和她是同批進公司的,只是當初被選上離開了白道,他和李小姐自然十分熟悉。
看到她這個兇悍樣子,李相勛肚子里暗笑,臉上卻一本正經:「李總經理,總裁要你去談談。」
李小姐對李相勛尷尬地點了點頭,轉頭對幾個職員厲聲說:「你們給我小心點兒!」說完就匆忙趕往田安然所在的房間。
她整理了一下頭髮才敲門進去:「田總,您找我?」
田安然依然坐在一張沒有靠背的凳子上,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
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靜靜地看著蒼茫大地,黑色的西裝顯得有些冷。
李小姐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心裡彷彿被什麼撞擊了一下,灰白的天際就在他頭上,她感到眼前的人有些孤獨、有些蒼涼。田安然年齡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此刻李小姐竟然生出把他當成父親的感覺。
她默默地走了過去,站在他背後幫他按摩起來。
她聲音很柔和:「田總,剛才李相勛讓我轉交兩付老山參給您,我幫您燉好送過去吧。您事務繁忙,可千萬別太累了。」
說著說著,眼圈卻紅了。
按摩了一會兒,田安然感覺輕鬆了些:「李小姐,你現在每月工資是多少?」
李小姐輕聲回答:「七千多。」
「我看你能力提高得很快,給你加工資如何?」
李小姐連忙說:「公司的業績並不太好,工資我也夠用了,以後情況好了再說吧。」
田安然搖搖頭:「我找人問過,目前同類型的材料公司,只有我們這一家是贏利狀態,其他同行都在熬日子。我給你加工資的目的是要把你調離這個職位。」
他嘆了口氣:「你們當初一共是十五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進公司,時間過得好快,如今只有六個人還在。能大用的,能幹實事的你算一個。集團方面一直缺人,早幾個月以前,好幾個人就跟我建議把你提到高層,我私下想了想,你升得太快未必是什麼好事。在下面煩瑣的事情很多,讓你多吃點兒苦、多受點兒氣、多熬點兒夜對你會有很大幫助,起碼氣度涵養能上個檔次。於是我就想緩些兒再緩些兒,等你翅膀硬的時候再讓你做更多的事。這幾天我仔細看了看你的工作報告,你沒有讓我失望,現在是該你承擔更大的責任的時候了。」
李小姐沒有說話,一邊輕柔地按摩,一邊仔細聆聽他娓娓道來。她臉上還是很平靜,只是內心已經翻江倒海,一股似酸似澀的氣在胸膛喉嚨間流動衝突,放在田安然肩膀上的纖纖玉手在微微顫抖。
田安然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是做什麼的你可知道?」
李小姐心猛地一跳:「我知道。您是兄弟盟的老大。」
田安然點點頭:「人生有時候象下圍棋,走一步,要想後面的七八步,也許是後面的十多步。把你提上來,就有這個原因在裡面。」
「兄弟盟樹大招風,某一天風雲突變是極有可能的事。所以,我們目前開辦了十多家正式的公司,需要由你來整合資源,把它形成了一個拳頭。從今天起,你那一塊的業務要和兄弟盟完全剝離,雙方的財務也要獨立。這件事,我打算交給你和李相勛來做。以後,你們和兄弟盟沒有任何關係,你們好歹算我的嫡系部隊,這樣安排對你們也算一個交代。從今以後,你們沒和黑道沾邊,以後回家見父母也不用難以啟齒了。」
他淡淡地笑了笑。
李小姐滾滾的淚珠卻滴落在他的肩頭。
田安然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說他是好人,他殘忍冷酷,整個人沒有一絲好的地方;說他是惡棍,他卻惡得不夠徹底,有時候惡得溫情脈脈。
不過有一點是很明顯的,不管是他的敵人還是崇拜他的人都一樣,他們都尊敬他,都不得不承認他是個極有魅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