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失格

島村幾人雖然滿心疑惑，也只能放下手中的活，跟在輪島巴身後。

還沒到前院，島村就聽到了一陣滔滔不絕的叫嚷聲。很大的聲音。

是那名已經來了一個月的作家「大宰治」。

在他身邊，還有名身穿翠綠色和服的老人，正是喜翠庄的老闆娘四十萬翠。在老闆娘身後，是一個穿著仲居服的矮個子女生。她垂著頭，島村只能看到她的黃色捲髮。

「你們要怎麼賠償我？！我整整一個多月的心血，就這樣白費了！那可是有可能獲得直木獎的世紀大作！我……」

老闆娘微微彎腰，不住地道歉，「萬分抱歉。客人，我這就讓全體員工幫您去找。巴，你去報警吧。」

「唉！」作家伸出手，攔住輪島巴。

「等一下！假如這件事鬧大了，萬一上了新聞，讓我的作品染上了不祥之氣。即使獲得了大獎，人們討論我的作品時，也只會議論不相關的緋聞，而不是關心作品的情節。我可不想因為這種事害得我的作品明珠蒙塵……」

「是。」老闆娘低頭。

作家吐出口氣，看到走過來的島村一群人，臉一甩，高高揚著頭，冷哼一聲，趾高氣昂的走了。

「那傢伙……」宮岸徹小聲嘀咕了幾句。

路上，島村幾人也從輪島巴口中得出了這次事件的經過。

簡單的說，緒花從今天起，正式成為喜翠庄的女侍。之前她打掃衛生時，把「大宰治」房間里的小說原稿當作廢紙垃圾給扔了。

現在那些稿子，已經和垃圾一起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島村微微垂下眼帘，看著那個低著頭的小個子女生。總覺得，這傢伙好像特別能惹麻煩……

「各位！」戴著一副紅色眼鏡的小老闆四十萬緣揮了揮手，「大家分頭行動，去把稿子……」

「不必。」老闆娘舉起右手，打斷了小老闆的話。

「媽……」

「叫我老闆娘。」

「老闆娘，現在那位客人氣勢洶洶的，我們必須……」

小老闆的話又被打斷，老闆娘淡淡地說道：「事情我會處理的。讓大家回去工作吧。」

島村有些驚訝的抬起頭，看向表情嚴肅的老闆娘。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據他所知，老闆娘就是「認真」和「敬業」的代名詞，工匠精神的完美體現，向來奉行的就是「顧客至上」。

為什麼現在會當著大崽子……大宰治的面說幫他找，背地裡又叫大家回去工作？

「回去吧。」老闆娘轉身走了。

島村看了那黃色捲髮一眼，往廚房走去。

沒過多久，輪島巴又出現在廚房門口，「那個，那名作家說，他午飯想吃涼拌海蜇皮。」

「那個麻煩的傢伙……」宮岸徹小聲念叨了幾句。

蓮先生看向島村，「阿義，麻煩你去海產市場買一些回來吧。」

島村點點頭，向外走去。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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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喜翠庄的那輛小貨車的路上，島村又看到了熟悉的黃色捲髮。

緒花彎腰駝背的坐在台階上，將樹枝從嘴邊放下，模仿老闆娘做了一個吐煙圈的動作，突然嘆了口氣，「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糟了，要不要乾脆就這樣墮落成壞女人算了……」

「可是我又不知道壞女人是怎麼樣的，」緒花將手中的樹枝一扔，「像媽媽那樣經常換男朋友？」

緒花站起身，把仲居服的下擺拉起，將右腳伸出，腳尖墊起，雪白的右大腿暴露在空氣中。

纖細的食指點在膝蓋上，從白皙的大腿下部往上滑去，緒花學著電視里看到的那樣拋了個媚眼，嘟起了淺粉色的嘴唇，嬌聲說道：「小帥哥，要不要和大姐姐一起去做一些刺激又好玩的事呢？」

扭過頭，卻看見島村站在側面，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緒花身子一僵，彷彿從懸崖墜落，頭上冷汗直冒。差點一屁股摔倒在地。

島村驚得目瞪口呆。這什麼人啊這是？！

他本來還有些擔心神情低落的緒花，想要來看看她的情況。

卻未曾想，才剛走到緒花旁邊，就接到了這樣的「邀請」。

島村不知該如何回應。

兩人直直的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獃獃的看著彼此。

島村繞過她，向外走去。

「喂！」緒花追了上來，「你什麼都不問嗎？」

「我不去。」

「什麼……才不是呢！」緒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島村是什麼意思，大喊了出來。

還是那麼大的嗓門。

讓島村耳朵里都有種嚶嚶嚶的迴音。

島村腳步沒有停，「那是什麼意思？」

「比如……」緒花紅了臉，眼神躲向另一邊，小聲嘀咕，「這樣豈不是搞得我好像真的是那樣的人……唔！」

島村扭過頭，看著撞到他的緒花，嘴皮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些什麼。

緒花揉著鼻子，從島村背上離開。

島村拉開右邊車門，終於把那句話說了出來，「你現在沒事做的話，過來幫我一把。」

說罷，不等她回應，島村直接坐到了駕駛位上。

這是喜翠庄的內部車輛。沒有上鎖，鑰匙直接插在點火鎖孔上。

緒花沒有問去幹什麼，小跑繞到左邊。

這雖然只是一輛小貨車，不過對於個子不高的緒花來說，車門踏板和座椅之間的距離還是有些大了。沒辦法像島村那樣直接跨上來。只能打開車門，先抓住坐墊，再以此借力爬上來。

「系好安全帶。」島村點火啟動。

等喜翠庄在後視鏡里縮小成一個點時，緒花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盯著島村蒼白又年輕的臉，眼神中有幾分懷疑，「你可以開車嗎？」

島村：「……」

你才反應過來嗎？島村覺得有很多東西湧現而出，有一種不吐不快的難受感覺，但他忍住了。只是簡單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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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緒花還想說些什麼的樣子，島村補充道：「我有駕照的。」

同時在心中加了一句：雖然才到手沒多久。

從海產市場出來，緒花小跑著繞到了島村面前，「你說要我幫忙，可我到這來什麼也沒做。」

島村拎著剛買的海蜇皮，走到車邊。「時候不早了。上車。」

「唔。」緒花手靠在玻璃窗上，托著下巴。

?

「我明白了！」

那該死的幼女高音又一次響徹島村的耳膜。

島村沒搭理她，自顧自的開著車。

緒花興緻頗高，盯著島村的側臉，「你是擔心我，才叫我一起來的，對不對？」

？！

島村連忙緊盯前方。冷冷道，「沒有。」

「什麼嘛……」緒花嘟起了嘴，卻似乎下定了決心，說道：「我從很久以前，就下定決心，不對他人抱有期望。」

「來到喜翠庄后，因為一件小事，就一直被人罵『去死』……」

島村身子一僵，卻沒有說話。

緒花小聲說道：「我明白了。與其說是『我格格不入』，倒不如說，其實我一直拒絕加入這裡。不管是犯錯也好，還是受到不公平待遇也好，我一直沒有向她們敞開心扉。只是一味的逃避。幸好有你安慰我，才讓我明白即使是……的人，也有溫柔的一面。」

島村看了她一眼。

「謝謝你，阿義！」

聽到她這麼親密的稱呼自己，島村有些不自然。

卻不知，這是因為他之前沒有告訴她自己的名字。讓緒花只能和別人一樣稱呼他為「阿義」。

「我決定了！」緒花握起了拳頭，「我要努力，和她們交流，和她們成為朋友！喂，你那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啊！」

「沒有。」島村收回斜視的目光，左手不自然的縮了縮，手腕像是生鏽的機器關節一樣扭了扭。

車子才剛停下，緒花就展開雙手，像小鳥一樣，跳了出去。卻因為不適應腳下的木屐，身子晃了晃才穩定住，「好！緒花，要加把勁！」

「你……」島村又閉上了嘴，因為緒花已經跑遠了。

島村拎著塑料袋，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喜翠莊裡。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島村收回目光，向廚房走去。

不知為何，緒花剛才的話，一直回蕩在他腦海中。

「想要和她們成為朋友么……」

「如果我也能敞開心，去找你。你會接受我嗎，sora……」

島村搖頭，將那些話甩出腦海。

「不管怎麼說，她能打起精神來也好。」

想必接下來，應該會平靜一段時間吧。

島村沒有想到的是，不到晚上，喜翠庄又因為緒花產生了一場騷亂。

一場甚至讓島村後來回想起來，依舊止不住后怕的騷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