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失格(3)
緒花在巧合下,又一次發現了那名作家「大宰治」的稿子。
她因為好奇而讀書的行為,被作家恰巧撞到。作家表示「為了讓她閉嘴」,只能先下手為強。
作家決定監禁她!
沒想到因為水平太差,讓緒花差點逃脫。
沒想到自己不光在文學創作方面失敗了,竟然連一個小豆丁也對付不了,大宰治頓時痛哭流涕,卻反而受到了緒花的安慰。緒花答應閱讀並幫他的小說提意見。
當菜子借口來打掃衛生時,大宰治一心只想著趕緊把人打發走,不耐煩地說了句「這種破舊的爛旅館有什麼好打掃的?」。
緒花表示自己不能裝作沒聽到,直接跳了出來大聲反駁。
眼看事情敗露,大宰治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打算順便把菜子也給綁了。
但當他看到聞風趕來的輪島巴和豆爺,他崩潰了,哭喊著「人家綁不了這麼多人」衝下樓去。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緒花做了總結。
島村恍然,原來那時從自己身邊跑過的人,就是那傢伙。
「那傢伙果然是個詐騙犯!」小老闆一擼袖子,「媽,我們報警吧。」
「不必。」老闆娘抬手止住還要說什麼的小老闆。「現在情況還不能算是證據確鑿。在沒有明確證據下,我們不可以懷疑客人。」
戴著紅框眼鏡的小老闆還想說些什麼,「媽……」
「就這樣吧,既然緒花已經找到了,那大家就回去……」
橫、橫、轟轟轟——
庭院中傳來一陣發動機轟鳴的聲音,緒花幾人跑到窗戶前,就看見了那輛喜翠庄的小貨車駛遠。
緒花右手食指點在淡粉色的下嘴唇上,視線左掃到右,「大家都在,那麼是誰在開車呢?哦——!」
緒花好像想起了什麼,剛要開口,島村幾人卻已經追了出去。
「阿義!」
「是!」島村發動了另一輛中型車。緒花也跟著跑了上來。
島村瞄了她一眼,又看到車裡的一堆人,想想大宰治那瘦弱單薄的身體,便沒有出聲阻止。
坐在左邊副駕駛上的小老闆用力一揮手:「沖啊,阿義!」
開到一家招牌上有「藤原」兩個字的小屋時,蓮先生叫住了島村,「阿義,停一下。」
小老闆扭過頭,「蓮先生,怎麼了?」
蓮先生表情嚴肅,摸了摸下巴,「今天的晚餐,用豆腐皮怎麼樣?」
「蓮桑!」
……
雖然因為蓮先生的原因耽誤了一些時間,但好在島村追上去的時候,遠遠的,看到那人竟然在路口等紅燈。
還好沒有追丟。
車開到海濱邊上,島村停下車。已經不用再追了。大宰治正站在懸崖邊上。
一時間,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次郎先生!」緒花那個大嘴巴又開始喊了。
島村表情一變:這個小鬼!
萬一這傢伙不小心掉下去,和他說話的緒花也被牽連上怎麼辦?
緒花掙開島村的手,又上前幾步,「次郎先生,不要做傻事。就像你的小說寫的那樣——『亮起來了』——只要肯努力,你也可以發光。你的書里不也寫了嗎,『有一分熱發一分熱,有一分光發一分光』……」
「不可能!」作家大宰治撇過頭,雙眼緊閉,表情猙獰,「那是我抄周迅的,根本就不是我自己寫的。我根本就沒有寫小說的才能!不光如此,之前綁龜〇縛失敗了,監禁也失敗了……」
「我甚至連闖紅燈都不敢,之前更是白白辜負了老闆娘對我的信任……」
「不是哦。」緒花打斷了他的話,「老闆娘其實早就知道次郎先生在說謊了,要不然也不會說不用找稿子這種話。之所以沒有拆穿你,只是因為你是客人而已。」
「唉?!」作家大宰治沒辦法再維持高冷,兩隻眯著的眼瞪得老大。連忙伸手扶住差點滑落的眼鏡,「那個,緒花,你就不能……」
「她說的沒錯。」老闆娘走了過來,默默補上一刀,「我們是絕對不會懷疑客人的。僅此而已。」
「呵!」大宰治轉過臉,沒有管被海風吹亂的頭髮,又向前走了三步,「果然。像我這樣的人,像我這樣的人……根本就是人間失格!我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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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島村一聲大吼。
「不要再勸我了,我已經退無可退……」
「你想死的話就換個地方。」
「唉?!」
不光是大宰治,其他人也吃了一驚。
「阿義……」緒花抬起頭,卻看見島村表情變得極為可怕,似乎是正準備擇人而噬的凶獸。
緒花莫名的打了個寒顫,不知道島村為何會如此失態。
「我,我……」大宰治突然感覺臉上有一種刺痛感,似乎被冰涼的刀鋒劃過。伸手一摸,臉上水珠滾落,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
島村緊緊的盯著他,「我原本以為你只是跑錯了路,才……算了,反正你想死的話,就去外邊去。這裡好歹是個旅遊景點,不要給這裡的漁民添麻煩。」
喜翠庄的人全都一臉擔憂地看著島村。
「阿義!」
島村向前晃了發晃,扭過頭,面色不善,看著突然從後面死死抱住他腰的緒花。
即使就在身邊,緒花的聲音也還是那麼大,「果然很奇怪!阿義明明不是這樣的人。阿義明明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怎麼可能會說這麼刻薄的話!萬一人家真的死了怎麼辦?!」
「溫,溫柔……」一向膽小的菜子嘴角抽了抽。
島村的牙齒咬住下嘴唇內部的肉,看著身後的人。他突然有種煩躁:你什麼都不懂,整天嘻嘻哈哈的,只會給別人添麻煩……
可我呢?我又何嘗不是給大家添麻煩?
哪怕心裡明知這是錯的,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和思想。
島村經常會想,如果自己沒有這麼多陰暗的心思,是不是會過得更好?
島村寧願自己是一個無知的人,這樣就至少在錯誤的道路上,能夠心安理得,而不是糾結煩惱。
大宰治站在崖邊,目光獃滯,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看著不遠處的幾人: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不應該我才是這裡的主角嗎?為什麼好像沒人關心我了?
怎麼辦,如果我現在跳下去,沒有了氣氛的烘托,豈不是顯得我很可笑?大宰治這樣想著。終於鼓起勇氣,向那邊揮了揮手,「那個……」
島村扭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大宰治默默閉上嘴。
「抱……」島村最後還是沒把那個歉字說出口,只是淡淡地說道:「大宰治先生,你……」
「等等,你叫我什麼?」
「抱歉,因為不知道你的名字,擅自給你取了個外號。」
這一次,沒有真情實意的道歉,單純的口頭客套,倒是很乾凈利落的說了出來。
作家突然掩面大哭了起來,島村又是一陣不解。
「沒想到,竟然有人這麼看重我,覺得我可以和太宰治先生比肩,嗚嗚嗚……」
我並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島村沒有把這句話說出。
「給大家添了那麼大的麻煩,真的很抱歉!」作家大宰治彎腰鞠躬,轉過身,往回走,「謝謝你對我的鼓勵!我想開了,我決定痛改前非……哎喲!」
大宰治腳下的木屐突然飛了出去——他的右腳也抬了起來——身子猛地向左邊一傾,向懸崖滾去。
「次郎先生!」緒花伸手抓住了他,卻被大宰治一帶,也跟著向前滾去。兩個人向著懸崖摔下。
「緒花!」遠處的菜子只來得及驚叫一聲,就看到島村用讓肉眼都難以捕捉的速度,也跟著跳了下去。
驚魂未定的菜子急切的跑到懸崖邊上,當看清下面的情況時,頓時鬆了口氣。
島村竟然一隻手摳住石壁,另一隻手抓住了緒花。
老闆娘忙呼道,「快去拿繩子,想辦法把他們救上來。」
「是。」
「啊啊啊——」大宰治在空中晃來晃去,發出殺豬一樣的叫聲。
這倒是苦了拉著他的緒花,白色的手上被攥出一道道紅痕。「次郎先生……」
見這人無法交流,緒花只能抬起頭,看著拉著她手的島村。
懸崖崎嶇嶙峋,怪石犬牙交錯。
島村的右手緊緊的抓在石頭上,左手抓住緒花,手肘處被一塊凸起的尖石頂住。
看上去,就好像有鬼怪想要像掰斷木板那樣,以尖石為著力點,將他的左手硬生生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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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花兩人,特別是還在亂晃的作家,就是那個鬼怪。
「那個,阿義,要不你放開我們,這裡……」
「閉嘴!」島村發出了彷彿被緒花傳染一樣的巨大音量。這是第一次。
「我,我是說,這下面都是海,也許我們掉下去也會平安無事……」
「啰嗦。」
島村不搭理她。哪怕左手和石頭接觸的地方已經磨出了血。
好在宮岸徹很快在小老闆和蓮先生幾人的幫助下,來到了他身邊。
島村兩人算是有驚無險的回到了平安地帶。
為什麼說是兩人?
因為大宰治那傢伙又拉垮了——他自己手滑掉了下去。
讓菜子不得不高空跳水,下去救他。
所有人都沒有提島村剛才的事,島村也沒有。
蓮先生開車,眾人到了下面海岸邊,菜子已經把大宰治撈了起來。
島村沒有下車,一個人坐在後排,看向窗外。
直到緒花那大嗓門又響徹他的耳膜,他才回過神,邁出車門,走到眾人身邊,「報警吧。」
「唉?」驚魂未定的大宰治抬起頭。
緒花又跑了過來,「等一下,阿義!」
「什麼?」
「怎麼可以報警呢?明明我剛才都說了,讓次郎先生振作起來——發光……」
島村吼斷了緒花的話:「萬一你死了怎麼辦?!」
島村瞪著緒花:這傢伙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是沒長大腦嗎?
受傷的可一直都是她,為什麼還能這樣若無其事?
而且那人的所作所為明明就是個犯罪分子……
緒花呆住,足足三秒才反應過來,伸手指著自己還在流血的鼻子,「難道是……擔心我?」
「不是。」島村立馬給予否定。
島村心中也的確這麼認為——他並不是在關心緒花,他只是害怕死亡,害怕認識的人死亡。
緒花小聲說道:「可是,如果把次郎先生交給警察,那他欠下的房費就還不上了……」
本來在旁邊因為緒花替他說話而感動的作家大宰治突然傻眼了:「唉?!」
老闆娘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好了,阿義,就先這樣吧。」
島村閉上了嘴,往旁邊走去。
大宰治——他的真名叫「次郎丸太郎」——向老闆娘痛哭悔改,承認了自己犯下的錯,並決定在喜翠庄打工,用工資來償還欠下的房費。
緒花在旁邊連連讚歎菜子的游泳技術,惹得她將臉埋在雙手中,不敢抬頭。
因為之前忙著找緒花,眾人連飯也沒吃,現在正好車上有煤氣等需要的東西,當即在海邊煮起了推遲的午飯。
緒花特別要求,要放很多的菠菜和芋頭。
煮好后,又從民子和菜子兩人手中搶過碗,幫她們盛菜。
島村不知道,為什麼那兩人吃了菜后,緒花會那麼高興,高興得在周圍跳來跳去,直到被老闆娘敲了頭,教訓不要在鍋邊亂動后才安分下來。
緒花捧著碗,在島村身邊坐了下來。
島村看了她一眼。
緒花剛才流了不少鼻血,現在兩隻鼻孔都塞了紙。導致她說起話來有些瓮聲瓮氣,「啊,對不起,剛才你明明是為了我好。」
為什麼這人總是把別人想象的那麼光明正義?
島村不知道,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才問:「你的鼻子怎麼樣?」
「啊?」緒花抬起頭,笑著說道:「沒問題。我的鼻子有些脆弱,經常這樣,早就已經習慣了。」
島村沒有再問,默默吃著應該算是晚飯的午飯。
緒花嘴裡還在小聲念叨著「她吃了,太好了」之類的話。
島村這才想起,緒花說過,她要「報復」兩人,和她們交朋友。並且自己也曾決定,如果她成功的話,自己就去找sora……
想到這裡,島村的心忽然快速跳了起來。此刻,連緒花那大嗓門聽在耳中也彷彿變成了天籟。島村的臉上不由掛起一個笑。
一個已經四年沒有出現過的,幸福的笑。
老闆娘在不遠處,看著島村,眼中滿是沉思,「島村,你明天可以不用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