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她每天都在埋人1
「小姐,對不起……」
「我也是被人逼的,我不想害你的……」
暮色沉沉。
密林深處,鐵鍬切入泥土的音調裹挾著樹葉的沙沙聲與顫抖的哭聲,悲哀而詭譎。
少女倚身高處,藏於樹冠的陰影中,見墳地里的身影勾著腰一面埋人一面懺悔,面上帶起些許微妙的憐憫:
「她好像真的很難過。」
「你說,要是我現在跳下去,她會覺得驚喜嗎?」像是不諳世事者天真無邪的發問,少女白生生的小腳輕晃,單薄的煙青色長衫與夜晚的濃瘴相貼相融,飄忽的像是黑夜本身。
【估計會嚇一跳吧——】
黑貓無比優雅翻了個白眼,對這問題表示無言:雖說這人在愧疚後悔,但並不代表人家就想看到自己愧對的人啊……更別說還是個剛埋好的死人,正常人誰會覺得驚喜啊?
完蛋,它這宿主不會是個傻白甜吧?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黑貓表情突然嚴肅,少女卻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指尖勾了勾它的下頸,杏眼一彎,攬著它一躍而下。
【喵——!!】
慘叫聲劃破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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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仙又被系統警告了。
原因是嚴重ooc。
警告條例中本是不存在這一條的,畢竟任務者頂替原世界人物后,行為舉止肯定會發生變化,而系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對這種變化進行修飾,從而讓其合理化。
可?
這好好的人被當成了鬼,種族都換了一個,這尼瑪怎麼修?
總不能疊個「看起來像個人」的buff,亡羊補牢吧?
越想越荒謬,先前還保持著優雅神秘的黑貓崽崽直接破防,破口大罵,【靠!原主剛埋好,你就不能等人走了再出去嗎?】
這下好了,好好的古代逆襲劇本,成鬼故事了!
委託人絕對會投訴的吧!
蘇仙眉眼彎彎,表情卻是坦然,「等會兒出去不也一樣?委託人已經死了,按正常發展,我當鬼才是最合理的。」
「再說了。」踢了踢面前昏厥的婢女,少女歪頭,一雙黑眸中似是藏了細碎的光,狀似毒蛇尖牙的鋒芒,又像只無辜的偷腥的貓,「這樣不是挺好?鬼怪報復,把人拖下地獄,這比逃出生天後幡然醒悟繼而努力上進的大小姐人設更讓人興奮不是嗎?」
這樣做事情才方便嘛。
瞅了瞅一旁昏迷不醒的女子,小姑娘琥珀樣的杏眼微垂,像是劍刃箍著刀鞘,削鐵如泥,躍躍欲試。
與那溫柔乖巧的外表截然相反。
看得101直接暴躁:你興奮個毛啊!
它先前到底為什麼會覺得這小姑娘是傻白甜啊,這分明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魔女吧!
還有,這種人,到底是怎麼在那一群任務者預備役中拿到第一的啊!
這不是坑統嗎!
【大小姐人設雖然老套,但不是有個詞叫穩中求進嘛!你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不先按前輩經驗來,跑去做鬼,就不怕被當成妖怪抓起來燒死?!】101努力掙扎,試圖把人拖回正軌。
「新人?」蘇仙瞥了眼它炸毛的貓貓頭,猶豫片刻,終於配合的點了點頭:「是挺怕的。」
那聲音,和這幾天捧場的應和如出一轍,卻不知道為什麼帶著一股「既然你生氣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敷衍你一下」的味道。
像是瞬間看破紅塵,101直接失去夢想。
它是不是被這小兔崽子哄騙了一路??
罪魁禍首蘇仙則是自動忽略了貓貓難以置信的眼神,自顧自提了一旁的鐵鍬,把腳邊昏厥的奴婢埋了半截。
她是來自位面管理局的任務者,剛被調入拯救部門,這是她入職后的首個任務,委託人是位被親信背叛后慘遭埋屍的官家小姐,名叫柳婧雯。
她的任務,就是替這位亡故的小姐查清事情真相,疏解怨氣。
不過,由於主系統故障,她們降落的時間出了點問題,原主的屍體已經被埋了個嚴實,主系統只能給她生成了一個新的身體。——這就造成,墳墓里有一個柳小姐,墳墓之外還有一個。
也難怪那婢女直接被嚇昏了過去。
「真是恐怖死了。」蘇仙給那小姐立了塊簡易墓碑,想起這一茬,毫無情緒的感嘆。
黑貓怒氣沖沖趴上她的肩頭,見她神色毫無變化,只翻白眼不說話。
倒是蘇仙後知後覺低了頭,不太滿意的看看自己那雙白生生的腳丫子,扛著鐵鍬嘀咕兩句,這才帶著貓轉身離開。
誰也沒注意到,黑暗中,有人將一切盡收眼底。
——那究竟,是人是鬼?
「這種地方的,當然是索命的惡鬼啊~」耳後有人這樣答。
陸清鋮臉色一黑,腰間長劍出鞘,「蕭扶,你想死是不是?」
那人被劍柄打中,誇張的捂著胸口後退幾步,這才痛心疾首坐倒在地,「誰讓你鬼上身一樣在那自言自語!真是沒天理,我好不容易幫你把殺手引開,你就這麼回報我!」
「來,你打,你打死我得了!」
他作勢把腦袋伸過來。
陸清鋮差點氣笑,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沾了泥沙,抬起來時顏色格外陰沉,「你真當我不敢把你那腦瓢子擰下來?」
還敢要回報?他這是被誰害的?
「別,別激動,我就那麼隨口一說。」蕭扶尬笑兩聲,連連擺手。
「這也不能全怪我對吧,誰能想到那名貴字畫上有軟筋散啊……趙家那鱉孫,盡會使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
「老子早晚逮了他來給你下酒!」蕭扶眼神堅定,滿臉寫著信我。
然而,正主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輕飄飄的將涼水潑了回去,「只會動嘴皮子管什麼用,大話誰都會說,趙顯可不會因為這兩句廢話自己撞到你劍上。」
「你要是真有心,不如先回去看看,要是能抓到他的尾巴,我這軟筋散也不算白受。」
「那我回去一趟?」蕭扶覺得有道理,磨磨唧唧給他扔了個瓷瓶,拔腿就跑。
跑到半路,又像是想起來什麼,賤兮兮回頭,「陸清鋮……你剛剛是不是看見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話本裡頭的艷鬼如狼似虎,最喜歡你這種白面小生,你可別一個人在這被勾了去!」
「滾吧。」像是惱羞成怒,回應他的是砸過來的一把摺扇。
蕭扶也不敢再留,擠眉弄眼撿起扇子,三兩下跑沒了影。
留下重新陷入寂靜的陸清鋮,吞了藥丸,感受著四肢傳來的酸脹,有些難受的拉了拉衣領,嚴實的衣袍下顯出一抹無助的白。
說是讓蕭扶回去看看,但他心裡很清楚,對方留下痕迹的可能微乎其微,倒是方才那少女更讓人在意。
真的是鬼嗎?
陸清鋮覺得不是,卻又無法解釋,為什麼那少女與先前那人拖來的屍體如此相像,從身量到裝束,幾乎找不到半點差別。
總不會,真是艷鬼。
想起好友那套說辭,他不安的深吸了幾口氣,剛藉由刺人的冷空氣恢復冷靜,耳後卻是傳來一陣濕熱。
音調如蜜,吐氣如蘭。
「如狼似虎……白面小生?」
「小兄弟,偷看可不是個好習慣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