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反抗精神
那個習霜的相親對象在飯館里已經點了火鍋,人跑了,但是湯底和食材都上了桌,店家找不到人結賬,習霜本來不想管,但是被習典推著過去處理。
習霜一邊默默吐槽自己的舅舅胳膊肘往外拐,一邊不情不願地買了單。
「打包吧。」習霜為自己花出去的錢心疼,實打實地上演了一場「偷雞不成蝕把米」。
包間那邊,葉夏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地吃飯,習典抱著習軒一直在哄,但是習軒就是哼哼唧唧不肯安靜,老是要找習霜姐姐。
習典了解自己的兒子,人小鬼大,古靈精怪,此刻不肯安分是因為意識到自己闖了禍,習霜姐姐也要被教育,才想借著撒嬌讓習典原諒習霜。
習典為人直來直去,賞罰分明,習霜做錯了事,他不可能睜隻眼閉隻眼,只想著先把葉夏送到白鶴鄉,回家關上門再處理習霜的事情。
習霜坐在前台旁邊的凳子上,心不在焉地玩手機,一點都不想過去習典那邊,過去一定是被嘮嘮叨叨。
葉夏隔著包間門,遠遠地就能看見習霜坐在板凳上的身影,他不由得「嘖」了一聲,覺得這樣的女孩,的確挺讓人頭疼的。
要不是習典也摻和進去,葉夏肯定第一時間覺得習霜是個騙子,因為她穿著打扮,實在太過驚悚。
「她是你侄女?」葉夏吃了半飽就停了筷,饒有興緻地問。
習典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低聲說:「是,我媽讓她來相親,她估計吧,是不願意,就搞這一出。」
「姐姐說了,要有反抗精神!」這時候一直嚶嚶嚶的習軒也不裝了,鼓著自己的小臉,開始為表姐辯駁。
「你知道什麼是『反抗精神』嗎?」葉夏從在門外看了一場大戲,已經深知這孩子未來不可限量,不由得帶著笑意,詢問。
「不知道。」習軒才七歲,二年級的他還沒學到「反抗精神」這種高年級的辭彙,他當然不懂,但是畢竟他經常和習霜在一起,習霜說的話,他耳提命面,奉為聖經。
葉夏被眼前的肉糰子逗笑了,他抬眼看向習霜,問:「是那邊的姐姐教你的嗎?」
習軒點點頭,說:「姐姐說得都對。她說要是我爸打我,我就要有反抗精神。因為打人是不對的,相親也是不對的。」
葉夏吃驚於習軒的口才,別看年紀小,還是玩泥巴的年紀,但是說起話來還是十分有人生哲理的。
葉夏聽著,突然想到自己,他和習霜的命運,是如此相似,都要被安排,被迫接受。
突然有了共情之後,葉夏對習霜的心態又改變了,他的目光在習霜的背影上停留了一會兒才收回來,看向習典,說:「或許他們真的不合適,你侄女的做法,我雖然不認同,但是能理解,你也不要太生氣,事出有因嘛。」
吃完了飯,葉夏也對自己被「發配邊疆」的事情看開了,世間千千萬萬人,都在為自己的人生忙碌奔波,不順心的人又不止他一個,他的先天條件已經好過太多太多人,他又有什麼理由抱怨自己的波折呢?
習典去結賬,習軒一點都不怕生,跟著葉夏在飯館門口,一大一小異常和諧地聊天。
「哥哥,你是我爸的老闆嗎?」習軒拉著葉夏的衣角,問。
葉夏蹲下身平視習軒,目光柔和,說:「算是吧,怎麼了?」
習軒還回頭看看老爸聽不見,附到葉夏耳邊,低聲說:「你幫習霜姐姐說說好話,不然我爸回去把事情告訴奶奶,奶奶要把姐姐罵死呢。」
葉夏看著習軒皺成一團的小臉,心也不由得軟了幾分,他摸摸習軒的頭,說:「老師有沒有教過你們,自己做的事情,要自己承擔後果。」
習軒撓著頭思考著老師有沒有教過,習典就慌慌張張地從飯館里出來,看著葉夏,抱歉地說:「葉總,公司那邊突然有事要我去處理,我……」
葉夏當然也沒什麼架子,說:「沒關係,你把地址給我,我自己過去。」
習典一把把自己身後的習霜拉過來,說:「我讓習霜送你回去,那邊挺不好找的。」
畫著妖艷妝容的習霜和西裝革履的葉夏面面相覷,誰也沒說話。
但是習典完全沒看出來氣氛上的不對勁,他抱起自己兒子,匆匆忙忙和葉夏告別,朝著公交車站跑去。
習典一走,葉夏和習霜之間的氣氛由尷尬上升為僵冷。
不知道是不是習典說了習霜,她顯然不是很高興,也懶得客套,只是一直盯著葉夏的臉看,宛若一個女流氓。
葉夏臉上都快被她看出一個洞了,她才開口:「我去騎車,你在這兒等我。」
葉夏看著習霜轉身離開,那種尷尬感才消退了一點,他突然覺得還是習典好,雖然他有時候是個獃頭鵝,可是起碼葉夏和他在一起沒有如芒在背的感覺。
「唰」地一聲,習霜騎著自己的小摩的風一般沖了過來,她拍拍後座,說:「上來吧。」
葉夏囁嚅了片刻,內心極度想吐槽,他發誓,今天一天體驗的東西,都是他二十七年來第一次接觸,他望著那輛陳舊的小摩的,特別擔心如果他坐上去,小摩的會不會當場散架。
但是看著習霜那雙炯炯的眼睛,他又把話咽了下去,搓著步子走過去。
「唉,你行李呢?」習霜看著葉夏身無長物,問。
一語驚醒夢中人,葉夏腦子一下子懵住了,對啊,他行李呢?
葉夏畢竟是個大少爺,平時出門有助理給他拿行李,今天前半程也是習典在勞心勞力,習霜這麼一說,他才反應過來,行李可能還在飯館里。
兩人又跑進飯館,前台的確從包間里拿出一個行李箱,可是葉夏左看右看,好半天憋出一句:「這不是我的箱子。」
前台服務員一臉懵,說:「這就是我從三號包間拿出來的箱子啊。」
「這真的不是我的箱子,我的箱子是……」葉夏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