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槍炮英姿

若干小時后。

清和市南部地區的某處街道交叉口，一處燒烤攤擺在這裡。燈光之下，年輕的男老闆嘴角銜著香煙，微微眯眼，一隻手不停翻轉著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肉串，另一隻手則握著蒲扇輕輕扇風，偶爾又放下蒲扇，朝肉串捻撒佐料。

攤位前方，十多張小桌子擺放在這裡，僅有三張桌子暫時無客，其他的則坐滿了客人。

該區域處在清和市的邊緣地區，因此相關部門並未驅逐，況且此時正是深夜，也無人管理。

燒烤攤後方是一條僅有幾處路燈亮著的小巷，那裡正傳出沉重的腳步與年輕人的怨聲。

「都這麼晚了，為什麼非要出來吃烤串？而且酒店裡明明有夜宵服務。」

祝子唯垂著腦袋，跟在王鐵祝背後，表情儘是不情願。

「那只是借口…」王鐵祝挺直腰板，嗅著空氣中的肉串香味。他又低下身子，打量著四周，神秘兮兮地說：「咱們是要甩開吳新寒那兩個人，我怎麼可能大半夜吵醒你起來吃烤串？」

祝子唯嘴角抽了抽，順著王鐵祝的目光看去，那裡正有一處燒烤攤。他指著燒烤攤大叫，「人家兩個人都不知道咱們出來了！而且那是什麼？！下了計程車你就帶著我往這邊走！還說不是？」

王鐵祝戀戀不捨地轉過腦袋，上下打量祝子唯，惋惜道：「你還是無法理解我的苦心吶。」

王鐵祝輕嘆口氣，繼續說：「新聞報道，數個小時前，距離清和市180多公里的上空，一架飛機爆炸，飛機燃燒的部件墜落在清和市野外，燒起了熊熊大火，暫時未發現人員傷亡。」

祝子唯愣住，低頭沉吟，覺得在這個話題面前，自己理應收起對王鐵祝的所有質疑與吐槽。可想了好久，他還是沒想通這件事與是否吃烤串有什麼聯繫。於是他試探性詢問：「很不幸的事情…可這件事和咱們現在有什麼關聯性嗎？」

「當然。」王鐵祝說，「協會前不久在網站上公開了『惡魔卵鞘』可能出現的城市，因此大量自然公民來到清和市，準備湊湊熱鬧，見證一下是什麼事情讓協會如此關注。」

「在這種條件下，一架飛機在清和市的附近發生爆炸，你猜會不會和這起事件有關係？」

祝子唯思考片刻，緩慢點頭。他提出自己的疑問，「難道是自然公民互相攻擊？」

「這就不得而知了。事實上，那究竟是不是自然公民乘坐的飛機都暫時無法知曉。」

「那你打算怎麼辦？」

「到了那裡先看看咯。」王鐵祝閉上眼睛，吸進泛涼的空氣與肉串香味，「這次的事件一定非常熱鬧，等著看吧，你我將見證歷史。」

祝子唯被王鐵祝的這番形容驚到了，不禁心裡犯起嘀咕。他沉默一會兒，問：「那咱們為什麼要下車？直接去那裡不是更好？」

「我能想到的事情，其他人當然也會想到，所以咱們要慢一些，盡量避免與其他自然公民碰面。」

「好吧，我還以為你要去現場撈一下好東西什麼的。」祝子唯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想說功法吧？」王鐵祝瞥了對方一眼，「你以為這是能幫助你開掛的上古遺迹啊？」

「是我天真了…所以咱們要慢慢走過去么？」

「當然不是。」王鐵祝頓了頓，指著前面的燒烤攤笑道：「去那裡吃一頓。」

祝子唯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看著王鐵祝朝燒烤攤走去的背影在心中暗罵：說來說去還是為了吃烤串？

走到燒烤攤，二人坐在靠近邊側的桌椅上。見到二人落座，燒烤攤中負責點餐與收款的另一名青年即拿著點餐本走上前來。

「二位來點什麼？」青年笑著。

祝子唯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王鐵祝。後者拿著菜單沉思片刻，接著才緩緩開口。

點好餐后，二人就坐在椅子上聊天。

「其實很久以前，我來過這個攤位。」王鐵祝啜飲手中的啤酒，看著遠處正在忙碌的那兩名青年，說：「當時還是一位老年人帶著這兩名年輕人。他們的烤串物美價廉，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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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很好，在這片區域十分出名。」

祝子唯未喝酒，而是拿著一瓶可樂，「那他們為什麼不開間店呢？始終在街邊很不好吧。」

啤酒順著王鐵祝的喉嚨進入胃部，他吧唧吧唧嘴，「接近凌晨，哪有人管？而且街邊吃烤串才最有風情。」

祝子唯將可樂放在桌子上，看向那兩名青年，撓了撓鼻翼，並未在這一點上繼續說下去，「對了，你為什麼一定要跟著吳新寒、吳赦呢？」

王鐵祝打了個嗝：「原因你不是已經猜到了么？」

祝子唯並沒有否認。他經過深思熟慮后，確實猜到了王鐵祝選擇與吳新寒二人一同前往酒店的原因——吳新寒與吳赦都是自然公民。

從表面上看，大概也只有這個原因能讓王鐵祝主動接近他們。

眼下，祝子唯猜對了，但他方才表達出的不解並非明知故問，而是在詢問王鐵祝為什麼要和自然公民結伴同行，明明剛才還說盡量避免與其他自然公民碰面，這豈不是自我矛盾？

「我以前見到過他們。」王鐵祝說，「他們非常有潛力，雖然目前是自然協會的基層人員，連總部都沒有去過，只是在線上完成了認證，不過在這次事件之後，我相信他們將在協會中佔據重要地位。」

祝子唯若有所思，王鐵祝似乎十分清楚這起事件所能產生的影響。這讓祝子唯對惡魔卵鞘的好奇心濃烈了幾分。

燒烤攤的上菜速度很快，僅20分鐘左右，王鐵祝點的全部菜品已上齊。

當然，王鐵祝本身也沒有點太多菜品。這讓祝子唯十分滿意——因為結賬時，一定是自己買單，可現在銀行卡的餘額只有三位數了。

二人分別拿起一串燒烤開始品嘗。雖然祝子唯並未喝酒，但王鐵祝仍舊豪邁地與其碰杯，每次咽下酒漿，他都會回味似的連連咂嘴。

「探長，你說萬一我沒當成英雄怎麼辦？」祝子唯問，「豈不是浪費了你一番苦心？」

祝子唯的這句話像是閑聊，可他的整雙眼睛都在發亮。

王鐵祝微微發皺的皮膚抖動，他咀嚼著口中的羊肉，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對方。他自然看出了祝子唯希望得到肯定，如果能有長篇大論的誇獎更好。

王鐵祝只覺好笑，連連搖頭，終究是沒說出祝子唯渴望的那句話。

祝子唯撇撇嘴，夾起一塊涼拌黃瓜放進口中。在不餓時吃飯總歸有些無聊，因此祝子唯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並將其放置到桌面上，翻看起每日新聞。

翻了好久，祝子唯除了見到清和市飛機爆炸相關的新聞后，就再也沒見到其他新聞了。

他抬起腦袋看向王鐵祝，發現對方直直盯著自己的身後，連咀嚼羊肉的動作都定格。

祝子唯隨著王鐵祝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後。

視線內，一名女子的身影逐漸顯現在昏暗的燈光下。通過燈光，祝子唯可以清晰見到對方的穿著：下身是普通的黑色緊身牛仔褲，上身穿著黑色弔帶與相同顏色的長款襯衫。

女子的長發隨著微風而飛揚。祝子唯的視力不足以支撐他看清對方的容貌，但他還是微微發怔。

即便相隔數米，祝子唯仍感受到對方的氣質出眾，不過這不是吸引祝子唯目光的主要原因。

實際上，讓祝子唯暫時無法挪開眼睛的原因是，那名女子的肩上扛著一桿銀色槍炮。

銀色槍炮的漆面在燈光下綻出閃亮的銀光，漆黑的炮口直指燒烤攤，祝子唯的視線正落在那桿銀色槍炮的炮口內，他覺得自己的目光已經被如深淵般的炮口吞噬掉。

隨著女子與燒烤攤的距離不斷縮減，祝子唯不自覺將視線挪到女子的臉上。在微風的作用下，碎發像是撕裂的絲綢般散在女子的臉上，她平淡的目光透過遮擋在眼前縷縷青絲，投向燒烤攤。

女子長有標誌的瓜子臉，柳葉眉帶著凌厲，使其雙目顯得冷冽。她本女子，眉目卻展現不輸男子的英氣，令祝子唯這位漢子微微慚愧。

祝子唯想要扭過頭，可對方俏麗的容貌總是讓他心痒痒地想要再看上幾眼。他確實又多看了幾眼，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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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著其他男人那般給予評價。但他不是什麼才子，因此抓破頭皮，只能在內心感慨道：只有最上乘的容貌才能配得上絕佳的氣質。

祝子唯又將目光轉向女子肩上的槍炮。他不認為這是具備殺傷力的武器，反而覺得是某個漫展使用的道具。想到這裡，他有些好奇，女子在玩cosplay么？

祝子唯不禁撓了撓腦袋。他對漫展的了解不多，只是在潛意識中認為參加，且cos的女生都是可可愛愛的類型，這種如花木蘭般眉目具有英氣的女子應該很少見吧。

正思考時，身後的王鐵祝忽然低喝：「別看了！」

祝子唯迅速扭過腦袋，見王鐵祝整張臉埋在自己的餐具上，正用筷子將羊肉一點一點從簽子上弄下來。

祝子唯習慣性撇嘴，心說探長你明明剛才都看呆了，我看兩眼怎麼了？

想著，祝子唯又悄悄扭過頭，打算最後偷看一次對方。他平時並不如此，只是從未見過氣質如此特殊的女生。

可這一次扭頭偷看，他的目光正對女子的目光。

二人遙遙對視。

祝子唯一時間傻了，但大腦仍舊清醒，強迫著他迅速再次扭頭。祝子唯心有餘悸地看著埋頭吃烤串的王鐵祝，不自覺舔舔嘴，他的表情都失去控制了。

他坐在椅子上，佝僂著腰，不自覺想起女子方才的眼神。那眼神與剛剛所見的冷冽明顯不同，而是冰冷與厭惡。這種目光顯然不被女生用於凝視正常人，通常用於對待地痞流氓，但這名女子的眼神相對於其他女生，明顯更加具有威懾力。

祝子唯腦海反覆出現女子的眼神。他心說女子不會是大姐大吧？又或是具有豐富格鬥經驗的跆拳道黑道？這種眼神一般人可練不出來。

祝子唯有點後悔，他從來不惹事的，且一直被旁人賦予中肯的評價。可現在，他受到了身為「大姐大」或「跆拳道黑道」的女生的關注。

被女生關注對任何二十歲左右的男生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現在被關注的原因是：對方覺得自己是那種具有不尊重女生、自以為是、弔兒郎當等缺點的流氓啊！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訴自己：「你要是敢騷擾我，我就立馬暴打你一頓，然後報警。」

他咽下口唾沫，學著王鐵祝的樣子，將腦袋低到餐盤上。

「讓你別看，你非看。」王鐵祝低聲說，語氣有些幸災樂禍，「看吧，怎麼低頭了呢？怎麼不看了呢？」

祝子唯微微抬頭，惡狠狠地瞪了王鐵祝一眼，接著悻悻撓了撓自己的臉，他認為自己長得還是蠻清秀的，怎麼會被人當作流氓呢？

祝子唯自我檢討般開始回想方才自己的舉動。他的臉色慢慢難看起來，自己剛剛好像確實不禮貌。

他懊惱地輕捶腦袋，暗罵自己怎麼偷偷看女生，連「偷偷」都忘了呢？如此赤裸裸地盯著人家，人家不多想才不正常！

另一側。

關驕楊見剛剛一直看自己的小流氓扭過頭，於是冷哼一聲，扛著銀色槍炮走到空閑的餐椅旁。

對於關驕楊來說，眼睛長在別人的身上，誰將目光投到她的身上都是對方的權利，可她無法接受對方的目不轉睛。

她不是小女生，也有底氣反擊。

關驕楊落座，想著最後給那名小流氓一個警告。於是她雙手抓住槍炮，將炮口對準地面，微微用力砸下。

「鐺！嗡…」

金屬與地面撞擊聲響起，接著槍炮傳來迴響聲，由炮口傳遞到空氣，朝四周散播。

撞擊聲不大不小，根本不足以驚擾其餘客人，但對相隔僅兩米的祝子唯而言，這聲響尤為刺耳，導致他在聽到這聲音后心臟瞬間猛跳。

祝子唯紅著臉，腦袋更低了。他只能在心中自我解釋：我真不是流氓啊，我只是偷看時忘了「偷偷」而已，這輩子也就這麼一次啊。

銀色槍炮立在地面，在微風中紋絲不動，如同即將發射的火箭。

關驕楊掃了一眼祝子唯佝僂著的背影，心中嗤笑一聲，隨後面帶微笑，正視朝自己走來、負責點餐的青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