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張玉英向鄰居大嫂抱怨著於德忠天天打撲克的事情,鄰居大嫂在旁邊寬慰著,說著自己老公也有讓她不滿意的地方,男人都有點小毛病,讓她別放在心上。
於德忠在院子里收拾著要用的柴火,因為起風了,天氣有點冷,於樂沒有出去玩,跟著於德忠院子里灶間里出出進進的,幫著拿幾根樹枝子。於德忠聽到兩個女人的談話,沒有什麼反應,畢竟是個男人而且話少,事情過去了,就懶得翻舊賬較真了,何況自己也不在理。
「樂樂,把刀拿過來。」張玉英要用刀背在桃餑餑上摁一下。
於樂聽到后,從灶間拿起菜刀送了過去。
「給你。」於樂站在張玉英身後說道。
「哎喲!」張玉英疼得喊了一聲。她一轉身,手背蹭到了刀刃上,雖然只劃了一個不深不長的小口子,但還是流下了幾滴血。
於樂趕緊把刀放在面板上,在一旁看著,不知如何是好。他看自己給媽媽劃出了血,有點害怕有點心疼,奈何跟他爹一樣,也是一個嘴笨,不會表達的人,只會站在一邊干瞅著。
「趕緊趕緊弄點紙擦一下。」鄰居大嫂轉身在炕上找到了一卷紅衛生紙,撕下一塊遞給了張玉英。
於德忠聽到異響,跑進了房間,看到張玉英手上有一個小口子出了點血,旁邊的大嫂解釋到:「她剛才沒看見,擦刀背上了。」於德忠站一旁看了看問題不大,血也沒繼續流了,轉身又出去收拾柴火去了,始終一句話沒說。
張玉英看到於德忠連個屁都沒放,就轉身走了,頓時委屈了起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著。
「大妹兒,你怎麼了,疼嗎?」鄰居大嫂關心的問道。
「你看看這種人,我手都出血了,連句話都沒有,一點都不知道關心人。你說我來這以後出了多少力,一點福都沒享著。他還這種態度。」張玉英邊哭邊抱怨著,「我來這家以後,家裡窮得叮噹響,倆老的不中用,我還從娘家往這拿東西給他們吃,過年連個新衣服都不捨得買,嫂子,你說他怎麼這麼樣呀。」似乎,從嫁過來這麼長時間心裡所有的委屈,都被一道小口子捅破了,徹底宣洩了出來。
「大妹兒,鄰居們都知道你不容易呀,這個家太困難了,誰都說你是個好媳婦兒。德忠這個人沒有什麼大毛病,也不賭錢,也沒那麼多歪歪道兒,幹活也捨得出力,挺踏實的,他就是嘴笨,不太會說話,這麼多年大家都了解他,你別往心裡去呀。樂樂都這麼大了,以後的日子都會越過越好的。」鄰居大嫂邊勸,邊給張玉英遞衛生紙擦淚。
兩間卧室沒有房門,只掛了個門帘擋著,於宣正坐在自己那屋的炕上聽得很清楚,除了嘆著氣,一句話沒說,這家的男人好像是祖傳的嘴笨,而於宣正更是這麼多年聽多了關於自己不中用的話,奈何自己又改變不了什麼。
於樂看著媽媽哭,想說點話安慰一下,卻又張不開嘴,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沒上過學,也沒電視機教他,他以為是自己給媽媽划疼了,慢慢的走到灶間,站在那摳著手指不知所措。也是從那之後,於樂給任何人遞刀子、剪子等銳器的時候,永遠把最尖銳的一面朝向自己,寧可別人不小心碰一下扎了自己,他也不想看到其他人受傷。這個習慣沒人教,卻扎深在了他的記憶里。
有時候父母吵架或者家裡有事的時候,鄰居在這,於樂心裡總會感覺踏實一些,因為有人幫忙勸著,磨合著,很快就能消停下來。因為他跟他爹一樣,哪怕後來學了很多知識,寫作文造句時,能寫出很多煽情的話,但這些話就是沒辦法從嘴裡說出來。說出來會感覺臊得慌,臉發燙,如果能用實際行動表達,他絕不動嘴。只是當時的他沒有意識到,這種性格,在工作上會讓他吃很多虧。
傷口的一點血很快開始凝固結痂,張玉英發泄完心裡也沒那麼堵了,繼續做起了餑餑,鄰居大嫂子也滿腦子搜刮著各種寬慰的話,找些好笑的事情去開導她。
蒸最後一鍋餑餑的時候,於德忠扔了三個雞蛋進鍋里一起煮。吃晚飯的時候,他把兩個雞蛋放到張玉英面前,還是一句話沒有說。
「不吃!」張玉英生硬的蹦出了倆字,順手又把雞蛋放回了飯缽里。
「不吃拉倒。」於德忠小聲的慢悠悠的說道,張玉英沒接受他的好意,讓他感覺有點尷尬。他給於樂剝了一個蛋,剩下的倆,他也沒好意思吃。
晚上於德忠沒有出去打牌,九點多,全家就躺下關燈睡覺了。張玉英因為白天的事,遲遲沒有睡著。
半夜的時候,張玉英聽到自家院門有響動,鄰居家的狗也突然狂吠了起來。她突然嚇出了一身冷汗,半坐起來仔細聽了一下,確實是自家院門的聲音。她趕緊晃醒了於德忠,也顧不得白天吵架的事情了,低聲說道:「德忠,你聽聽,有人在動咱家院門,是不是進來賊了?」
於德忠一聽,完全沒了睡意,倆人偷偷的趴在了窗檯邊,因為於樂挨著窗檯睡覺,給於樂也壓醒了。黑燈瞎火的,於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坐起來剛想問,就聽張玉英低聲跟他說:「別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