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前夜(二合一,加更求誇qaq)
他指著一眼望不到邊的青綠色樹林,眸色深深。
「阿爹,阿娘。」
「孩兒不孝,帶妹妹們來看你們了。」
江韞驚駭不已,她看了眼男子認真的面容,跟著跪了下去。
江父受極刑而死,得老友暗中相護才葬在了這山間,江母亦是,被人斬殺后,便埋屍山野。
是以,這座山脈,雖沒有一座石碑。
卻處處是他們的影子。
江姮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她跪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江韞直愣愣跪在地上,淚也不自覺地跟著流。
翌日是清明,兄妹幾人在山間生了野火,好生祭拜了下江家二老。
回程路上,氣氛一直沉悶著。
直到到了寧州,遠遠看見岸上那略有些佝僂的身影,繼而響起那道熟悉的嗓音——
「船家,可是江家大郎?」
江淮揉揉兩個妹妹的腦袋,溫言安慰:「到家了,開心點。」
從前的苦難都已過去,接下來的,必全是讓人羨慕的幸福。
岸上的柳條已經長出了綠色的枝椏,湖邊的游魚不時探出水面,天氣回暖,是春天來了。
京城,無形的烏雲籠罩著,朝堂上的氣氛一日比一日低沉。
衛太傅走出宮門,背影間還透著些落寞。
明日,他的女兒,如今的趙王妃便要隨趙王去封地了,此後幾十年,父女再想團圓,難如登天。
他低著頭慢慢前行,短短半月間,他如同老了幾十歲。
早春天氣尚帶著幾分寒意,京城天氣多變,方才尚且晴空萬里的天陡然暗了,原處雷雲滾滾,似有大雨要來。
一聲春雷,如巨石墜入湖中,驚醒了整個京城的人。
滂沱大雨中,有人尖聲大喊——
「太皇太后薨了!」
*
端惠皇后,高祖二十年生人,成帝三年,聖旨賜婚,為中宮皇后,后帝崩,子景帝即位,尊建章宮太后。
景元三十三年,帝大崩,孫謝長明登位,尊太皇太后,明帝元年春,薨,享年八十五歲。葬於北郊帝陵。
——《夏史·皇后本紀十三》
*
春去秋來,日子如流水般劃過,轉眼間,已是江韞在寧州的第三個年頭。
這三年,兄妹幾人相依相守,將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俗塵往事,俱都在風中慢慢散去了。
暮冬剛過,整個江南尚是一片清冷,一輛青幃馬車駛過長街,緩緩停在城南的江宅門口。
江姮先行跳下了馬車,也沒等後面的人,自顧自地去扣門。
「咚咚咚——」
「咚咚咚——」
厚重的木門被人扣響,在這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江姮耐著性子敲了好一會兒,可門后卻毫無動靜。
她擰著眉,輕聲嘀咕:「怎麼回事……」
「阿姮。」
身後的車簾再一次被人掀開,身著湖綠色織錦妝花裙的女子被小丫鬟扶著走了下來,盈盈暖光下,她如玉的面容更顯白皙。
許是天氣尚冷,她一下馬車,身邊的丫鬟就立即將手中的披風披到她身上。
她看著屋檐下正欲扣門的女子,招了招手,柔聲喚:「阿姮,先回來。」
「好。」江姮點點頭,大大咧咧地走到江韞身旁,低聲嘟囔:「吳叔和綉嬤嬤難不成忘了我和阿姐今日回寧州?怎的半天也不見人?」
她去歲已及笄,身段抽條,如今已儼然要高過江韞了,可性子上卻還未褪去少女的天真。
江韞溫柔地替她擦凈手上的灰,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都是大姑娘了,怎麼還如此孩子氣?」
她今年二十二,正是女子最好的年齡,這幾年江南的生活順遂,眉眼間便愈發溫柔的不行。
便是瞪人也是好看的。
江姮被瞪了,卻半點兒也不怕,嘻嘻笑著抱著她的手臂撒嬌,半分不對勁都未察覺。
還是仇越,他實在看不過去,咳了一聲,這才讓江姮回神,看清了女子面上隱藏的凝重。
「阿姐?」
江韞搖搖頭,低聲道:「怕是出事了。」
出事?
江姮率先想到的就是江韞的身份,她面色煞白,頓時怔愣在原處。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江韞垂眸,問:「阿姮,你怎麼了?」
事情尚未分曉,江姮哪敢同她說?她苦笑著搖搖頭:「沒、沒事,可能是太餓了。」
江韞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暫且按下了疑惑,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解決眼前的事。
幾人在門口已經有些時候了,可江宅卻始終安安靜靜的,江韞心底沉了又沉,半晌,她動了動唇:「仇越——」
纖長的食指指向木門:「撞開它。」
仇越得令也沒多問,他曾跟在江淮身邊率領漠北萬餘兵士,尋常木門難不倒他。
一聲悶響,江宅大門轟然倒下。
然而即便是這樣大的動靜,江宅內里還是一片寂靜。
灰塵四散,露出一片蕭瑟的院子來。
江韞扶著侍女踏上台階,視線一點點掃過影壁旁的綠植,每看一處,眉間褶皺便更深。
那綠植是江淮特意從北方帶回來的,便是寒冷冬日也不會枯敗,然而眼下天氣已然回暖,若不是無人照料,何以枯敗?
「吱呀——」
正巧這時,江宅旁邊的人家推開了門,他穿了件素白色的長衫,頭上帶了個方方正正的巾帽,渾然是一副書生打扮。
「可是江姑娘回來了?」
*
「什麼?」
方家正廳里,江姮氣紅了臉,她提著馬鞭便要出去。
「什麼山大王,我今日就教他好好做一做人!」
「站住!」
江韞靠在椅子上,只覺得頭一陣陣的疼,「你一個人,能打他們白人么?若是你今日出了這個門,便不要認我這個阿姐!」
她顯然是被氣急了,幾句話下去,江姮立時被嚇得頓在原處,動也不敢動。
氣氛有些僵持,方潯偷偷看了眼江韞,隨後便慌亂地移開目光,「姑娘家中若不便的話,可暫且先住在下家裡。」
這話實則有些唐突,江韞抬眸看他,他立時便如被燙了一般,倏地站起身子,連連擺手:「不、不是,江姑娘別誤會,在下不是那個意思……」
「在下是擔心,擔心你們被那些人盯上了,不安全……」
他耳尖都紅了,眼神四下游擺,就是不敢看江韞。
江韞眼底浮現出一抹笑意,她柔聲為他解圍:「無礙,多謝方公子為我們姐妹二人著想,不過還是不必了,我們找個客棧住下便是。」
她是不怕那些人的,但她也不想回江宅住,索性江淮出門前給了她們許多金銀,便是在客棧住上一年,那錢也是有的。
方潯幾不可見地鬆了口氣。
他自是願意幫助江姑娘的,可人言可畏,他不忍她受到半分傷害。
江韞也明白,她沒在方家多耽擱,叫人拿了行李便去找客棧了。
馬車轆轆前行,思及綉嬤嬤幾人,江韞面上不顯,心中擔憂卻是半點兒不少。
她們每年三月便會去湖州一段時間,為江家父母掃墓,前幾日江淮臨時有事,是以只有她們姐妹二人回到寧州。
方才經方潯一說,她們才知,寧州郊外的山頭上不知從哪兒來了一夥亡命之徒,短短半月,將整個寧州攪得天翻地覆,吳叔和綉嬤嬤,便是被他們抓了去了。
寧州知州帶著人去了那山頭一次,回來后就再不敢管這件事,是以這這日子整個寧州人心惶惶。
江姮也冷靜了下來,她甚至反過來安慰江韞:「阿姐不必擔心,聽說那些人只為財,吳叔他們應當不會有事的。」
仇越也跟著安慰:「兩位姑娘不必擔憂,我等會兒就修書給公子,他定會有辦法的。」
江淮雖然早已從漠北抽身,但實則那只是明面上而已,暗地裡,他的實力仍舊不容小覷。
經他們一勸,江韞也慢慢看開來,這次的事鬧這麼大,朝廷定然不管,聽說當今是位明君,皆是,必定會派兵增援寧州。
只是這樣一來,就不知何時能見到綉嬤嬤了。
江韞想的簡單,可事實上,卻根本沒有客棧願意接納她們。
「不好意思各位,小店暫時不收外客了。」
「可我們不是外客啊?」
「不好意思,那也不收。」
接連幾個客棧都將幾人拒之門外,江韞不得不吩咐仇越調轉馬頭:「我們回江宅去。」
那裡說不定比客棧還安全。
仇越氣得脖子都紅了,但他仍是老老實實聽了江韞的,駕著馬向江宅而去。
江宅仍是那個樣子,大門被仇越按了回去,雖然看起來草率了些,但勉強能用。
隔壁傳來開門聲,方潯疑惑地問:「姑娘,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江韞沒說話,倒是江姮,氣鼓鼓地將那些人數落了一通。
她們一行人除了仇越這個大男人,其他分明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那些人居然怕成這樣。
隔壁的門關上了,不過一會兒,江宅的門卻被敲響了。
來人正是隔壁的方潯。
他提著一個不大的包袱,手裡還拿著一本厚厚的書,也還是不敢看江韞的眼睛。
「姑娘,你們去我家住吧,我住江宅。」
他的目的那麼明顯,一屋子人俱都笑了起來,這回,不僅是耳朵,方潯整個臉都紅了起來。
江韞沒笑。
她揉了揉眉心,婉言拒絕了小秀才的好意:「方公子放心,仇大哥武功高強,若有人敢擅闖進來,定不會叫他好過,再有,若是當真讓歹人闖了進來,我也相信,皇上不會不管我們這些百姓的。」
她聲音輕柔,可語氣卻又有千均重,方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反駁的話。
他耷拉著肩膀離了江宅。
這夜,方家的燈亮了一夜,直到天明,方潯才在書童的催促下睡去。
她平安著的。
帶著這樣的念頭,即便入睡,他嘴角的笑意也沒有下來。
就這樣過了幾日,江淮那邊仍是沒有消息。
江姮整日著急,嘴上生生起了一圈燎泡,夜裡,江韞掌了燈,拿著針一個個替她挑破,嘴裡也忍不住念叨:「急也沒用,我已想到法子了,不要擔心。」
聞言,江姮一個挺身,瞬間坐直了身子:「阿姐,你說真的?你當真想到了法子?」
她聲音太大,江韞怕她吵到了外間的丫鬟,連忙示意。
等她說完自己的計劃后,江姮卻少有的變了臉,她努著嘴,整個人都是抗拒:「不行,阿姐你怎麼能拿自己當誘餌?我會功夫,還是我去!」
話沒說完,額頭上便挨了響亮的一下。
「仇越會跟在後頭,你會功夫,一個人在家我也安心些,若是我一個人在,你豈不是更擔心?」
江姮思忖片刻,頓覺她說的有理,可卻她仍舊抱著江韞的脖子不肯撒手:「那阿姐要答應我,不許受傷啊。」
江韞拍拍她的腦袋,輕聲答應:「放心吧。」
冷風呼呼地吹,屋子外頭傳來打更人的聲音,不知不覺,已是深夜。
窗外樹影斑駁,燭火急促地跳動了下,隨後,一抹黑影無聲出現在屋子裡。
江韞蒙著頭,竭力穩住呼吸,不叫來人看出一點異樣。
突然,身上的被褥被人猛地掀開,一陣地轉天旋,她悄悄睜開眼,竟發現自己正被人抗在肩上。
雖然知道仇越就在不遠處,但她還是忍不住有些慌亂,僅僅一瞬,便被人察覺到了。
「你沒睡著?」
江韞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瞬,她已被人從背上丟了下去,她穿的不厚,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一時間只覺得渾身都在疼。
淡淡月光下,美人輕蹙細眉,星辰一般的眸子起了淡淡的水霧,紅唇微張,皮膚白的如同剛剝殼的雞蛋一般。
那人看直了眼。
四下一片寂靜,只有他吞咽口水的聲音。
仇越藏在暗處,正欲上前,那人卻忽然動了,他抓著江韞便奔出了江家。
仇越立時跟上,速度快出了殘影。
方家,方潯陡然驚醒,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幾分心慌,手中書卷再看不下去,他乾脆披了衣裳走方家,他如往常一般踏著月色走到隔壁,就發現江家大門大開著,院中花草亂作一團。
思及方才的馬蹄聲,方潯腳下一晃,竟直接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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