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擠塌書篷上戲台 災禍臨頭躲不開
三個人進了城隍廟,來到藏經閣角門叫門,開門的是媽媽,她手裡提著馬燈,三人進屋一看,甄福堂沒在家。黑姑娘心裡一翻個兒,腦子裡閃出個不好的念頭:「爸爸呢?」她劈頭就問。
母親說:「剛才你二哥慶山回來說:「你爸爸讓梆子班的史春來請去了,我正想叫慶山接你們去了,」黑姑娘聽罷,噓了一口氣,這才放下心來。甄大娘一看白姑娘眼睛有點紅,好像剛剛哭過,就問:「小白你怎麼啦?」
「她腦袋疼,走著道就哭了。」沒等小白答話,黑姑娘搶著說。
「我這個姐呀,真沒能耐,一天上了兩工活,就累哭了,」甄大娘嘴上這麼說,可是心裡明白,准有事,但是慶山在屋裡也不好多問,就說:「你爸爸不回來吃飯了,咱們先吃吧,」二位姑娘草草吃過,就回房去了。
甄福堂回來后,甄大娘把二位姑娘上堂會的事說了,甄福堂老大不高興:「以後沒我的話,不準上堂會」。折騰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早早睡下。
第二天白姑娘生病了,黑姑娘自己頂上,甄福堂照樣演出,這天是廟會的正日子,整個滄州城中心區域更是熱鬧非凡。
昨晚定規好了,史春來、王吉瑞、小達子等幾位演員都來聽書。沒等甄福堂上場,書篷內已經壓壓嚓嚓坐滿了人,外面還有三四百號圍觀的,幾位唱戲的名角陪著甄福堂一路走來,後面又跟來了好幾百號,書篷外有人對篷內坐著的觀眾喊:「我們是雄州來的,等倆鐘頭啦,咱們換換吧,這段書錢我們給。」這邊的老哥也爽快:「你知道我是打哪裡來的嗎?我是從洛陽來趕廟的,就是為了聽凈街王的書,早晨六點鐘我就來了,你找別人換吧。」外邊聽書的,看熱鬧的足有一千來人。
黑姑娘退場,甄福堂剛一上場,外邊可就亂套了,百十號人一邊起鬨,一邊往書篷里擠,篷桿都折了,篷都要塌了,書座們紛紛出來維持秩序也白搭,可把張秀才氣壞了,他大聲喊:「擠吧,誰也聽不了嘍。」
史春來說:「福堂兄,不行咱們上戲台吧。」
「今兒怎麼壓不住場了?」甄福堂有點莫名其妙。
張秀才他們幾個書迷都贊成上戲台,就站在板凳上大喊:「諸位,咱們上戲台吧,凈街王上戲台說書去啦,」這一句話,就好像下了一道將令,這些書迷像潮水一般紛紛向戲台涌去。
戲台是一天三開箱,頭場下了,第二場帽戲剛開。
甄福堂和史春來他們幾位來在戲台後台,甄先生跟大家道了辛苦,史春來和領班的說明來意,催戲的馬上告訴打梆子的,叫帽戲「馬前」。
甄福堂上戲台說書,這倒不是第一次。西河大鼓本身就融合了京戲、評書、梆子等各家技藝之所長,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唱腔韻律和表演風格,十幾年來甄福堂常與春來、吉瑞這些戲曲界藝人合作演出,邊演邊學邊借鑒。特別是袍帶書,大多來自傳統京劇,其中的角色扮演,也融合了生、旦、凈、末、丑的形象。而有些戲曲演員,本身也是書迷,像《天霸拜山》、《惡虎村》等京戲,就是按照曲藝說書的腳本創作的。很多書迷是通過聽書、聽戲來了解歷史,甄別曲直的,所以人們常說戲劇、曲藝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通相連,水乳交融。
甄福堂在後台等了一會兒,帽戲就下了,史春來上場對觀眾說:「諸位先生、列位小姐,父老鄉親,今天大家來著了,有件好事,本班特請鼓界大王,西河泰斗,甄福堂甄老闆給大家說書,今天接續《精忠傳》,來一段『高寵挑滑車』」說完台下響起一陣掌聲,夾雜著叫好的吆喝聲。
甄福堂上台一通鼓下來,又是一陣掌聲。停鼓開書,這段書說的是,牛皋下山碰上了東平王高寵,二人結拜,高寵單身獨馬闖金兀朮的四十里連營,殺出一條血路,高寵的馬蹄內,掛金將的十八顆人頭,上山後高宗封為先鋒。一次金兀朮又來對陣,岳飛點將,無一人領令,高寵自告奮勇,下山迎戰金將,金將佯敗,高寵追金兀朮於絕命嶺,金兀朮上山放滑車,三千六百斤的鐵車從山上往下沖,高寵單槍獨馬挑滑車。甄福堂銅鐘大呂的嗓音一出,立刻感染了觀眾的情緒,這段夾唱夾敘,繪聲繪色的表演,彷彿把觀眾帶入了戰火連天的牛頭山,上千人的場子,無一人交頭接耳,都聚精會神地聽,後台里不論是演員還是跑龍套的、梳頭的、拎包的,男男女女大小角色,擠滿了台口,甄福堂的口技絕倫,鳴鑼,擂鼓、馬嘶、人喊惟妙惟肖,贏得了一陣高過一陣的喝彩聲。
正當台上台下聽得帶勁的時候,突然從後台闖上來一夥官兵,上台問了一聲:「你是凈街王嗎?」甄福堂應了一聲,這些人不容分說,就把甄福堂五花大綁起來。
甄福堂就好比當頭挨了一棒,如墜五里霧中:「你們幹什麼?幹什麼?」他一邊吼著一邊掙扎,大傢伙兒也不明就裡,上前質問:「誒,為啥抓人呀,是不是弄錯啦,」當兵的不管那套,不問青紅皂白:「散開,都散開,不想活啦?」抬腳踹開眾人,押著甄福堂就往外走。
正在彈弦的二徒弟慶山,也被突然闖入的官兵嚇懵了,他眼睜睜看著師傅被捆,上前去說理,被當兵的一腳從台上踢到台下,仗著台下人多,沒被摔壞。他爬起身來,就往城隍廟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