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第95章 第95章

陰影中的惡之花

網路還是不能用,但陳濤試了試,銀行卡剛打進來的那兩百塊錢能取出來了。

他趕忙去了火車站,用現金購買了一張回家的站票。

身份證這回也沒出問題。

陳濤邊在心裡罵娘,邊蹲在候車區等待。

這半天,他就跟中了邪似的……肯定是有人在後面搞他。

要不是沒錢,他才不回去。

聽說y市有一座很靈的寺廟,等回去從媽手裡要到錢,他再過去好好拜拜。

火車很快到站,陳濤順著人潮擠了上去,在充斥著香煙味和尿騷味的車廂間,找了個空地勉強站穩腳步。

同一時間,醫院。

陳濤的父母親,一個靠坐在病床上,拿著手機憂心忡忡。

一個沉默地坐在旁邊,手裡拿著蘋果和水果刀在削皮。

兩位老人年紀都大了,兩鬢花白,病床上的周秀華,也就是陳濤的母親,因著做化療,頭髮一塊塊的脫落,更顯蒼老。

為了省錢,他們住在多人病房裡,兩側拉著掛帘。

這東西只隔視線,不隔聲音。

因而兩人說話聲音極小。

周秀華先是嘆氣,看著丈夫將蘋果削成一小塊一小塊,學人家城裡人拿牙籤叉著遞給自己,還是露了個笑出來:「你看你閑的……」

她是想給丈夫一個笑容的。

可這心裡全是苦澀,全是憂愁,這一抹笑轉瞬即逝,很快又淡了下去,變得不倫不類:

「你說濤子這孩子,他真要去,去自首了?」

「我哪知道。」陳玉平語氣淡淡,黃黑的面孔像是一塊堅硬的土地。

「我上午,還聽人說,」周秀華頓了頓,面露難色:「說濤子已經死了,你就沒去警察局問一下?他才給我打的錢……」

「沒啥好問的,你就當他死了吧。」

「你這個老頭子……」

周秀華無奈,她知道丈夫心裡怨兒子,其實她又何嘗不怨?

可那到底是他們唯一的兒子……

「總不能不明不白的,你說濤子他也不工作,他哪兒來那麼多錢啊?」好幾萬呢!

「你管他哪來,要是有問題,警察同志就來找你了,沒問題,你就用著。」

陳玉平低頭說著,彎腰用手指將落在地上的蘋果皮扣起來,扔進垃圾桶。

之前陳玉平生病住院,恰恰是陳濤犯了事的時候。

這小子來醫院看了老母親一次,當天晚上就不告而別。

這麼些天,那白眼狼是一個電話都沒打回來過,更別提給他們轉點錢用……

老兩口年紀大了,又只有陳濤這一個孩子,平生積蓄都花在了他身上。

沒想到到頭來,周秀華生了病,連住院的錢都差點沒有。

要不是今天早上打來的那幾萬塊,周秀華都打算出院,不治了。

也是因著這幾萬塊,她對陳濤還有所希冀。

但陳玉平對這個兒子是徹底失望了。他們養他這麼多年,花的錢哪兒只這麼幾萬塊?

還有那條簡訊。

——除了轉賬,陳濤還給周秀華的手機發了條簡訊。

他說,他想明白了,要去自首。

還說,讓老兩口拿著錢,好好治病。

之後,陳濤就像是徹底消失了一樣,無論周秀華怎麼給他打電話,發簡訊,他都不接,不回。

周秀華還想再說點什麼。

察覺到四周安靜了許多的環境,陳玉平站起身:「我去洗個手。」

目送丈夫走出小隔間,周秀華搖著頭長長嘆了口氣,拿著牙籤吃起蘋果。

回來陪了她一會兒過後,陳玉平就離開了。

兩人積蓄不多,就算有了陳濤轉來的錢應急,也不能坐吃山空。

為了老伴,陳玉平找了個超市搬運工的工作,一天還能掙點錢。

下午五點,燕晨醒了。

在邢舟揚的陪伴下,他先去了趟衛生間。

出了隔間,邢舟揚就在門口守著,燕晨頭還暈乎乎的,任由他扶著自己回到了病房。

槍早就在之前的爭執中,被邢舟揚奪走了,他現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人。

燕晨縮回床上,聲音喑啞:「我的手機呢?」

邢舟揚看著他沒說話,手機當然被他拿走了——誰也不知道燕晨究竟會不會黑客技術,這是為了以防萬一。

燕晨頓時冷下臉。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閉眼躺了下去,將被子拉過頭頂。

邢舟揚:「……」

這是在賭氣?不對,燕晨應該沒有這種情緒。

那他是,單純習慣?

邢舟揚揣在兜里的,屬於燕晨的手機亮了亮,但他完全沒發現。

他盯著燕晨,安靜等待。

見燕晨當真平躺著,將自己完完全全蓋在被子里,躺了許久也沒出聲。

邢舟揚伸手拉開了他的被子。

青年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又暈了過去,呼吸平穩。

但很快,他睜開了眼睛。

一瞬間的迷茫過後,他的目光從天花板移到了邢舟揚身上:「你有病?」

他的眼神彷彿在說:我睡覺也招惹你了?讓你手賤來扒拉我。

邢舟揚:「……」

邢舟揚:「睡覺被子蓋過頭頂,可能會缺氧導致窒息。」

「與你無關。」燕晨試圖拉回被子。

但他受著傷,手上還在輸血,別說搶回來了,被子一角捏在手裡,連動都沒能扯動一下。

「別任性,燕晨。」邢舟揚突然沉聲問:「為什麼要割傷自己?」

「是你割傷的我。」燕晨動作自然地收回手,抬頭看見邢舟揚搖了搖頭,滿臉篤定道:

「不,我不會傷害你。」

燕晨面色平靜:「一名刑警,對殺人犯說這樣的話,你認為有多少可信度?」

邢舟揚沉默了下來。

燕晨說得對,他們處於對立面,更何況中間作為紐帶的燕瑤已經去世。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點收集全那些資料,或者,提前將自己的打算和燕晨說清,也許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但這很難,因為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建立起過「信任」。

邢舟揚的心被無盡的悲哀籠罩:「對不起。」

他已經聯繫了孫一丹,對方派的人很快就會趕過來。

他相信燕晨對此心知肚明。

「我已經託人幫忙找了律師,等會兒我帶你去心理科,找醫生開證明……」

「我不需要。」燕晨打斷了他的話。

在此之前,他已經無數次或明示或暗示,向邢舟揚轉達一句話:不要管我。

「你和我姐還沒有結婚。」

「她已經死了。」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但邢舟揚就彷彿一頭驢一樣,又蠢,又倔,一如此時:「別開玩笑,燕晨。」

他的表情甚至稱得上嚴肅:「是,阿瑤去世了,但這不代表我們之間的感情也消散了。」

「我還沒有忘記她。」

見燕晨沉默不語,邢舟揚接著道:「責任、義務,愛……法律關係是明確承認這些東西的結果,而不是證明……情感和記憶才是證明。燕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邢舟揚認為,他和燕瑤的感情已經走到了那一步。

所以,他理應有與作為姐姐的燕瑤,對燕晨的愛護同等的責任和義務。

當然,邢舟揚相信,即便是燕瑤,也不會放任、包庇燕晨挑戰法律的底線。

只是燕瑤能管住燕晨。

但他不能。

邢舟揚苦笑,他不知道燕瑤平時是怎麼跟燕晨溝通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這番溝通嘗試顯然沒起到什麼效果。

果然,燕晨望著他,平淡而冷漠:「我不明白。」

也不需要明白。

他是個病人。邢舟揚抹了把臉,耐心地循循善誘:

「就像你和阿瑤,假如她打你,罵你,對你就像對待仇人一樣,你還會叫她姐姐,聽她的話嗎?」

燕晨:「你想說什麼?」

邢舟揚:「你看,沒有積極正面的情感和記憶,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算有法律證明,也脆弱得像一張紙。」

「再假如,阿瑤和你沒有血緣關係,但她對你和以前一樣……你會認為,她不是你姐嗎?」

燕晨:「……」

邢舟揚有些欣慰:「你不會,對吧?」

邢舟揚再接再厲:「所以,從本質上來說,我和阿瑤、阿瑤和你,是一樣的,是情感和記憶把我們聯繫在一起,而不是法律關係。」

「就算阿瑤去世了,我也是你的姐夫。」

「呃……」燕晨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覺得邢舟揚在偷換概念,卻又覺得似乎有點道理。

半晌,燕晨才憋出一句:「我們不一樣。」

「我們是一樣的。」邢舟揚重複道。

他見好就收:「我有朋友開了一家私人療養院,那裡環境很好,出入都需要提前預約,見面要經過本人同意……就算是我們,也不能經常過去打擾。」

「我們」,自然是代表警方。

邢舟揚:「我會向隊里申請,爭取讓你去那裡養病,你願意嗎?」

燕晨沉默地看著他。

在開始行動之前,燕晨就早已預想過自己的結局。

僅僅只是情感淡漠綜合征,並不足以讓他被判無罪、免罪。

對於他這種暴力殺人的惡件,法律會給出的裁決,應該是啟動強制醫療程序。

他會被送入專門治療惡性暴力犯罪人員的精神病院,進行強制醫療,以免繼續危害社會。

只有那種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或者是認識不到自己的行為是在犯法的精神病人,法律才不會給予其懲罰。①

邢舟揚要想讓他去非專門的精神病院,而是去療養院,也並不容易。

他這是拿自己的事業,前程,在給他做擔保。

燕晨垂下眼:「好。」

邢舟揚鬆了口氣,一時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燕晨答應得這麼迅速。

畢竟療養院,環境再好,也不是脫罪,不過是另一種變相的囚禁……許多罪犯並不會承認自己有罪,更別提認同法律給予的制裁。

一旦去了那裡,直到那永遠不可能到達的康復之日來臨前,燕晨或許都只能看著療養院上方的那一小片天空。

這一點,邢舟揚無法改變。

兩人安靜地坐著,燕晨捧起水杯,任由沉默在病房內蔓延。

沒過一會兒,邢舟揚收到電話,迎來了幾位同事。

他們要對燕晨進行訊問。

刑事案件中,訊問最低要進行三次以上,這是為了保證供述的穩定性,以及一致性。

不過在犯罪嫌疑人只有一個,基本確定就是他本人時,可以適當調整次數。

燕晨暫時還沒有辦法離開醫院,幾名警員是先過來做第一次筆錄。

當然,他們真正的目的主要還是觀察燕晨,看他本人是不是如邢舟揚所說,主動投案自首。

事先有邢舟揚提點,燕晨表現得極為配合。

幾名警衛都發現了這一點。

他說話很慢,不知是出於習慣還是因為身體正處於虛弱狀態,說不了幾句,就要停下來喝口水。

若非他言語間條理清晰,對作案過程的描述也詳盡到位,他們都要誤以為他是故意拖延時間。

訊問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燕晨的聲音愈發低啞虛弱,過程中還短暫出現過好幾次淺度昏迷,幾名警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畢竟他們都是邢舟揚的同事,知曉前後事因,對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罪犯,抱有一定的同情。

這種同情心是人之常情,只要不影響工作,不影響他們做出公正的判斷,誰也不會去指責他們。

訊問結束,幾名警員朝邢舟揚點了點頭。

除了兩名留下看守的成員,其他人都要先行離開。

邢舟揚起身送他們。

在通過檢察院審查起訴、法院審理之前,除非將燕晨帶回公安拘留,否則兩名警衛都會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而定罪判刑,最短也需要再等一個半月。②

回到病房,燕晨正捧著杯子喝水。

邢舟揚頗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就這麼一個下午,燕晨最少喝了有1.5升水……③

他不難受嗎?

被邢舟揚這麼看著,燕晨面不改色放下水杯,掃了眼牆壁上的掛鐘:「我要去衛生間。」

沒有電腦,手機被邢舟揚拿走,他在網路上的能力被完全限制。

只能寄希望於善良的護士小姐了。

——一旦聽見燕晨的聲音,他那被邢舟揚拿走,放在口袋的手機,就會根據指令自發運行,給護士小姐發送簡訊。

也是因此,燕晨自蘇醒后,說話就一直很慢,唯恐指令不清晰,或是被察覺出前後語速有別。

「我的手機呢?」表示:我到醫院了。

「我開槍殺了盧洪傑。」表示:警方來醫院了。

「哦,再見。」表示:警方離開。

「你們能出去嗎?」表示:警方有留守人員,安眠藥需要加量。

「我要去衛生間。」為直譯,發送給護士小姐的簡訊會是:我現在去衛生間,讓你哥哥聽見有人說「我餓了」時出來。

公共衛生間的「接頭暗號」,無論設置成什麼,都有被其他人無意念出來的風險。

但「我餓了」一定不會。

在邢舟揚的幫助下,燕晨腳步慢吞吞來到衛生間。

這裡的消毒水味道,比其他地方更重,幾乎沒有什麼異味,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像燕晨這樣,需要陪護者拿著吊瓶的,也並非個例。

走進衛生間,側身躲過與路人的觸碰,燕晨神態自然地停下腳步,回頭對邢舟揚道:「我餓了。」

邢舟揚:「我等下給你點外賣。」

兩人說話的功夫,臨近的衛生間門被打開,走出來的人一邊咳嗽,一邊眼神古怪地瞅了兩人一眼。

——誰會在衛生間里突然停下來,說「我餓了」?

燕晨似是對對方的眼神毫無所覺,徑直走進向這人走出的那扇門,將門掩上。

醫院裝用的是智能抽水馬桶,馬桶蓋內並不好藏東西。

但他需要的東西不多:針筒,安眠藥。

燕晨動作小心地從門后的掛鉤上,將掛著的紙包取下,拿出裡面的東西,將紙扔進馬桶。

冬物厚,等他走出衛生間,邢舟揚沒有發現任何不對。

晚上,吃完飯,燕晨找機會將安眠藥放進了熱水壺。

經由護士小姐的計算,這僅僅只會讓兩名警衛,以及邢舟揚睡得更早、更沉,不會對他們的身體造成過度的傷害。

而他自己——下午跑了三次廁所,短時間內不想喝水,誰也不會覺得奇怪。

時間過得很快。

晚上十點。

燕晨短短一覺睡醒,邢舟揚、兩名警衛,已經分別趴在他床邊、躺在陪護床上,睡得安詳。

燕晨悄然起身,從邢舟揚口袋內摸出自己的手機,確認一切進度是否順利——

上午,留在邢舟揚家中的兩台電腦,通過交換電話數據,聲音合成,成功讓陳濤買票回了家。

下午,陳濤與警方前後抵達醫院,並在晚飯時間,與他的父親大吵一架。

後者相信了電腦後來偽裝陳濤,發送過去的簡訊:即便是自首,也要坐許多年牢,所以,陳濤後悔了。

陳濤的父親被這個不孝子氣走,陳濤本人,則留在了他的母親,周秀華身邊「陪護」。

——畢竟他本身無處可去,以此賣乖,討好一下周秀華,還能想辦法從她手中拿錢。

燕晨面無表情遠程操控電腦,關閉病房警報,收起手機,推門離開。

夜晚的醫院,嘈雜依舊。

白熾燈灑落的燈光,比白日更冷清了一些,燕晨推開多人病房的門。

4號床,他看見了趴在老母親床邊,睡得香沉的男人。

男人的手指被熏得發黃,是常年吸煙的證明,此外年齡,衣著,都對得上。

病床上的老人還沒有睡。

老人躺在高高的枕頭上,似乎有頸椎病,卻仍然低著頭看向陳濤。

她那隻蒼老的手正好落在陳濤的發間,不時撫摸著他頭頂油膩膩的黑髮。

她慈祥地注視著自己的孩子,眼神中有愛,也有恨。

燕晨看著這一幕,腳步微頓。

老人卻先發現了他:「小夥子,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哇?」

晚上吃飯時,陳濤嫌悶,拉開了她床位邊的帘子,沒有放回去。

因而周秀華並不奇怪燕晨在看自己,只是沒有見過他,有些好奇。

燕晨沉默片刻,隨手指了下她旁邊的床鋪,那裡原本躺著一位老人,他來時,對方剛好被人扶去了廁所:「我來看爺爺。」

周秀華遂點點頭,恍然大悟:「這麼晚哇,你們年輕人也不容易……」

「來,小夥子,坐。」她朝燕晨招了招手,從床頭拿過一個橘子,遞給燕晨。

燕晨接過橘子,聽她說:「這是我兒子給我買的。」

燕晨想起之前在邢舟揚家,緊急搜集數據時,聽到的話:「他走之前還說,要去給我買橘子吃,我等啊等,遲遲等不到他,我的命苦啊……」

周秀華臉上掛著笑,燕晨垂下頭,往嘴裡送了一瓣橘子,睫毛在臉上投落一片陰影:「好吃,很甜,謝謝。」

周秀華笑得更樂呵了。

平心而論,這小夥子的語氣比兒子哄她時還敷衍,可她就是覺得小夥子挺……用年輕人的詞怎麼說來著?可愛?

周秀華搖了搖頭,跟燕晨輕聲聊起天。

隔壁床的老人回來了,燕晨沒有任何錶示,她也像是沒發現。

聊著聊著,老人聲音漸低,燕晨抬眼看去,果然見她睡著了。

「對不起。」燕晨輕聲喃喃一句,低垂下頭,站起身,從口袋裡拿出針筒,推進陳濤體內。

片刻后,從多人病房中緩步走出一人,一直走到醫院大廳,走出大樓。

計程車停在門口,司機接到了自己的乘客,聽見身形單薄的青年低聲說:「去墓園。」

「好嘞,您系一下安全帶。」

夜風吹過醫院大樓下的陰影,車子從這片陰影中離開,駛進路燈的照耀之下,駛入一片光明中。

多人病房內,老人默默然翻了個身,拉起被子,擦去眼角的淚水,堵住喉間的嗚咽。

作者有話說:

①資料源於網路;

②網路查詢:殺人案最快二至三個月判刑,具體根據實際案情決定。公安調查階段一般最快為1個月;檢察院審查起訴階段一般最快為半個月;法院審理階段一般最快為1個月。

(頭一次知道,感覺有點慢……)

③熱水壺2升-3.7升,作者一下午能喝一壺,1.5升應該不誇張吧……_(:з」∠)_;

④空氣注射超過20ml以上,才屬於極易死亡,文中沒有解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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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的人形外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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