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桃林對話
風定花在前開路,左丘瀾抱著弓葵衝進殘桃林,他感受不到弓葵的溫度,弓葵聽不到他的聲音,他頭一回慌的如此手足無措。
白朝辭早早就在殘桃林門口等著,看到弓葵的模樣驚呼,「怎麼…快!師父在清爐!」
青爐是宮秋林主的閉關之處,沒有特殊情況,絕不會打開,風定花帶路趕緊帶到青爐,左丘瀾抱著弓葵衝進去,見到宮秋林主直接跪下來,
「求林主救救她!」
宮秋林主眉間陰霧,他一時沉默,風定花和白朝辭也氣喘吁吁的等著宮秋林主開口。
良久,白朝辭低聲:「師父…沒有辦法嗎?」
這句話讓在場的人心緒都一落千丈,宮秋林主蹲下身,示意放下弓葵,他將弓葵的身體懸空在鼎上,青煙托起弓葵的身體。
左丘瀾大氣不敢喘,生怕宮秋林主說出一句更絕望的話,宮秋林主深深吸了一口氣,「鴛鴦蠱現在有何感應?」
左丘瀾如實道:「鴛鴦蠱虛弱,氣息時有時無,傷勢痛楚無一處完好。」
他看著弓葵渾身每一處的傷勢,她在北堂里,到底受了多大的苦痛,他心裡愧疚了無數次,這個時候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白朝辭遂問道:「師父,到底怎麼樣?」
風定花穩住白朝辭道:「師弟,別急,聽師父說完。」
宮秋林主字字誅心,「雙手已廢,雙腿骨頭盡碎,經脈盡斷,靈力全無,體內屍毒未清已侵入五臟六腑,外傷琵琶骨斷裂,十一處鞭痕,有屍蟲啃噬過的痕迹,失血過多…」
說到這裡,宮秋林主停頓了一下,他看向左丘瀾的手臂鴛鴦蠱方向,「她尚有一口氣回來,全靠鴛鴦蠱在硬撐著她這最後一口氣。」
就是說如果鴛鴦蠱都撐不下去的時候,弓葵隨時都會一命嗚呼,左丘瀾顧不得去細想,弓葵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等,他懇切道:
「宮秋林主,弓葵不能死,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您想想辦法!」
「她渾身上下都被摧毀了個遍,外傷可治癒,但內傷…十年內不會恢復,至於修行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修出受傷之前的境界了。」宮秋林主心中惋惜,他的失落和內疚是其他人都無法體會的。
身為弓葵的師父,他更愧對千隱仙君,他認為可以把千隱仙君的女兒保護的更好,助她修行之路。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的卦象也未告訴他,弓葵還會有此一劫。
在左丘瀾聽來心如刀割,心窩被狠狠挖了一刀似的,「那…她能活下來就好,?」
他深知沒有資格替弓葵決定,以弓葵的性情,倘若沒了靈力,再也拿不起仙劍,不能親手為兄長報仇,這會讓她生不如死。
可比起這些,他只想讓弓葵先活下來就好。
宮秋林主心底壓著的這口氣散不開,他只說道:「風定花留下,你們先出去。」
左丘瀾依依不捨放心不下弓葵,風定花安慰道:「二少爺,請稍等片刻,如果有消息會立刻轉告您的。」
他只好聽從宮秋林主的話,同白朝辭一起走出青爐,隨後風定花將青爐的門緊閉,誰也不知道裡面發生著什麼。
左丘瀾出來留意到離去的楚殊,他便追了上去,楚殊的到來固然意外,可他隱約有所察覺到了這次的用意。
「楚殊,」左丘瀾叫住他,「剛才你一直在青爐門外,都聽到了吧?」
楚殊側目,「你要說什麼?」
「若我還在晉州府,我一定會追問到底你怎麼找到殘桃林的,為何和虛閣首領風定花相識,南閣為何都有殘魂…不過,我同是被通緝的人,這些都不重要了,」他走近楚殊,與他四目相對,他真正想問的,只有這一句,
「其實,你是為弓葵而來,對吧?」
楚殊沒有回答,但左丘瀾如此便明白了,如果他揣測錯了,楚殊不是會沉默咽下這口氣的人。
「你也發現了,她其實很好是吧,以前總做爛好人,偏偏越挫越勇。」
楚殊目光別樣,「你與她的鴛鴦蠱無解嗎?」
「沒有,但這無所謂,也許有人會覺得我想讓弓葵活下來,就是因為想讓自己也活著,」他切實感受著鴛鴦蠱的虛弱感,一種罪惡感油然而生,有時可能就是因為它,以至於他成了弓葵心裡的負擔,
「我倒真希望我可以和她分擔這些。」
殘桃林內夜裡的安靜,油燈也格外虛弱無力,楚殊眸下思緒萬千,不冷不熱說道:「沒人會那麼想,我不認同晉州府,但我沒說不認同你。」
從他看到左丘瀾寧願被晉州府通緝,也要追回弓葵時,他就沒看錯,左丘瀾仍然是當年蛇谷時拚命的人,時至今日,他依然可為了認定的事而拚命。
他消失在殘桃林中,這句話卻給左丘瀾留下了深刻的記憶,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第一個能認同他的人會是楚殊。
就像他雖為晉州府二少爺,但很多時候他認為左丘明果斷的讓人心寒,太過於墨守成規,就會失去了人情的公平。
人心善惡的崩塌很多時候就在一句「公平」。
沒有人會突然變壞,但在不公平時,誰也不敢輕易定義了。
他一直都認為左丘明是個好家主,然而他同時也認為,左丘明不是個絕對合格的家主。
他再次看向青爐,哪怕弓葵能撐過了今夜,他都願意捨棄半生的性命交換。
青爐中,宮秋林主將自己的靈力渡給弓葵,以此可以延緩弓葵的氣息。
風定花表面上不像白朝辭那般慌張,是因為他不想讓一群人都在焦灼緊張中,其實他同白朝辭一樣,只是他壓抑著不安,
「師父,因為有二少爺在,我一直沒問。」
宮秋林主一眼看穿,風定花的心事瞞不過他,「你是想問給西堂的玉盒中的東西吧?」
「是。」風定花回道。
「你不敢問,應該已經心裡有數了,便不用為師再說了。」
風定花猶如遭受了一陣涼風,從頭涼到腳,「這一切,算不算前功盡棄…」
「只要沒到最後,便不算。」宮秋林主拍拍他的肩頭,「這是唯一能讓水安息心甘情願放人的辦法,只要人還活著,就有機會。」
風定花微微低頭,他心裡很不好受,這場較量,他們徹徹底底的輸給了水安息。
他心有不甘,還有極大的憤怒無處發泄,宮秋林主最了解他,他身為虛閣首領已經承受了很多,能做到冷靜更實屬不易。
「用一個殘魄換來活著的弓葵,」宮秋林主勉強露出一絲笑意來,可這笑太苦澀,
「我們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