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鏡湖有浮屍
襄陽,元末明初,鏡湖。
這個鏡湖,是塘又是湖,比湖小,比堰大。
該湖和襄陽城防禦體系渾然一體。元軍久攻襄陽不破,因城池固若金湯,守城軍民同仇敵愾,元軍大敗,耗時良久,無計可施。
有一天,塗老漢牽牛到湖邊讓牛喝水,發現一條大黑魚漂浮在湖口,他撿起石頭往那黑魚旁一扔,看是死是活,如果是活的就會逃跑,說不定在水草里產子,如果是死的,就不跑,他這樣想著,「咕咚」一聲,那不是魚,竟然一起一伏一個男人的模糊面部顯現無疑,哎呀媽呀!他嚇得魂飛魄散,腿肚子直打哆嗦,他杵著竹棍,下端開裂,直接找地保老劉。
老劉一聽,慌了,在自己管轄的區域出了人命案子,自己難辭其咎,趕緊去看。
他看到湖口的確有一具浮屍,男的,女的浮屍都是面朝下。這下子怎麼辦?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呢?
老劉立馬去找當地著名的訟案代言人卜慧書。
卜慧書作為代言人二十餘年,從未輸過官司,找他准沒錯。
「地保,何事慌張?」卜慧書問。
「倒霉倒霉,我的地界發現浮屍。」
「在哪裡?」
「鏡湖口。」
「沒錯,鏡湖口屬於你老人家管。」
「這可怎麼辦?如何是好?」
「怎麼辦?報官啊!」卜慧書說。
「這呈文如何草擬?」地保問,「還望卜先生指點迷津,代寫呈文。」
「需要白銀一千兩。」
「一份呈文,索要一千?太貴,太貴!我一年的俸祿也沒這麼多。」
「那隨便。你自己看吧!」
地保捨不得出這麼多錢,再說也沒有,從哪裡搞錢呢?不交錢,這人命官司,可是大事,死人可不是小事,不管怎麼死的,花錢免不了,消財免災,必須要花,看能不能通融,想到這裡,地保問:「沒那麼多錢,卜先生做做好事,地方一直安寧無事,越怕事越來事,我呢,給二百兩,幫我寫怎麼樣?」
「一紙呈文,看起來輕飄飄,可值錢了。你給八百兩,等於外科手術可以做,內科就不管了。你自己想好,我按照八百兩的呈文來寫,寫好后,你拿去報官怎麼樣?至於內科出問題與否,我管不了了。」卜慧書說。
「好吧,我出二百兩銀子,請先生寫吧。」
「好,稍等片刻,馬上就好。」卜慧書說著,旁邊有書童助手,研墨鋪紙,潤筆抬手,一揮而就,然後擱下毛筆,交給地保一幅呈文,上面寫著:「襄陽鏡湖口,發現一具男浮屍。」
地保接過呈文,在懷裡掏了半天,才掏出來一些鄒巴巴的銀票,數了二百兩,抖抖索索地交給卜慧書。如獲至寶地回到家裡。
回到家裡,地保橫豎心裡總不踏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男屍還在水裡漂著,來來往往的人看了,議論紛紛,在周圍指指點點。地保心想,一不做二不休,這男屍死因不明,如果上頭怪罪下來,這個損失就大了,為了自己的安全,必須要捨得孩子打著狼。
他想辦法借了八百兩銀子,然後再次登門找卜慧書代言人。
「要說找訟師,就找大訟師,還是卜訟師最有名。我又東湊西借了銀子,來孝敬卜訟師,請重寫呈文,讓我放心,要知道,遠近聞名的訟師,不會見死不救的。命案發生在此,實在無法迴避,還請訟師筆下留情,筆下生輝,筆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點小意思請卜訟師收下。」地保說,十分不情願地拿出銀票,他早就準備好了,只是在掏銀票的時候,手不怎麼聽話了。
卜慧書有些迫不及待,他理解了難處,就沒催促,他已經成竹在胸。該來的一定會來,不必著急。
等地保完全恢復了正常,他將銀票悉數交給了卜慧書,然後收回了手,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
卜慧書拿了銀票收好,冷冷地問:「呈文呢?」
地保拿出剛才寫的呈文,交給了卜慧書。
卜慧書展開呈文,拿起放在硯台旁邊筆架上的一支毛筆,蘸了點墨水,在硯台邊上轉著毛筆桿,擋下毛筆字多餘的墨水,在呈文上劃了一筆,就是在鏡湖口中的口的中間拉下一豎,口變成了中,然後將呈文交還給地保,說:「成了,拿去報官吧,保證沒事了。要知道,我是不會輸。」
地保一看呈文,和剛才的呈文沒有特別多的差別,只是多了一豎。心想,這一豎就是八百兩銀子啊!看來,要想賺錢就得懂寫字。這個卜慧書肯定深諳此道,要不然就不會遠近聞名了。
地保將信將疑接過呈文。將呈文迅速報官。呈文寫的在鏡湖中發現一具男浮屍,縣衙接到呈文,迅速趕赴現場,經過勘查驗屍,發現身上完好無損,並無致命外傷,並非他殺,極有可能是失足落水死亡。於是結合呈文,縣衙又告示當地百姓認領屍體,死者家屬得知消息前來認領屍體,拉回家安葬了事。
該案縣衙不予立案。家屬見事已至此,只有善罷甘休。別無他法。本來想找地保索賠,無奈縣衙已經結案不理,算是讓地保逃過一劫。
地保暗自驚嘆,這卜慧書訟師,真的太牛叉,一豎就是八百兩白銀。坐地起價,不還價,賺錢這麼容易,看來還是要多寫字,一字千金不是夢。
卜慧書輕鬆賺取一千兩白銀,這是小菜一碟。
以前是落魄書生,屢試不第,流落江湖,成為訟師,替人申冤,打抱不平。名聲遠播,名氣越來越大,就像中醫,名聲越響亮,生意越好做。
他遭受白眼太多,看透人間,被人嫌棄,如喪家狗,處處遭人驅趕,吃上頓操心下頓,日子過得清苦,落魄書生,不知出路在何方。
年齡見長,不見媒婆登門,沒人提親,家裡沒有錢,草房一間,遭遇一場大火,還在人沒事,房屋只剩斷壁殘垣,無處棲身,只有住在破廟,說起來是讀書之人,也沒考個功名,甚是凄慘。
破廟以前拜的是龍王,當地大旱,百姓修了這座廟,求龍王降雨。結果,花了不少錢,修好一座廟,龍王沒降雨,不顯靈,香火也就漸漸少了,廟宇也就荒廢,年久失修,還好修建龍王廟的時候,工匠們都敬畏龍王,一絲不苟,做得認真,廟宇結實耐用,用的材料都是上等的貨,龍王廟不怕風雨,結果廟屹立五百年不倒,倒是屋頂有些破損,牆壁長了青苔,石階縫隙也有野草野花。
卜慧書住在破廟,以在集市上賣書畫為生,擅長寫對聯,寫福字,越到過年,生意也就越好。
沒有大錢進賬,小錢也有得賺。混個溫飽不成問題,暫時可以果腹。平時生意冷清,也順帶教幾個學生認字,學生父母送點吃的當做學費,也能過日子。只是住在破廟,每每被人問及來自哪裡,家居何方,只有搪塞而已,眾人都知道,不過讓他自己說出來,對有茅草屋的家來說,認得字又如何,還不是住破廟?還不如莊稼漢,還有草屋可以居住。
好在改朝換代,書生地位提升,民間開始重視認字,會識字,就能得到尊重。莊稼漢讓孩子學認字,免得被人騙,可以用來記賬也是好的,不用在牆上畫圈圈。
卜慧書慢慢成了十里八鄉的讀書人,有人來請教學生認字。有的學生認真學,有的不認真,卜慧書也不強迫,因為賺錢少,只有求量,多帶幾個學生,讓自己可以吃飽飯,有餘錢,沒想到買房,還是買書。他知道,房子再結實,也有倒塌的那一日,不如買書,知識的房屋建在腦子裡面,就不怕風吹雨打,不會倒塌,有了知識,就有了錢。只要不亂來,就會平安過日子。
村裡學生增加,村裡就籌款建了一幢房屋,也給教書先生一塊田地,讓卜慧書教學生之餘,可以種點果瓜蔬菜用來自給自足,卜慧書不會種田,就讓學生父母來人幫助種田,不收該學生的學費,學生父母當然願意,發揮特長,各取所需。
這塊田屬於村裡最好的一塊,大家都掙來搶去多少年,打了很多架,前天姓趙,今天姓錢,明天後天不知道姓甚名誰,這田因為好,都想要,結果成為矛盾的焦點。為了平息眾怒,村裡決定將這塊田給教書先生,他們很清楚,這塊田還是屬於村裡,不屬於某家某個人,暫時由卜慧書來管理。
果然這一招非常湊效。大家都很高興,因為自己沒得到,別人也沒得到,大家覺得相處融洽其樂融融非常開心。
卜慧書才得到良田,就下去看看,不知道該種點什麼好,又不好意思去問種田地的老手,那些學生的父母可都是專家級別的,只是斗大的字不識一個,只有摸鋤頭把子,不會握筆杆子,他先下地里摸索摸索。
這塊田地被閑置很久,因為都想得到,結果誰都沒得到,所以荒廢很久,周圍的田地都被開墾數遍,年年都長了莊稼,且風調雨順的時候,收貨頗豐。
這塊好田地卻長滿野草野花,荒蕪得讓人看哭。
他種黃瓜,這個東西好,但是要找竹子搭架子,到哪裡砍竹子?又要求人,不爽。
他想種豆角,也是,絲瓜,也要架子,不要架子的,是什麼呢?高粱?做酒?做笤帚?這塊好田,種高粱就浪費了,種雜糧也不行,只有種菜,種什麼菜,讓人頭疼。原來種田比讀書還難。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沒有容易的事。他發了這樣的感慨,看到半邊瓦罐,站起身,嘆口氣,雜草從中半截兒瓦罐,不知道誰扔過來的,他感到還是要教書好,這些破罐子放在荒田裡,真是讓人傷腦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但是可以有飛腳之功,瞧我,這一腳下去,一定讓破瓦罐破罐破摔,不是破摔,是破飛,飛到別人家田裡才好。
他看準了,果然飛起一腳下去。
「嘩啦啦—」一聲沉悶的迴響。
「哎呀—」
一聲喊,卜慧書突然叫了起來,腳被踢疼了,他立馬疼得蹲下身子,抱起腳,脫下鞋子,開始不停地按摩起來。
在揉腳的時候,他無意間發現在破碎的瓦片縫隙里,有亮光在閃爍,原來不是半個瓦罐,是整個瓦罐,有三分之二埋在土裡,三分之一露在外面,被踢飛踢碎的瓦罐是頂部,亮光就是從瓦罐里發出來的。
他撥拉開碎片,發現在瓦罐最下面有一枚亮晶晶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枚銀指環,指環中間刻著一個字「徒」。
對文字的敏感,讓卜慧書大喜過望,這個小東西,竟然還有字,這個字是什麼意思,先拿回家再說。不,等一等,看能不能戴上,於是,他將銀指環試戴,結果大小正合適。
像是專門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等等,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東西,這小玩意很奇怪,在黑暗的地方能發光,到了有光的地方竟然不發光了。
他戴著銀戒指伸手出去,銀指環果然在罐底發光,如同火炬一般,看的清清楚楚。罐底空無一物。這倒奇怪,這是誰埋在這裡的呢?為何單單用瓦罐裝一枚銀指環呢?管他呢,這銀指環能像夜明珠那樣發光,又是銀制的,如果以後沒飯吃,可以用來當,換點吃的也不錯。
這是窮怕了,也餓怕了,沒辦法,撿到的就算他自己的。誰讓這塊田分給他呢?得到這田地,也是造化使然,天可憐,給他一塊田,一間屋,可以用來養活自己。
他將瓦罐碎片重新放進瓦罐,這樣的瓦罐很常見,大部分農戶家都有,用來裝水,在田間地頭,幹活累了就喝這罐子里的水解渴。
也可以用來裝稀飯、粥一類的,午間不回家,就在田間地頭喝點稀粥吃點帶來的餅子,就點鹹菜,也可以對付一頓。
卜慧書將瓦罐原樣放好,找到罐子的蓋子,稍微蓋上,沒準學生的父母過來耕作,會將這罐子扔的遠遠的,免得影響蔬菜的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