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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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羲凰出門吹了風才感覺酒意上了臉,意識也有些朦朦朧朧的並不清晰,可她還是讓素荷掌燈來到宋濂秋的房間。這裡與劉月儀的房間相隔一條長廊,此刻燈火未息。
聽到有人叩門,宋濂秋拉開門看到是顧羲凰,臉上仍有幾分歉意,側過身示意她入內。不等顧羲凰吩咐,素荷已經先一步後退,顧羲凰便一人走了進去。目光一掃,就看到自己給宋濂秋準備好的行囊被放在一旁。
「就這些東西么?還有什麼需要的我讓素荷連夜去準備。」
「不必勞煩素荷姑娘了,這些原本也是不打算帶走的,但想到自己身無長物,去往瀟州也要麻煩陳瑾先生準備,只能暫且低下頭來接受王妃的好意了。」宋濂秋說話間將顧羲凰請上座,對她屈膝行禮道,「今日的事是我不好,若我老老實實待在房中,也就不會給王爺和王妃帶來這麼多麻煩了。」
顧羲凰並沒有起身扶她,而是搖頭道,「宋姑娘,不要這麼說。是我們考慮欠妥,忘了命人通知你一聲。或許一切都是命數,在離開之前能與少虛君見上一面,你應該也無憾了吧?」
宋濂秋感慨道,「今日見上一面才發覺三年時間他似乎變了許多,我也變了許多。」
「明日你離京,陳瑾先生他們會先一步出城,再由我身邊的護衛李澤會將你送去城外的十里亭與他們會合。我的身份不太方便出城,明日不能去十里亭相送,只能在這裡以茶代酒恭喜你終於獲得自由身。」
顧羲凰說著將桌上兩個茶杯斟滿,其中一杯遞給宋濂秋,高舉茶杯道,「隨陳瑾先生去瀟州只是暫時保護你的一種手段,若有一日你能自力更生想要離開瀟州,隨你喜歡就好。我不會探究你究竟去了何處,只要你活得自由就好。」
宋濂秋捧著茶杯輕輕與顧羲凰的茶杯一碰,回道,「王妃對我的恩德我永世難忘。你我萍水相逢不過陌生人,你卻願意救我逃出生天,這份恩情希望他日有機會能回報於你。」
次日晴朗,東方天剛亮起,李澤便帶著宋濂秋從王府的角門離開。馬車時提早就準備好的,宋濂秋登上馬車低頭間見到顧羲凰站在角門內對著她揮手告別。
清晨的街市上已經有不少早起謀生的生意人,街邊叫賣的小攤,混雜著各式各樣的聲音。宋濂秋坐在馬車內聽著這些動靜,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她抬手一摸,沒有任何的意外,反倒是裂開嘴笑得更開心了些。
從今日起,離開了京城的宋濂秋就不再是獲罪的罪臣之女,也不再是需要以色侍人的奴婢,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做自己。
京郊十里亭,陳瑾與蒼羽已經等候多時。李澤將馬車停好後下了車對著兩人拜禮,之後才去車門處替宋濂秋打開車簾。
「宋姑娘,十里亭到了。」
宋濂秋手裡拿著一個白紗的圍帽,下了馬車后立刻戴好。白色的輕紗被周邊的風吹起,陳瑾看向她第一眼就想起兩人初見的那一晚。宋濂秋對著陳瑾與蒼羽一拜,說道,「小女姍姍來遲,還望兩位先生莫怪。」
陳瑾點點頭,對著李澤說道,「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就趁著天色還早趕路了,還請閣下向肅王妃報個平安。等陳某到達瀟州后,一定會送書信到京城的。」
李澤也不敢廢禮,再次對著陳瑾拜道,「小人定會向王妃回稟,恭祝陳瑾先生一路平安。」
宋濂秋正打算上馬車,就見從京城方向一騎輕騎飛馳而來,在煙塵滾滾中,宗辛紅著一雙眼睛奔向宋濂秋。宗辛下了馬,見到宋濂秋還未走鬆了一口氣,從馬鞍旁側取下一個包袱走到宋濂秋面前。
「你別怕,我不是來為難你的,而是來為你送行的。」宗辛說著將包袱遞給宋濂秋,「這裡面有些金銀細軟,應該夠你在別的地方置間房屋幾畝薄田無憂憂慮地過完後半生。我……我其實知道自己能做的很少,但至少想要儘力彌補一些。你也可以放心,我不會去向肅王妃打探你的落腳之地,也不會再去打擾你。只要你開心,在哪裡生活都是好的。」
宗辛的手懸在宋濂秋的面前,而她並沒有要接過包袱的意思。隔著白紗的圍帽,他甚至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自己是該堅持還是放棄。終於在他即將放棄時,宋濂秋伸手提住了包袱,往身後一背。
「多謝。」
沒有多餘的寒暄,只是簡單的兩個字,但宗辛知道一切已經都過去了。他目送宋濂秋上了第二輛馬車,由蒼羽在前面駕車,而陳瑾與另外兩個隨從為了避嫌上了第一輛馬車。
馬鞭揚起,旭日高升,宗辛對著遠去的馬車固執地揮了揮手。
宗辛沒有回到子爵府,而是隨著李澤來到了肅王府。因著昨天他與白衡英的衝突,今日入府時感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似乎都透著幾分敵意。就連一直以來對他尊重恭敬的胡漣清,今日見到他也不過是敷衍一般地上了茶,隨後就讓他自生自滅地坐在偏廳里。
李澤來到白衡英的卧房外來向顧羲凰復命,此刻正是白衡英起床洗漱準備去上朝的時刻,顧羲凰正將他的朝服捧在手間就聽到李澤回報的聲音。
「回王妃,宋姑娘已經與陳瑾先生會合往瀟州而去,只是……」李澤想到宗辛也跟著回了王府,欲言又止。
顧羲凰還沒來得及詢問,只穿裡衣的白衡英就站在她身後,對著門外說道,「出了什麼事如實回稟就是。」
「只是宗子爵也去了十里亭相送,跟著小人一同回到了王府,此刻正在偏廳中坐著。」
顧羲凰心想宗辛也算是仁至義盡,送走了宋濂秋就馬不停蹄地來接劉月儀,說不定還想順帶著與白衡英和解。還沒開口,只聽白衡英冷冷地說道,「讓他坐著吧,本王要去上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