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夢

漫天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顧星暖腦子裡的畫面非常鮮活。

那就是一種身在現場的所見所聞，不單單隻是夢。

薄行簡說：「那只是夢。」

說著，他端來一杯水，遞到顧星暖的唇邊，「先喝點水潤潤嗓子，想吃什麼我讓人去做。」

顧星暖很渴，卻沒有伸手去接那杯水，因為在這瞬間，她的頭疼了一下，電光火石間似乎想到了什麼。

她眸光一縮，「我想起來了！」

薄行簡皺眉，「想起什麼來了？」

顧星暖轉過頭看著他，目光一點點從他的眉眼唇鼻描摹下來，眼底卻生出了一絲驚懼。

她記起來了！

那天是哥哥的鋼琴演出日。

爸媽帶著她去看哥哥的表演。

她的哥哥顧星塵，雖然才九歲，卻已經是世界鋼琴大師的弟子。

穿著黑色西裝坐在台上彈鋼琴的樣子，讓她成為了小迷妹。

那晚，演出很成功。

所有人都為顧星塵喝彩。

之後，哥哥要跟他的師傅告別。

而顧星暖就跟爸媽一起回家。

他們約好了晚上等哥哥回去一起切蛋糕。

媽媽還給她買了個粉色的布娃娃玩偶。

但是在半路上，一輛廂式貨車筆直的朝他們撞來。

顧星暖因為坐在後座，所以受傷最輕，當時她還是有意識的。

媽媽艱難的從前面伸手，想再觸碰一下她的小臉，可是因為力氣不夠，最終也沒能完成這個遺願。

顧星暖當時連哭都哭不出來，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跟爸媽一起走才是對的。

可外面卻傳來腳步聲。

噠、噠、噠、噠。

皮鞋叩擊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在顧星暖耳朵里無限放大。

那個瞬間，彷彿是死神降臨。

終於，一雙黑色的男士皮鞋映入眼帘。

她被人從車子里抱了出來，然後放到了路邊。

在他轉身離開時，顧星暖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男人回頭，她看清了他的臉……

顧星暖的臉色煞白，此刻她雙眼瞪圓，幾乎是一眨不眨的盯著薄行簡的臉。

記憶中的那張臉，更年輕更稚嫩，即便是眼神蘊藏著冷漠，可那張臉的弧度還是帶著幾分柔和的。

不像現在，被歲月打磨的只剩下冰冷堅硬。

看多了便會叫人覺得不近人情。

她久久不語，終於惹來了薄行簡的不滿。

他轉身把水杯放下，回過頭來繼續看著她，「想起什麼了？嗯？」

顧星暖卻收回視線，此刻她心裡亂的厲害。

這些年來她一直都記不起七歲之前發生的事情，自己是怎麼受傷失憶，怎麼被薄行簡收養的，關於爸媽和哥哥的一切，她都不記得。

她曾經為此苦惱，可現在真的想起來了，卻痛苦的要窒息了。

眼前手影一晃，下一秒她的下巴被擒住。

薄行簡捏著她的下頜，讓她抬頭看著他，「告訴我，想起什麼了？」

顧星暖也蹙著眉心，心裡頭像是有千萬根絲線纏繞在一起，勒的她的心臟都快裂開了。

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想起來？

他們昨晚才……

顧星暖的牙齒咬了咬，不答反問道：「暗網裡關於顧家的所有資料，是您刪除的吧？」

她用的是吧，不是嗎。

這就已經認定了是他乾的。

「我還不屑於做那樣上不了檯面的事。」薄行簡冷冷的說，捏著她下頜的手指微微攥緊，「你想知道什麼儘管來問我，無需在底下搞那麼多動作。」

顧星暖眸子一閃，「我做了什麼你都知道？」

「你說呢？」

兩人此刻的位置，註定了薄行簡要居高臨下。

而顧星暖此刻才覺得自己可笑，「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知道她一直在查顧家的事，也知道她什麼都沒查到。

她以為瞞著他的所有事，卻全都被他了如指掌。

可他從來不透露，甚至提都沒提過。

暗地裡卻冷眼看著她像個小丑一樣四處碰壁。

顧星暖的心像是被揉進了冰里，「車禍那天，你到過那裡。是你把我從車子里抱出來放在路邊的！所以收養我，也是你計劃好了的。我是顧星暖而不是顧星塵這件事，你也是一早就知道的！」

她的眼神里都是失望，好像什麼東西正在一點點的崩塌。

薄行簡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反正不好受。

「顧星暖，你是在質問我嗎？」

「沒有。」顧星暖唇角一掀，有點自嘲，「我有什麼資格去質問您呢？」

她一直覺得七叔最親。

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小丑。

或許薄行簡不開心的時候，隨便逗逗她還是一種樂趣。

薄行簡的臉色沉到了極點，「顧星暖，不許這麼跟我說話。」

顧星暖乾脆不說話了。

「顧星暖！說話！」

「……」

……

陳西洲在門外坐了一夜。

這一夜，他都不知道自己腦子裡在想什麼。

天明時分，張楚拎著醫藥箱過來。

「洲少爺。老遠就看見你了，來的這麼早……」

陳西洲一抬頭，張楚就卡帶了。

陳西洲雙眼下一片烏青，眼睛里也有紅血絲，整個臉色看上去就很憔悴。

張楚詫異之餘，才注意到他的頭髮都是濕的，近了看能看見霧珠凝結在發梢。

「你該不會……一整夜都沒休息吧？」

陳西洲點點頭，「你怎麼知道？」

「……」

你都沒照過鏡子嗎？

陳西洲這會兒反應過來了，摸了摸自己的臉說：「我的臉色是不是很難看？」

「……」張楚無聲的點了點頭。

「有多難看？」

張楚把手機攝像頭打開，屏幕對著他。

陳西洲看著鏡頭裡的自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張楚收起手機，問他：「要一起進去嗎？」

陳西洲搖頭，「不了。」

他這個樣子去見顧星暖，實在不合適。

現在他只想呈現最好的一面給她。

「擔心了一夜，就這麼走了，甘心嗎？」張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陳西洲頓了頓腳，回頭：「什麼？」

張楚笑笑：「你的關心，我會帶到。」

……

藥性褪去之後，顧星暖還有些餘熱。

薄行簡放心不下，讓張楚過來看看。

只不過張楚進門的時候，顧星暖還昏睡著。

張楚擱下醫藥箱，拖了個椅子在旁邊坐下，等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