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主殿下

皇宮一路上守衛森嚴，而這裡明明進來之後沒有一個守衛在，但卻讓人感覺到比赤楚皇宮中其他地方都要有著壓力感，這沉重的壓力感甚至讓常正顏幾乎喘不過氣起來。

這裡很大，但十分空曠，也沒有什麼假山魚塘來裝飾，就連那些路邊上的花兒都是開敗的，枯萎著耷拉著艷麗的容顏。地上還有許些花兒凋落的乾枯花瓣，也沒人打掃，滿是寂寥之感。

常正顏掃過其他人，赤楚的太子殿下一慣地雍容行走，永遠不緊不慢的，那模樣就像是在西湖楊柳低垂下緩緩散步。碧水般的青綠衣衫微微動著，宛如長長的楊柳拂過寧靜的湖面，盪起圈圈漣漪。他臉上揚著淡淡的笑，看不出由任何變化。

公主的這位叫郁香的侍女也是鎮定自若地走著，絲毫沒有感到任何不對。看到赤楚太子的貼身侍衛，那侍衛眼睛都沒怎麼多眨幾下，就只有那眼睛多草草掃了掃周圍。常正顏的餘光掃到了自己帶著的小廝，那眉頭輕輕皺了下，隨即又立刻舒緩了眉頭，臉色卻是嚴肅了許些。

直到看到了自己身邊的小廝，常正顏才覺得自己正常了些。而與此同時，他的警惕心和好奇心不由地提高了起來，他好奇著這些人，但同時，他也警惕起了這裡的情況。或者更準確地說，常正顏好奇和警惕的對象都是那位至今為止都還沒有露面的公主殿下......因為，一到了這位公主殿下的這裡，所有的感覺就完全不對了......

似乎走了好久好久，領路的郁香終於停了下來。

常正顏眼中首先出現的是一個微微搖動的木椅，木椅很是光滑樸素，樸素得沒有任何的雕花。這一張簡簡單單的木椅就像鄉里門口那些不干事的大爺流氓，在大夏天太陽底下坐著的弔兒郎當的破木椅。當然，這個木椅很嶄新，木材都是上好的木材，價值不菲。

那些流氓的大爺會坐在搖椅上，一隻手拿起同樣破爛不堪的蒲扇扇風，去驅趕著那些夏日裡嗡嗡叫的蚊子。而這位堂堂的公主殿下竟然和那些流氓差不多......她也有一把扇子，只不過這把扇子是柔和透氣的冰絲製作成的，上面是一幅靜若處子的美人圖。那把扇子的柄沒有落在她的手上，而是放在了她的身上，扇柄上吊著的水藍色流蘇在她的衣服上蜿蜒著。

她閉著眼，在柔和舒適的天氣里，享受著。木椅輕輕搖動，有著「咔咔」的聲音。

她小手微微張開著，像嬰兒的手，甚至能看到她玉一般的手骨頭，一節一節的，被半透明般的液體肌膚包裹了一層。她的臉也是白皙得過分，就像冰雪一樣，恍惚中她皮膚下的是流動的，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將那薄薄的一層肌膚就會破碎。

這位公主看上去很小，大概十歲左右，她躺在木椅上就像一個小娃娃，或者說......她本來也就是一個小娃娃。憑心而論，這位公主的容顏自然算是上乘，但也遠遠達不到傾國傾城的地步，可一旦盯著這位公主看，便會讓人不知不覺間忽略了別人以及別的什麼環境。

郁香朝赤楚的太子殿下和常正顏行了個禮示意，然後便退到了公主殿下旁邊，連一句也沒說，連叫醒公主殿下的意思也沒有。

「冰顏......」太子殿下開口試探性地說，他指了指常正顏，「這位是碾興的使臣......」

常正顏拱了拱手，十分恭敬地道：「見過公主殿下。」常正顏這一禮做得極為周全，可以說就算面對著赤楚的太子殿下常正顏也沒有這份態度，而面對這個太子殿下的胞妹，這態度十足了的。當然，這份態度並不是常正顏自己心甘情願的，而是出於碾興上面對這位公主殿下的重視而要求的態度。

似乎聽到了人的聲音，這位喚作冰顏的赤楚公主殿下赤冰顏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就像抖著滴落了的雨水。她偏著頭，順著聲音傳出的方向，不過她是直直掃過了常正顏的，可以算是直接忽略了常正顏，看向了赤楚的太子殿下的赤燁澤。

赤冰顏半睜著眼，瞥了眼那個面上帶著溫和笑容的少年，微微羞澀的笑容彷彿吹動了江南萬千的煙雨，使得一切都像是在他的笑容中消散。看著赤冰顏，赤燁澤的笑似乎加深了幾分，向她點了點頭。

赤冰顏閉上了眼，輕輕地應了聲。她的面容上沒有什麼變化，就像一塊冰塊，倒是非常符合她的名字——冰顏，冰一樣的面容。

常正顏的眉頭不由一皺，強忍著壓住自己的怒氣，示意身後的小廝。小廝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卷明黃的東西。常正顏說：「公主殿下和親乃兩國大事，此乃敝國陛下親自下令，務必前來詢問公主殿下的意思？」

赤冰顏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這次她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大，圓圓的眼睛像一顆黑寶石。不過，她的眼眸中沒有什麼光彩，眼中有著一層迷濛的水霧，迷迷糊糊的，唯一的一點光彩還是光映入她眼中的小白點。赤冰顏的眼中沒有焦距，眼睛是空洞的，好像是在發獃。

常正顏和顏悅色地放緩了聲音：「敢問公主意願如何？」說完，常正顏等著赤冰顏的回答。

可是，過了好半天，赤冰顏連聲都沒吱一聲，甚至於赤冰顏連眼睛都沒有眨幾下就像一尊石像。常正顏臉色越來越差，似乎下一刻就按耐不住要發起火來了，空氣中都瀰漫起一絲不快，而赤冰顏就像是什麼多沒有感受到。赤冰顏就像個木偶一樣盯著前方。

郁香用手輕輕戳了戳赤冰顏，赤冰顏的眼睛恍惚亮了一下，她眼中纏繞著的那層水霧似少了許些，而她眼眸子似乎變得更為不透明了。赤冰顏轉了頭看了眼郁香，然後看向了臉色十分難看的常正顏。

常正顏的臉色難看，而赤冰顏給他的臉色也沒有好看到哪裡去。當然，赤冰顏的就是冰一樣的面容，從始至終她都沒怎麼改變過她的面容，所以她看向常正顏的面容也是冰冷的。只不過，在這種時候，那張透著幾分稚嫩孩子氣的獃獃面容更會讓人莫名其妙地想生氣。

赤冰顏依然沒有回話，她伸了伸懶腰，放在她身上的那柄扇子的流蘇搖動了動。赤冰顏站了起來，那把扇子倒是毫不留情地落到了地上，那美人圖裡的美人陽面看著天空。赤冰顏望著眼前的一切，眼中似乎透露著茫然。她開了口，這也算是常正顏聽到這位公主的第一句話。

她的話語中沒有任何的感情，甚至連冰冷都不算。如果說赤冰顏給人的感覺是冰冷的面容，那麼她說的話，或者至少說，這位赤楚公主殿下對常正顏說的第一句話給他的感覺就是沒有感覺。像是陳述，只像是為了說而說。

赤冰顏說：

「碾興的皇帝？」

對於這一句簡簡單單隻有五個字的話，常正顏愣是愣了好久沒有反應過來。常正顏甚至幾乎不知道赤冰顏說出的話是在問話還是在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