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人出來了

水，有點溫熱，熱得發悶。水透過衣服，摻入肌膚，與肌膚相碰，水一下一下衝擊，彷彿在瘋狂地擠壓著肌膚。胸口的某些地方也被水浪衝擊著，一下一下地碰撞，就像有著一塊塊堅硬的石頭撞上來。在流動的水中，她緩緩地遊了上來。

一隻潔白的小手搭上了岸邊，四隻宛如白玉骨頭般的手指齊齊地按住了有些滑的地面，鬆動的泥土上留下了小小的印痕。這隻手看上去紅了許些，多了些血色，但這血色在白色手指骨頭對比之下看上去那麼奇怪，就像是一朵雪白的梅花花瓣上被貼上了粉嫩的梅花的花瓣。既不能當純粹的雪白花朵又不是純粹的粉嫩的花朵。

彷彿因為太滑了，那隻手滑動了一下，然後支撐著自己，河面咕咚地冒起了泡，水面緩緩地冒出了一個。從水裡出來，淺藍色的衣服浸泡在水中，被水清洗，衣服上的水一滴滴滴落下來，衣服中的淺淺的花紋在浸泡水中彷彿洗去了一樣，看起來就是純粹素凈的布料。不過，布料的邊緣依然有著若隱若現的光，而且經過了水的折射，光變得更為亮了些，勾勒著整個輪廓。

赤冰顏緩緩地上了岸，她看了看四周，看到了一群人圍著的地方看到了一個人，她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在岸邊的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些人身上，他們都沒有過多注意這個出來的人。或許是因為赤冰顏無論是從水裡出來還是走路的動靜都太小太小，輕飄飄的，就像雲一般，也或許是因為他們都潛意識認為不會有人這麼像水鬼一樣冒出來……總之，在赤冰顏慢悠悠地擦過他們身邊時，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赤冰顏快靠近慕容德妃那一群人之時，終於有人回過神來，連忙匆匆跑來，他快速地跑，超過了走在前面的赤冰顏，氣喘吁吁地向慕容德妃回報：「七王妃出來了。」

慕容德妃微微一愣，有些奇怪於來人的用詞，問：「出來了……」慕容德妃嘴角一揚，輕聲問：「可有受傷嗎？」

「嗯……」小廝想了想，說，「七王妃是自己上來的，傷勢應該不算太重。」

「哦？」慕容德妃用自己纖細的手指輕輕揉了揉自己眉頭，剛想著說些什麼，餘光微微一瞥，她看見了迎面走來的人。慕容德妃沒有見過赤冰顏，所以她自然也沒有想過赤冰顏會這麼小，也沒有想過赤冰顏會這麼…..乾淨？天真？不對，這些詞的用法都不對，慕容德妃揉著著的眉頭稍稍皺了皺，眉頭鎖出了兩道溝，她打量了赤冰顏好一會兒，愣是無法用詞語準確地形容出赤冰顏帶來的給人的感覺。

赤冰顏衣服上的水滴落了大半，這一路走來，現在也僅僅只剩偶爾的水滴在袖子口或者衣角處凝聚后才落下來。儘管沾了水，這衣服給人的感覺也並不沉重，衣角已經飄不起來了，向下搭落，就像打濕水了貓耳朵低垂了下來，再也不那麼活潑得過分，可是依然能微微地動。

把一件衣服比喻成會動的動物，這種比喻自然是不準確的。一件衣物，無論再怎麼飄動，飄動得再顯得有靈性，都不肯能如動物一般。但是，現在看著赤冰顏，看著她浸透的衣服，就會有這種感覺，就彷彿…..她的衣服本就應該是靈動飄逸的…..或者說，她這個人…..

對，就是她這個人，是她這個人連帶著她身上的衣服…..也就是說，是她這個人，讓她身上的衣服有了一種很微妙的飄逸靈性。風吹著，衣服會飄動，但是風不吹，她的衣服依然有著飄動，雖然動靜很小不容易觀察到，但不代表這種靈性的飄逸感不存在又或者是消失…..

慕容德妃的睫毛似乎動了動，那隻還在揉的手揉了兩下，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才將手緩緩地放了下來。慕容德妃瞥了瞥旁邊的碾晨詡，最後目光移向赤冰顏，沒有說話。碾晨詡也平靜安和地等待著。

在眾人的注視下，赤冰顏走到了他們的中間，她走到兩個位於中間的女孩子身邊，她看著王笙瑤，然後將手中的一個東西塞到了她的手裡。

碾晨詡看著濕噠噠的赤冰顏，她的衣服很少也很薄，沾了水后黏貼著肌膚。淺藍色的衣服變得有些透明，某些衣服和肌膚黏著的地方几乎都可以看見勾勒出的身形。冰雪般的肌膚紅了一些，有些像是泡過水后腫了起來，但是紅得有些過分，像是血的紅，也可以說就像是半透明的肌膚突然變成了全透明，露出了肌膚之下的血。

衣服上還能看到水的流動，在大冬天裡，她一個人站著，卻彷彿感覺不到任何的寒冷。她旁邊的兩個同樣落水的小女孩儘管在披著毛絨披風，穿著厚厚的衣裳之下，都仍然止不住發抖，兩者相比，更是成了鮮明對比。赤冰顏就像一尊雕塑。

坦白來說，現在的赤冰顏這尊冰雕並不夠完美，除了她肌膚的發生了腫脹的變化，更關鍵的是赤冰顏臉上的傷口露了出來……經過了水的浸泡，赤冰顏的臉腫了一半，那一條好了大半的傷痕彷彿炸裂開了，半張臉上都是血紅。半張的臉血紅，而另外半張的臉，慘白如紙，詭異而恐怖。這個模樣的她配合著那雙純摯的眼睛，又不免讓人覺得可憐。

看著**露般的赤冰顏，碾晨詡微微皺了皺眉，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肩部，沒有碰到絨絨的毛。碾晨詡眼睛一瞥，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的披風剛剛送了人，他看向了侍衛顧安，示意著顧安。顧安領了命，悄悄地退了下去。

赤冰顏淡淡地掃過了上方的人一遍，好一會兒，都不見有半點行禮的意思，而她的眼神中更是沒有半分的敬畏之感，星河燦爛的眸子上有著一層淺淺的迷霧，看上去很是迷糊。她的眼中有著好奇和打量，但唯獨沒有敬畏。

第一次被一個女孩以這種的目光盯著看，尊貴如宮中娘娘的慕容德妃自然不暢快。當然，更令她感到不快的是，明明這個小女孩在下面站著，但不知為什麼這個小女孩在看她時總有一種身居高位居高臨下地打量人的感覺。慕容德妃閉了閉眼，直接開口趕赤冰顏：「七王妃在水底待了許久，想必身子也凍到了，便先回去換件衣裳，驅個寒。」

沒有給赤冰顏這個肇事者任何解釋的機會，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讓她說，就直接這麼趕她走了。赤冰顏掃過了慕容德妃，在聽到了慕容德妃這句話之後她眨了眨眼，不透明的眸子彷彿閃了閃，轉身而走，就和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赤冰顏來了就走，就彷彿剛剛發生的事情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其實，或許站在赤冰顏的視角下，真算不上有關係，畢竟她自己可能也不知道現在自己面臨的所謂的小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