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番外小傳——顓孫淵（三）

他拿泰阿神劍去試探她，以為她通過了試探，滿心歡喜。

他以為她甘願放棄一切，同他在一起。他卻忘記了，他最喜歡的，恰恰是她的那份倔強。

那日夜歸，她叮囑他早點回來。

他看到的，是她救走了公良曦的那一幕。原來，所有的愛意，所有的歡好，全部都是假的。

原來，愛一個人的眼神，也是可以假裝的。還能假裝的那麼像，那麼像真的。

她騙得他好苦。

他下定決心要抓回她，她既然願意假裝，那就給他好好裝。就算這份愛意是假的，他也要。

那三年，他踏遍六界尋她，卻一無所獲。他甚至尋來了青蚨，打算用來追蹤她。

原來，當一個人重歸人海之中，能否相遇，便只能依靠著所謂的緣分。

他終於在藥王谷抓到了她。

三年之久，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思念，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她纏綿。

結果她說，她是藥王谷少谷主的第十八房小妾。她真的是在肆意地玩弄他！

她將他的一片真情踐踏。他苦苦尋覓她的三年中，她在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那一瞬間，他嫉妒得幾欲發狂，心頭湧起一股殺意。

但他不忍傷她半分。如果非要有人死，那隻能是藥王谷的那位少谷主了。多虧，她說是假的。

她曲意逢迎，她巧言令色，偏偏他就吃她這一套。

她又一次騙了他，逃走了。這一次，他開始確認，她並不愛他。

如果愛，她為什麼不乖乖同他在一起？而是選擇千方百計地逃跑？

他想，他怕是要入了魔道。

他一向隨順天意，這一次，他卻陷入了偏執。哪怕知道她不愛他，哪怕知道她是騙他的，他都要抓她回來。

天涯海角，他一定會再次找到她。

五年，整整五年。他才活了多久，她幾乎是佔據了他全部的生命。

時隔五年未見，一見面，他便看到「她」糾纏著雲千臣，口口聲聲說是喜歡雲千臣。

他以為「她」已經夠殘忍了，沒想到，她竟還能更殘忍！

「她」甚至還假裝不認識他。

難道，他們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逢場作戲嗎？

二人在他面前你儂我儂，他的心幾乎是在滴血。

哪怕她是騙他的，也比去糾纏別的男人好。

他想，他一定是入魔了。好幾次，好幾次，他都恨不得直接一掌擊斃了二人，一了百了。

但他忍下去，他不願意傷害她。

這一次，他終於心灰意冷，選擇離開，他已經決心叛出師門，以免再見到他們。日後，天大地大，他們再無瓜葛，一刀兩斷。

也許，這就是他此生不得不渡過的情劫。

然後，他在街上又一次看到了她。她滿臉驚詫地看向他，這一次倒是沒有假裝不認識他。

他轉身就走。

他想，他再也不會被她騙到了。

可是她還要跟著他，她還是不願放過他。他警告她，日後二人得保持距離。

她甚至又一次裝傻充愣，還去拉扯他的衣袖，同以往那般一樣。

他怒不可遏，一掌打向她。她一遍又一遍地戲弄自己，這還不夠嗎？

明明喜歡別人，為什麼還要來糾纏他？

其實一出掌，他就後悔了。看到她落淚的瞬間，他倏地紅了眼圈，內心悲痛欲絕。

他不明白她在哭什麼。

但看到她哭，這一瞬間，他猶豫了。

如果她願意離開雲千臣，他可以帶她遠走高飛，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直到赤狐出現，他才意識到，原來是他誤會了她，她從來都沒有變心。

他內心欣喜若狂。這一次，他打定主意，要先下手為強，將生米煮成熟飯，絕不再放她離開。

他早就說過，他只怕是入魔了。他給她下藥，他禁錮她，他逼著她成婚.

這些以往在他看來絕非正人君子的行徑，他全都做了。

他已經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他了，他只想留住她。他不願意再承受同她分開的每一分、每一秒。

可是，她又一次逃了。

鳳冠霞帔，海誓山盟，上奏九霄，曉秉三清，通喻黃泉，整個修仙界為證，都留不下她。

他一直覺得她不夠愛他，她心裡有太多的東西。她要為師報仇，她要重建師門，她要救自己的師兄.

她的心中裝著很多人，很多事，唯獨，沒有他。

這個認識，讓他越發沉默。

整整五年，他沒有再去找她。如果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他，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欺騙，那他的那份愛，還有什麼意義？

兩界山，他看到了那支發簪，那個凡人孫淵典當了自己身上唯一值錢的玉佩，只為了送他的娘子一支金簪，還被人給騙了。

她卻隨便將它送給了旁人。

她真的，完全不在意他。

他嫉妒又憤怒，懷疑她同這個新的妖帝有私情。直到她出現，試圖殺死妖帝，他才消解了心中的這份質疑。

看到她差點跌倒，他忍不住出手，抱住了她。

她披頭散髮，她渾身是血，她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極為狼狽而虛弱。

他想開口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怎麼會到如此地步。

「你怎麼」

他甚至只說了一半，一滴淚便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男人，是不應該落淚的。父母過世后，他便沒有再流過一滴眼淚。

這滴淚，完全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直到這一刻，他終於確認了一點，他早已愛她愛得無法自拔。

他本是修仙者，修的是無情道，一心向道，無情無欲。

如今，喜、怒、哀、懼、愛、惡、欲，他的七情六慾，皆由她而生，由她而起。要不怎麼說，情不自禁。

這一次，他選擇了放手。

讓她去做自己的事情。

誰叫他愛她，愛到死心塌地？其實，他很快就後悔了，只是再回頭，哪裡還有她的身影。

其實，那日回了天玄門后，他去找師父，除了師父叫他太上忘情之外。

他也曾想要讓師父重新調查神谷老人之死，為碧海閣平反。

師父凌陽道人不同意。

師父說：此事的罪魁禍首，是他天玄門的老祖。此事一旦傳出，他天玄門幾百年的聲譽，只怕毀於一旦。

更何況，那位老祖已經銷聲匿跡，而神谷老人已死，公良曦名聲狼藉，碧海閣早就不存在了。

所謂的平反，也沒有了意義。

他為此，生平第一次同師父爭執了起來。

最終，他留下了太上忘情的分身，那是屬於師門的責任。

而他則遠赴海域之外，這個舉動，無異於被流放，只有這個本他，才是屬於她的。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