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置辦房產
待行至街角無人處,李三公子越想越氣,到底還是忍不住怒火,揪著小跟班的耳朵數落起來,「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是不是說的就是你?嗯?」
小跟班咧著嘴「哎喲哎喲」地呼痛告饒,「三公子我錯了,是我蠢!但您別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快省些力氣罷,千萬彆氣壞了玉體。」
李三:「……」
這鬼頭小子跟著自己這麼長時間,好的是一點兒沒學會,氣人的嘴皮子倒學溜了。
氣人歸氣人,這話是沒說錯的,想起家中一團亂的那些糟心事,李三公子頓覺興味索然,也沒心思教訓他了,盯著街角快塌了的一半牆吐槽,「臨安城這麼富庶,咋還有這種爛牆影響市容?」
小跟班果然腦子不甚聰明,都這時候了,還不怕死地接了一句,「臨安城富商遍地,不也還有咱們家這種吃飯都費勁的商戶么。」
李三:「……」
什麼振興家業,什麼完成父親的遺願,都被他暫時拋到腦後……他現在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即便是冒著沒成功前恐怕就要餓死的風險,也要掐死眼前這小子。
還好小跟班沒蠢到家,預示到了不妙,趕忙轉移話題道,「我說三公子啊,雖然咱李家過得不如以前那麼鮮亮了,但您瞧咱們今天想裝外地人都沒裝成,人家都認得您呢!說明咱李家名聲尚在!」
李三忍無可忍,咬牙切齒道,「誰他娘的想裝外地人了?咱們今天是出來幹啥來了?」
小跟班拍了拍腦子,「打假!」
「你還知道是打假啊?重點是啥?重點是啥?」李三一邊氣憤地說一邊用摺扇敲這臭小子的頭,「遲早被你蠢死!」
小跟班委屈巴巴,「三公子,再打下去會變更蠢了……」
李三冷笑,「那就把你賣了去!正好換點兒銀子吃酒樓!」
小跟班嘴角立馬耷拉下來,「……我三歲上下沒了爹娘,孤苦伶仃,兄弟不疼,姐妹不愛,還要送我去窯子,多虧了三公子您收留,給我一口飯吃……」
「嗨呀行了行了!」李三不耐煩地擺手,轉過頭去:「老生常談!你這小子就看準了我心眼兒好吧,賴上我了……快點兒麻溜兒的回家了,一會兒米湯都趕不上喝!」
「哎!」小跟班到底還是個半大孩子,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見主子發話了,歡快地應了一聲,喜滋滋地往前跑了。
李三看著他無憂無慮的背影,突然心生羨慕——乾脆他也找個人家給人打工去算了。不過他得找個有錢的人家兒,可不能找像他家這種頓頓不分主子下人全都喝粥吃鹹菜的。
胡七八想了一會兒,他方放空了腦子,搖著摺扇往東南方向去了。
劉執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對丫鬟小桃道,「看著佳人搖曳的身姿,我突然想起一句詩詞。」
小桃不愛讀書,她家小姐白給她提供機會她都不屑讀的那種,因此疑惑地看了她家小姐一眼,「啥詩詞?」
「……孔雀東南飛。」
小桃眨巴眨巴大眼睛,拍手捧場:「主子作得詞好耶!淺顯易懂,我也懂詩詞了!李三公子穿得可不就像孔雀,他可不就是往東南走了!」
她說完又想到什麼,補充道,「主子可是忘了他的小跟班?依我看,這應當是孔雀東南飛,野雉在跟隨!」
劉執本來還在感慨這丫頭聰明,但啥也不肯學怪可惜的,這時候聽了她的話哈哈大笑道,「人家男娃可沒得罪你,輕點兒編排!」
小桃吐吐舌頭,提醒:「主子,笑不露齒。」
劉執搖頭不認可,「我這口牙長得又白又齊,不露別人怎麼知道?」
小桃:「……」
不知怎麼,她突然間生出點兒惡趣味,她家主子若和李三公子正面碰上了,吃虧的會是誰?
……
臨安城最後雖然沒有成為都城,但富庶程度絲毫不亞於後者,商賈遍地,黃金滿堂,每年給國庫貢獻最多的就數臨安了,朝中有人甚至提出不若給臨安改名叫做「金安」——國家的錢袋子安定。
眾人皆覺這寓意好得很,奈何被臨安知府黑著臉一票否決,請問正經科考出身的讀書人誰願意到臨安來任職?那臉能不黑么!
那是年年科考年年科考年年科考啊!臨安這麼大,竟然多年以來連個進士都沒有出!什麼?你說臨安人腦子不夠聰明考不中?非也!那是根本連名兒都沒人報哇!
知府甚至親自率隊下戶動員大家要不斷學習,才能長進,才能有出息,結果呢?家家皆是口徑一致,「……不了,耽誤賺錢。」
「有啥用?做官啊?不用不用,我兒子認些個常用字會算賬能接家裡頭買賣就行。」
「謝謝您哈,那個……這是一千兩銀票,您拿著!哎喲別推,我知道這是上邊兒分派的任務,您也難做……莫不是嫌少?兒啊,再拿一千兩來,哎,您咋走了,別走哇吃個飯再……」
知府有信心,在這裡再干幾年,他至少在形象上完全可以變成包公。
下人不忍,勸慰道,「大人,看給您臉氣的,都黑成啥樣了。他們不學就不學唄,年年咱也不少納稅,上面看重著咱呢,做買賣不也挺好……」
知府苦惱地搖頭,「只為國家上供稅收,不上供人才,我心難安。」
「那有啥的,錢也很重要啊,不都是為國做貢獻?要真打起仗來,那銀子用得得跟流水似的。」
知府還是愁眉不展,看向遠處歸來的商隊,嘆道:「你不懂。世道始終是發展的,一直這樣目光短淺,不行。」
下人覺得他家大人這話說得太高深,果然是理解不了,便轉身收拾屋子去了,一邊心想,「大人竟還是不肯收禮,但凡換個別人來任職,早就賺的盆滿缽滿,拿著錢打通關節回京任職去了。可見皇上就是看中了他家大人的這股傻氣,才派他來了。」
他有時候覺得他家大人雖然書讀得好,但人還是有些傻氣的。可跟著大人走出門去時,看到百姓們尊敬認可的目光,他又覺得,跟那幾張死氣沉沉的銀票相比,還是腰板兒挺直的感覺好。
所謂皇上不急太監急,知府焦頭爛額,百姓悠然自得,兩邊心境雖不同,依然每天各自過活,寸土寸金的臨安城,依然充滿勃勃的生機和無限的希望。
寸土寸金。
沒錯,臨安城太有錢了,物價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可以說臨安的一個普通人家,出了這座城都能過得不錯,可外頭來的人若想在臨安紮根,可就是砸鍋賣鐵也未必能留下了。
好在沒錢的人也不來臨安碰這個晦氣,頂多過來溜達溜達景兒就走了,都是過客。本來么,人活一輩子,已經夠辛苦了,誰不圖個舒坦,還來自虐啊?
當然也有那些個想不開的,不甘心平庸的,想拿自己人生賭一賭未來的,這些人的融入,也使臨安格外多了一絲生氣。
劉執並不是他們中的一員。
此時,丫鬟小桃正舉著一張大額銀票,「啪」地一聲就拍在了臨安城最貴地段一間鋪子的櫃檯上,「老闆,我們主子說了,不租了,還要年年續費怪麻煩,直接買了,一手交錢,一手交房。」
那「啪」的一聲里,透著底氣,透著優越,透著……欠揍。
劉執看看左右投來的各色目光,提醒她,「小桃,低調些。」
小桃學東西很快,拍拍胸脯:「咱們這麼有錢,不露別人怎麼知道?」
劉執:「……」這種學習能力你用來讀書不好么?
店鋪老闆笑得眯了眼,「這位老闆爽快!我要不是兒子被派了官要跟去,也捨不得賣這旺鋪哇!」
劉執很好奇,「我聽說臨安好幾年都沒出過進士,怎麼……」
「嗐!」老闆擺擺手,「臨安城哪兒能出進士啊!連個好的書院都沒有,我兒子是外出求學出息的,我和他娘也跟著沾光兒!這的人都覺得讀書無用,我可不這麼認為,到底還是做官讓人高看一眼。」
劉執還以為老闆的思想覺悟有多高呢,原來只是為了面子好看而已。不過要是大家都能這麼想,也不失為一個動員百姓讀書的好辦法。
她搖搖頭,自己越俎代庖操這個心幹什麼?這是人家地方官要琢磨的事兒,她有這時間還不如想想怎麼跟爹娘圓謊。
正想的出神,忽覺如芒在背,她回眸,對面,李三公子毫無形象地蹲在自家店鋪的門檻上,左手握著張大餅正啃得歡,右手捧個碗不忘潤上一口粥,那碗還豁了一個口兒。
劉執:「……」就這跌宕起伏的形象還敢叫做公子?粗陋無比!
李三:「……」一個外地來的小娘們兒都這麼有錢,跟誰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