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幕後黑手
鄧燁是有些感嘆的,他一個人守著巨大的秘密,背負著幾十口人命的冤讎,早已經身心俱疲,而他不能相信任何人,不能告訴任何人。
好不容易發現一個同類,他當然是興奮的,同時又同情對方的遭遇,自然又有些難過。
他出京辦差,回來時著急想要入城,無奈雪實在太大,耽誤了腳程,黑燈瞎火的荒野,總不能露宿,望見半山腰的一丁點火光,這才找到破廟,同時也發現了燒得迷糊的羅世安。
人在極寒狀態下會失去對溫度的正確感知,才會覺得渾身發熱,反常脫衣,鄧燁有些常識,知道羅世安此時已經凍得快要死了,當即他脫下自己身上的狗皮襖給羅世安蓋上,又把人抱在懷裡,一夜未眠。
幸好柴火控制著燒,艱難地維持到了天亮,他這才背著人,深一腳淺一腳入城尋了大夫,堪堪撿回羅世安一條小命。
倒不是說他有多良善,做不出見死不救之事,寧可讓自己身陷險境,也要救人一命。單純是因為羅世安高燒昏迷,瀕死之際,無意識地說出了羅家之事。
鄧燁是知道濟南府羅家意外大火,全家皆死一事的。當即便對羅世安上了心,這才盡心儘力。
兩人互道遭遇,同病相憐,互為倚仗,在這京城裡,頑強且渺小地等一個虛無飄渺的機會。
鄧燁進了長公主府後,他們的境況逐漸好了起來,鄧燁甚至出錢給羅世安買了正當身份,開了茶館供他容身。
當年騙他們兩家的管事早就尋不到人影,不知是打著長公主的旗號私下做惡,還是早已經像陶羅兩家一樣,被滅了口。
畢竟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不是。
鄧燁獲得了更多信任,長公主已是有些離不得他,但是關於舊事,鄧燁沒有足夠的理由去過問,任何一點引起長公主疑心之處,都會讓他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二十年了,他早就變成了忍者神龜,忍功卓絕。
「你且說說,所謂的前線浴血的將士,是什麼意思?」雖然鄧燁很有幾分口才,剛剛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說得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但是他說的情況,很多前期已經被分析出來。
再次從受害者的角度聽聞,慘烈依然慘烈,只大家的重點均不在此。
鄧燁頓了頓,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其實這也是前不久草民剛剛發現的事。」
慶平長公主平時沒事,就喜歡飲酒作樂,鄧燁自是必要作陪的,然他酒量淺,每每喝不了多少,就會昏睡過去,沒幾個時辰清醒不過來。
慶平長公主也知他這一習慣,雖不能盡興,但她不缺人陪,便也不在乎其中一個寵物如此不濟了。
那一次,鄧燁心裡惦記著第二日一早要出府去與羅世安碰頭,喝酒時就耍了個心眼,明面上是喝下去了不少,其實早就暗暗吐了在衣襟上,然後照之前一樣,喝了三盅酒,便開始伏案裝醉。
眾人不疑有它,嘲笑了兩句便自顧自尋歡作樂。
宴席到一半,眾人突然被叫停,魚貫而出,屋內只剩下長公主一人,鄧燁因昏睡在案上,沒人理會,居然被留下了。
這時突然有人出聲:「殿下,王爺讓我問候一二,順便想跟您確認一下,事情辦得如何了?」
慶平回道:「還能如何,我那好弟弟又不是個傻子,前些時日如此大手筆地換了一批你的人,你不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的後院漏得像篩子一般,居然還跑出來催我?」
「失了平常心,到時候被發覺,咱們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
那人一點面子也不給:「殿下可要想好了,皇帝那你已經沒了活路,不好好跟著王爺打天下,就等著你那好弟弟扒了你的皮吧,還能如此舒服地喝酒聽曲?呵呵。」
慶平可能是被對方這最後一句呵呵噁心到了,突然砸了手裡的酒杯:「本宮也不是嚇大的,二十年前給他機會他不成事,二十年後我那弟弟羽翼已豐,你們還想如何翻了這天?」
「放著好日子不過,非得一條道走到黑,不見棺材不落淚嗎?」
「殿下說笑了,一輩子屈居人之下,王爺自是不願的,都是皇家人,那位置誰都可以坐得,為何我家王爺不能爭?」
「哈哈,真是好笑,上兩代早早分家出去的閑散王爺,血緣已遠,還好意思稱自己是皇家人?除了姓著一個陳,他還有什麼可取之處?」
「殿下如果此時想反水,那也得問問你弟弟答不答應,別忘了,當初坑了忠王與他身邊侍衛的事,全都是你的手筆!」
「放肆!」慶平氣得聲音都劈叉了。
對方顯然也並不想激怒自己的同盟,又溫和地說了幾句迴旋的話:「殿下與王爺,孟不離樵,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還望殿下謹記。」
之後長久的安靜,鄧燁強迫自己呼吸平穩,心跳平穩,長公主身邊是有能人的,萬一看出點什麼,他小命不保。
如此,他才最終確定,慶平長公主與二十年前忠王於前線戰死一事有牽連,而在她背後,還有一個不知哪路的王爺,正琢磨著推翻現任皇帝,自己噹噹。
鄧燁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能讓一位與皇室血緣親近的公主落馬,得是什麼樣的大事?非謀逆不可為。現在慶平長公主背後那人的意思很明確,就是要造反!
好嘛,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聽完鄧燁的話,姜久盈不禁想為慶平長公主的智商發愁。
前有被秦太醫聽了壁角,後有鄧燁裝醉聽了全場。哪一次都不知道清場要清徹底點嗎?
就這智商還想造反?誰跟她上了同一條賊船誰得掉水裡淹死,簡直現成豬隊友!
她瞅了瞅趙東笞,嗯,這位知道了,也就相當於龍椅上那位知道了。她默默替那不知名的王爺點了一排蠟。
鄧燁還得趕著回去,長公主府里還需要他當個耳目。趙東笞再三叮囑他千萬忍耐,不要將自己置於險地,如有不對,立即抽身後,安排人送他回去。
至於羅世安,則主動要求留在別苑,他的作用不大,就不給大家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