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客人
木棉到了家,便看到顧月娘和鳳大山在院子里等著,兩人見她回來,才道:「家裡來了客人,說是來找你的,你快進屋去。」木棉疑惑,把手中的弓箭和背上的背簍遞給顧月娘,自去見客了。堂屋裡背手而立著一個中年男人。木棉端詳其背影,蹙著秀眉不確定地喚道:「錢掌柜?」中年男人聽到喚聲轉過身來,只見他身材瘦削,穿著富貴,精明的臉上一道八字鬍微翹,正是仁和葯堂的掌柜錢有財。錢掌柜不笑的時候精明外露,看著有些兇相,但一笑起來整個人就突然和善親切起來,讓人忍不住卸下防備心來,他笑呵呵地抱拳迎上來:「哎呦,木棉姑娘可是把我好等啊,聽鳳夫人說你上山打獵去了?木棉姑娘真是個能耐人啊,竟然還會打獵。」木棉自知道錢掌柜把迷藥賣給鳳家人之後自是不會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客氣了,她疏離地後退一步,微昂下巴淡淡道:「錢掌柜來我家可有何事?」錢掌柜眼睛里閃爍不定,但很快就又笑眯了眼:「姑娘這是怪上老夫了。其實老夫也是今早才知道姑娘和那鳳家人不對付,這不,一知道鳳家人買那迷藥是要用在姑娘身上,老夫就緊趕慢趕地過來和姑娘賠不是了。」木棉哼笑一聲,看著他沒說話,她倒要看看這錢掌柜又打什麼鬼主意。其實,錢掌柜內民話說得好聽罷了,他對木棉有沒有記恨他一點兒也不在乎。他是仁和葯堂的掌事人,而對方只是個未成年的小農女,這關係本就是天壤之別,且他這次上門,是有成算的。因著『白蝕風』方子的主動權在木棉手上,他又不了解木棉的背景,所以他才答應了七天之約,可這兩天鳳家人找上門,他早就摸清了對方的來歷,也是因著木棉是京城定安侯府的女兒,他一個葯堂掌柜不好隨意得罪,他才把這事上報了與他葯堂一向有聯繫的劉大人。劉大人很是意動,便讓他全權處理這件事,因著這個緣故,錢掌柜才親自來了木棉家。他施施然坐到椅子上,道:「依老夫看,姑娘不如重新考慮一下和我合作的事兒,只要你肯和老夫合作,鳳家這種潑皮無賴,老夫一隻手就能幫姑娘擺平,姑娘何必與他們糾纏不休呢?這樣也壞了姑娘名聲不是?」木棉冷聲道:「這些事就不必勞心錢掌柜費心了,錢掌柜還是請吧。」這小丫頭片子可是不把他看在眼裡,錢掌柜見木棉竟一言不和就趕人,便道:「不瞞姑娘,我們舒城縣的縣丞劉詠劉大人與老夫關係頗好,昨兒個我和劉大人喝酒聊起這藥方一事,劉大人也頗為讚賞姑娘,想來只要姑娘答應和我仁和堂合作,劉大人對姑娘也會青眼有加啊。」木棉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實力和一個縣的縣丞叫板,哪怕是區區一個葯堂掌柜也能軟硬兼施的恐嚇與她,可有些事觸碰底線,那便不能退。大不了就是一了白了,她木棉不做軟棉花。木棉輕輕撫袖,像在撣去什麼礙眼的髒東西,她緩聲道:「仁和葯堂行的是懸壺救世之事,我奉勸錢掌柜還是莫要在財之一字中迷了眼,免得砸了招牌,髒了『仁』之一字才好。」錢掌柜本以為木棉聽到縣丞大人的名號便會乖乖就範,哪知這丫頭竟這樣天不怕地不怕,連縣丞大人也不放在眼裡,還敢取笑他貪財詛咒他葯堂關門?錢掌柜倏地收斂笑意,眼神變得狠戾陰鷙,他上前一步緊緊盯著木棉稍顯稚嫩的臉龐,冷聲道:「你個不知死活的鄉下丫頭,竟敢在老夫頭上指手劃腳,莫不是以為老夫會怕你一個黃毛丫頭?」
他冷哼一聲道:「實話告訴你,今兒個老夫親自來你家,那是奉了縣丞劉大人的令,你若是乖乖聽從便罷,要是不從........」尾音上揚,彷彿能讓人想到無數種凄慘悲戚的下場,這飽含著威脅恐嚇的語調,裹挾著能讓普通小女孩害怕恐懼的奸獰邪妄。可木棉豈是普通小女孩?就在錢掌柜以為木棉會嚇得腿軟與自己下跪求饒時,少女那有些蒼白的菱唇卻只吐出幾個字:「恕我不能從命。」「你說什麼?」獰笑著眼裡盛滿了淫邪之色的中年男人錯愕至極。這小姑娘竟敢與他叫板,與縣丞大人為敵!如此狂妄,難道背後還有什麼大人物在後面撐腰?可這兩天他和劉大人打聽了鳳家之事,這女娃娃雖是京城定安侯的女兒沒錯,可定安侯可是早不記得這個女兒了,何況定安侯府如今早就沒落,手可伸不到他們淮南道來。莫不是那天葯館見過的先生?以他識人之能,那天的先生可是不凡啊。錢掌柜驚疑不定,然後,他就看見眼前瘦弱的小姑娘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好走不送。」那聲音冷洌洌如冰椎,刺得修身多年的錢掌柜都想暴走。他惡狠狠道:「你就不怕縣丞找你們家的麻煩?你怕是不知道劉大人的厲害,他可是咱們廬州知府大人的小舅子,哪怕是如今的舒城縣令都要看劉大人的眼色行事。」錢掌柜以為木棉一個小姑娘不知道縣丞的厲害,便費了一番口舌與她解釋:「你們家不過是大羅村的小門小戶,要是得罪了劉大人,劉大人真想懲治你們,那便是如同捏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不說你了,你的家人恐怕也都要受到牽連,甚至你們整個村都要受累。」木棉也不想一上來就與一個縣的二把手交上惡,可其它事好談,她不願意在這件事上妥協。她平靜地說道:「總之,藥方的事我是不會考慮的。」錢掌柜有些惱怒,大吼一聲道:「你不過是個泥腿子的女兒,老夫好好與你說話都是看得起你,你倒是在這裡擺什麼譜子給我看?沒教養的鄉下丫頭!我勸你莫要不知輕重好壞,免得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下場凄慘!」顧月娘和鳳大山本是在門外聽著,見錢掌柜的聲音越來越響,還說話如此不中聽,便重重推了門進來,顧月娘攔在木棉身前:「錢掌柜,我們雖是泥腿子,可也知道凡事不能強人所難,既然我女兒不願意賣方子,你一個葯堂的大掌柜又何必為難我們?」鳳大山拄著木棉特意找李叔做來的拐杖,擋在母女倆面前:「我們雖是鄉下人,但行得正坐得端,縣丞又怎樣?難道還沒有王法了不成?」見顧月娘和鳳大山如此維護自己,木棉心裡熨帖,她對著錢掌柜道:「還請錢掌柜告訴縣丞大人,我們家雖是小門小戶,但這事放到哪兒去說我們都沒有錯,『白蝕風』的方子我是打定主意要送給那些病人的,大人也是父母官,總不會忍心讓自家百姓受苦吧?」木棉沒有什麼背景手腕,也只能搬出這話來震攝一下縣丞了,就不知他一個縣丞會不會冒著惹民怨的名聲搶這方子了。錢掌柜聽了這話自然怒不可遏,見木棉冥頑不靈便拂袖而去,走前撂下狠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你可別後悔!」木棉自是不悔,可她沒想到的是,沒過多會兒,錢掌柜又回來了,而這次他的身後跟著兩個官差,還有哭天喊地的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