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歌聲驚散飛鳥
邢百里慷慨說道:「暴日軍事力量強大,中國力量薄弱,單靠政府軍難於驅除敵寇。抗戰守土,人盡有責。中國要想不亡,每個中國人都要負起使命!能出槍的出槍,能出人的出人,能出錢的出錢。老鄉們!咱老百姓是草,是任人宰割、任人欺負的野草。可就算是野草,也不能任著日本鬼子薅!鬼子來了,平時作威作福的官軍,呼啦一下樹倒猢猻散!咋辦?官軍不行,咱們來!咱們來救亡!」
強中聽得入心入肺,感動地熱淚盈眶。吳頂牛和遲小蔫也忽然覺得自己的肩膀寬大了,強有力了。他們都聽到了一種熱血澎湃的使命在召喚。
邢百里越講越激動:「同胞們,日本鬼子一慣欺負咱中國人,九一八,他們侵佔了我們的東三省,後來,他們把大量的士兵、軍火從日本本土和朝鮮,通過他們已佔領的東三省,運到山海關,還向殷汝耕要車皮打中國人。你們說可恨不可恨?日本子佔了東北,裹攜著東北人打咱華北。要是咱華北也被佔了,不出十年,新一茬的華北小孩兒,就會像東北人、台灣人一樣,以為自己就是日本子了。日本子就會逼著華北人,去打別的中國人。這叫二桃殺三士,一計害三賢!你們說可恨不可恨?」
民眾受了感染,都說:「可恨!可恨……簡直忒毒害了。」
邢百里激昂大義:「咱們大家『有錢出錢,有槍出槍,有人出人,組織武裝,抗日救國,保衛家鄉』。如何?鬼子來了,窮老百姓就得逃難.手裡拿著棗條,懷裡抱個木瓢,吃百家飯,住破瓦窯。與其窩窩囊囊讓鬼子埋進肉丘墳,不如打鬼子死的英雄開心。打鬼子,死了,往哪埋?道死道埋,路死路埋,死在溝里是天送的棺材。打鬼子死了誰哭?老天下雨掉淚,大地下雪穿白。有骨頭,有人心眼兒兒的跟我來。」
吳頂牛、強中、遲小蔫,周圍的民眾,都定定地看著牛車上的邢百里。
邢百里振臂高歌:「七月太陽似火燒啊,日寇進攻盧溝橋啊。亡我國家滅我種啊,還要奴役我同胞啊。全國同胞齊動員啊,救國救世救自身啊。你不打他他打你啊,不打日本活不成啊。」
歌聲響處,飛鳥驚散,白雲蒸騰。民眾熱淚縱橫。會場氣氛達到高潮。有個叫買連瑾的小夥子立刻往前擠。前頭的人說:「你擠嘛啊。」買連瑾大聲喊:「俺有槍!俺有槍!」前頭擋著的人說:「這小夥子有槍!給這小夥子讓讓道。」眾人讓出一條小路,買連瑾騰騰騰走到台前。邢百里上上下下打量買連瑾,由衷讚歎:「好樣的!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有錢的出錢,有槍的出槍,收下小夥子的槍。」買連瑾大喝一聲:「別收!」邢百里一怔:「為嘛不讓收?」買連瑾舉著槍跳到台上,面向大眾,一揚眉:「俺帶槍參軍!」
好些棒小夥子受了買連瑾的感染,紛紛擠到台前報名。不過也有些人還在觀望。
遲小蔫說:「國民黨舊縣縣長上來了,手裡拿著巴拿馬草帽。」來的果然是國民黨舊縣縣長。縣長說:「兄弟是此地父母,在場的同胞,這個,抗日還是要抗的。倭已深矣,望諸鄰里,以家國為念,共赴時艱。」民眾暗暗心想:「這個貪官,遇到國難,倒還有點兒良心。」縣長說:「各位!抗日乃是至難至困之事,諸君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兄弟深為感佩。邢君所建愛國軍隊,已在國民政府備案,屬於合法組織,大家可以放心參加。」此言一出,算是給民眾吃了定心丸。一時間,招兵旗下人頭攢動,群情激昂。
強中問遲小蔫:「你參加救國軍嗎?」遲小蔫說:「他們太弱啦。能頂用嗎?俺還是信服大軍隊。萬一二十九軍、四十軍能打敗日本子呢……」吳頂牛也還是迷信國軍:「國軍是不濟。可國軍再不濟,那也是國家養的主力。是主力就比雜牌子強。要俺看,救國軍就是雜牌子里的雜牌子,不頂用。咱們還是回家吧。」
這哥仨激動了半天,可就是沒行動,他們就這樣溜溜達達、溜溜達達回家了!
回到村裡,在隋堤下的一口枯井裡,吳頂牛無意間看到了一把精緻靈秀的女式小手槍。小手槍上面刻著字。吳頂牛不識字,遲小蔫字不識,只有強中算個識文斷字的先生。強中認出手槍上刻的是回穎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