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敵人推坦克,還是先敵開火(5)
車上跳下日軍聯隊長清水貞亮。清水鐵青著臉,衝上來,對著小島就是一頓「長白扇」,扇得小島臉都腫了:「混蛋!不能開槍!」井上小隊長忙上前,敬禮之後,想做個解釋。清水不由分說,又給了井上一頓「長白扇」。清水貞亮說:「二十九軍在北平鐵路橋擊敗我們。我們總兵力太少,必須抓緊時機運送師團和槍彈!我們已經與二十九軍高層和談。你明白不明白?」井上他們就是不明白,也不敢明說啊,只得挺著胸膛大聲喊道:「明白!」
清水命令:「上車!」日軍訓練有素地列隊集合,行雲流水般從容上車。清水說:「運兵大計不能耽擱。留下幾個人構築工事,監視敵人,其餘的火速趕往宛平!」
井上小隊在內的日軍,乘坐運兵車匆匆遠去了。陷阱旁邊,冷落了許多。有人問:「聯隊長閣下,坦克……誰來推?」清水胸有成竹:「我自有人選。」清水一招手,聯絡官野村淳疾步上前。清水耳語幾句,野村連連稱「嗨!」,銜命而去。
野村大搖大擺地來到中國駐軍的營指揮所。野村打算找二十九軍的營長,沒成想堵上了一個更大的官兒。他遇到了團長。
野村淳一帶著日本人特有的禮貌,說著天底下最沒道理的怪話:「我們的坦克陷到坑裡了,希望貴軍能夠幫忙推一下。」團長當然不願當這種三孫子,忙說:「你們不是有五車兵嗎?你們自己推。」野村淳謙恭有加,笑容可掬:「皇軍士兵急著趕路,已經出發了。推坦克的事拜託了。」
團長喝道:「邢百里!」倒霉的邢百里以為要開戰了,撒著歡、尥著蹶子跑了過來。團長說:「讓八連幫日軍……把坦克推出來。」團長雖然盡量輕聲,在場的人還是都驚呆了。七連的戰士們當即紅了眼,子彈上膛,舉槍瞄準團長。
團長沖著邢百里發威:「管好你的戰士!要造反是怎麼著?」邢百里冷冷地說:「他們不知道你是民族英雄,他們笨,以為你是漢奸。」
團長一揮手:「特務連!」特務連從營房外面湧進院來,頃刻之間把七連包圍了。七連的戰士們只好放下武器。
團長還得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他對邢百里說:「你們營長病死好幾天了。只要你執行我的命令,營長職位就是你的了。」邢百里哼了一聲:「軍部的長官都是小兒麻痹,應該讓我當軍長。」
英法聯軍看著盟友挨揍,不援救,就叫「奇怪戰爭」。給敵人推坦克怎麼定義?叫「更奇怪戰爭」?
野村淳一饒有興緻地看著二十九軍的應激反應。彷彿感到還不過癮,這廝決定來個雪上加霜。野村在團長的大刀上擦著一根火柴,懶洋洋地點著日本香煙。野村看著昔日讓他魂飛膽喪的血拚大刀,輕蔑地說:「這大刀很適合擦燃火柴,謝謝。」團長面子丟大了,丟了自己的面子,丟了二十九軍的面子,丟了全體中國人的面子。團長恨不能當場宰了這個日本空心豆兒,恨不能用大刀把野村切成肉泥再拿去漚成大糞,可是他不能,上鋒有命,他只能忍。團長不敢憤怒。
團長含悲忍怒,低頭進屋。野村淳一欺人太甚地緊跟其後。團長不敢怒,有人敢怒!屋裡面站起來前來勞軍的社會賢達回松清。回松清氣得渾身顫抖:「辱莫大焉!辱莫大焉!中國顏面,中國軍隊的顏面,掃地都盡!」回松清的女兒回穎,是個愛激動的女學生。回穎憤然上前,對團長說:「你不覺得荒唐嗎?你要幫鬼子推車,推出車來,好去打北平的兄弟部隊?」團長羞愧無地,呆然默立。回穎挖苦地說:「大刀向誰的頭上砍去?向磚頭上砍去嗎?」團長看看自己的大刀,喃喃念叨著別人聽不清的恨語。回穎捧出一條穿花百蝶的粉色女裙:「聽說你們缺衣服,本姑娘特以此裙,贈給前線的戰士們。」
邢百里咂咂嘴:「以巾幗之服,贈赳赳武夫。這是對咱們的羞辱啊。團長,反正鬼子的羞辱,咱大肚能容。這小妮子的羞辱,咱也照單全收吧。」團長聽了,把怒火都轟在邢百里身上:「滾!趕緊給老子滾到前線。命令八連!命令八連……」邢百里陡然唱起來《大刀進行曲》,昂然離去。
此刻的前沿陣地,敵我態勢異常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