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清高
舒眠是個沒耐心的人。往好了說是執著,往壞了說是沉不住氣。她從小到大要風得風,為什麼要有耐心?
為了家族事業和自己的狗,她決定和紀青山杠上了。
瘦猴讓她見機行事,她第二天就拎著果籃又去了紀青山的四合院。
到了門前,她遠遠看見一個滿胳膊紋成花瓜的人正擦車。那人不是擦汽車,而是極為仔細的擦拭著一輛大摩托。摩托車的把手有一人高,金屬擋泥板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看這院子里的人就是個發燒友。
「您找哪位?」紋身男看著糙,說話倒是挺客氣。
舒眠款款道:「我找肖爺。」
她不敢說自己找紀青山,只好假借找瘦猴。
紋身男朝著院子里努努嘴說:「瘦猴就在院兒里呢。」
舒眠甜甜一笑,道謝了推門就進。她感覺這院子里的人除了紀青山都挺隨和。
一進門,繞過影背,果然看見瘦猴穿著老頭衫正和另一個人下圍棋。這院子里到底住著多少人?
瘦猴聽見腳步聲抬頭,一聲感嘆:「小姐姐,這麼快就來了。」
舒眠不見外的走過去,把果籃放在台階上,仔細一看兩人的棋盤,果不其然,下的是五子棋。
瘦猴伸著脖子看那碩大的果籃,裡面堆滿了進口水果。
「得,又便宜我們了。」瘦猴感嘆。對面和他下棋的人也呵呵搖頭笑。
「怎麼了?紀老師不吃水果?」舒眠趕忙問。
瘦猴揮揮手上的棋子說:「那倒也不是。我們紀爺是健康寶寶,一天一個蘋果。他只是不吃這些奇奇怪怪的貴水果。」
舒眠咬牙問:「肖爺,下回還是應該先和您諮詢諮詢紀老師的喜好。大意了。」
瘦猴從屁股兜里掏出手機來:「加個微信吧……」
此時豆豆不知道從哪裡跑來了。對舒眠又是一番跪舔。
舒眠抱著豆豆找地方坐,赫然發現台階底下有狗屎。
「豆豆就隨便在院子里拉?」舒眠皺著眉頭問。
下棋的另一個男子撇撇嘴說:「它不叫豆豆了,現在叫豆包。紀爺囑咐了,豆包老爺想在哪拉就在哪拉。在我們床上拉也不能抱怨。」
「嘶……」舒眠倒吸口氣。哪有這麼慣孩子的。
討論完屎的問題,舒眠終於想起來今天來的目的。
「紀爺在家嗎?」
瘦猴指指一扇門說:「幹活呢。咱們得小聲點。」
舒眠嚇得趕緊閉嘴,想了想又小聲問:「苕帚呢?我把屎掃掃。」
瘦猴趕緊攔著:「別忙活,一會兒花瓜掃就行。」
「花瓜?」
「對,就是外面擦車的。他是貝斯手,也兼後勤。」
舒眠這才找小板凳坐下來。小聲試探:「紀爺忙活什麼呢?」
「編曲。李俊峰在裡面。」
「嚯!」舒眠忍不住感嘆。李俊峰是當紅唱作歌手。被譽為音樂詩人。他能來紀青山家裡,看來紀青山在業界的地位不低。她一定得把這人拿下。
此時的紀青山不知道有人要拿他,他只是覺得煎熬。
李俊峰善於創作,對作品精益求精,可是對混音一竅不通。這一下午他都在跟一段笛子旋律較勁。
「紀爺,要不再把笛子加上試試?」李俊峰真誠的看著紀青山問。
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拉抽屜了。這段配樂加了刪刪了加,紀青山要瘋了。
他深呼吸一口,點點頭說:「還是加上好。有意境。」
他一面說一面熟練的操作,很快樂曲回蕩在房間里。
「不行,我還是覺得突兀。太尖銳,我希望達到的是一種被輕柔的微風脹滿的感覺。」
紀青山此刻只覺得兩肋被脹滿了。他氣的胃疼。
「俊峰,要不這樣。你再仔細聽聽,我出去透口氣。」紀青山好脾氣的說。人家正當紅,他得罪不起。
出了混音室,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鮮空氣。紀青山揉著肋下深深吐納。再抬頭時,赫然看到葡萄架下抱著狗的姑娘。
要說起來舒眠算是個美女。個高腿長,眼睛大臉小,只是有點侵略性,一般男人搞不定那種。
此刻的舒老闆抱著狗,倒是多了幾分親和力,可還是讓紀青山喜歡不起來,畢竟她今天來的不是時候。
「怎麼又來了?」紀青山不客氣的問。
」我……我來給你遛狗!」舒眠嗲嗲的說。她在家裡都是僱人遛狗,這會兒不遠萬里驅車來遛狗,多有誠意!
無奈對方不領情:「豆包在院兒里解決,不需要出門。」
「遛狗不是光解決生理需要,它們精神上也需要放鬆。」舒眠顯得無比真誠。
紀青山張張嘴沒說話。他還沒幹完活,沒時間也沒耐心跟她耗。
此時瘦猴起身輕聲問:「裡面怎麼樣?還要多久?」
紀青山白著臉臉搖頭:「煩死我了。」
在院子外擦車的花瓜進來,看見紀青山抱著手窩著腰,一句話沒說進了廚房。
紀青山本打算出來透氣,無奈舒眠在,他很快轉身就要回去。
「等會兒……」花瓜端著一杯茶出來叫住他。
紀青山看了一眼,停在台階上。花瓜走過去遞給他茶杯。紀青山皺著眉頭一飲而盡,在花瓜的注視下打了一個嗝,才又回去了。
花瓜回身,瞥了一眼角落裡的狗屎,默默放下杯子拿苕帚,舒眠拿眼偷瞄,杯子地下是藥渣子。
眼看日頭西斜,瘦猴請舒眠進了屋。正房裡有一個客廳。屋子挺亮堂,就是雜亂不堪,一看就是單身漢群居的地方。
花瓜瞅著外面的天色,冷不丁的叫瘦猴:「你進去,就說吃飯了。」
瘦猴看著空空的餐桌,抬頭看回去。
「他不禁餓。得催催。」
「要不我給他送點東西進去?」瘦猴問。
「往混音室里送吃的,你不想活了?」
舒眠在一邊聽著,知道混音室全封閉,一旦有了飯味,沒十天半月散不出去。這個紀青山應該是個講究人。
她發現紀青山在這院子里是個團寵,所有人討論他都跟討論個寶寶似的。
花瓜見瘦猴還是不動地方,又捅對面的人:「強子,你去替替紀爺。」
強子放下五子棋進了屋。瘦猴給舒眠介紹道:「強子也是混音高手,手藝就比紀爺差一點點。」
此時舒眠瞅准機會說:「你們想吃什麼?我這就定。大家一起吃。」
她乾等著太尷尬,請客吃飯總可以名正言順的待著了吧。
幾個男人同時回頭,直接點頭,半句都沒客氣。
唯一的女人自覺的拿起手機點外賣。
外賣很快送來了。舒眠根據瘦猴的交代,按各人的喜好點了一桌子菜。
日暮西山,微風徐徐,舒眠坐在馬紮上由衷感嘆:「你們這院子可真舒服呀。」
瘦猴笑笑點頭說:「可不是,都拜紀爺所賜。我們這位爺,手無縛雞之力。除了音樂,就只有一件事擅長了……」
舒眠托著腮幫子很捧場的追問:「什麼事?」
不會是搞女人吧。他長的那麼幼齒,看著還是很有迷惑性的。
「造錢呀!」瘦猴感嘆道:「紀爺花錢的本事很牛。」
「那賺錢呢?」舒眠抓緊機會打探對方底細。
瘦猴撇著嘴搖搖頭說:「不怎麼地。」他又指指對面的花瓜說:「具體你可以問花瓜。他是紀爺的經紀人。」
「啊?花老師不是貝斯手嗎?」
「身兼數職。他也是保姆。」瘦猴剔著牙說。
花瓜是個悶葫蘆,自顧自的吃烤串。
舒眠眉頭一挑,心想這紀青山也太湊合了。找了這麼一個不善言辭的貝斯手當經紀人,業界估計頭一號。活該他不紅。
紀青山再出來時,天色已經大暗了。小院里燈火通明,幾個人湊在葡萄架下正吃烤串。
李俊峰跟在紀青山身後,看見一院子熱鬧的人和狗,腳步一頓。
「李老師,一塊來吃點嗎?」瘦猴不見外的招呼。
「不了不了,公司不讓吃燒烤。控制體重。」李俊峰笑著擺手。大腕哪裡會和他們吃烤串。
他正要邁步,一眼瞥見了舒眠,李明星彎著腰借著燈光仔細看看舒眠的臉,突然臉上堆了笑。
「這是小舒總吧?」李俊峰繞過人群走來。
舒眠自然是認識他,只是不知道他認識自己。
「李老師,我是舒眠。」
李俊峰過來熱情握手:「小舒總估計不記得我了。上次電影節您跟著舒總去的。」
「哦……」舒眠假裝恍然大悟,其實是一點沒想起來是哪次電影節。她跟著爸爸混吃混喝的場合太多了。
「舒總還好嗎?還在國外?下次投資好片子考慮考慮我?」李俊峰諂媚的笑。
」您太客氣了。老爺子退居二線了。不過咱們常聯繫。常聯繫!」
舒眠本來是想在紀青山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人脈。
她一面說一面拿眼偷瞄身後的人。只是這位紀爺小臉煞白,滿臉不耐煩。他手下的人也一字排開呈恭送明星的隊形。
舒眠感覺得趕緊把李大明星送走,要不自己也會被掃地出門了。
送走李俊峰,大家回到院里的小桌下。紀青山坐在主座上,手撐著膝蓋大馬金刀的朝向舒眠。
「等了這麼久,說說吧!」紀爺單刀直入的說。
「不急不急,要不先吃飯。給您定了小罐雞湯。」舒眠指指廚房說。
紀青山大手一揮,抬抬下巴說:「直接說事吧。你們這到底是什麼節目,要我幹嗎?」
舒眠一聽有戲,喜上眉梢。
「紀老師,爆裂潮音是一檔原創歌手比賽。旨在支持本土原創。節目一共八期,有大概四五十首歌。」
「都需要編曲嗎?」
舒眠使勁搖頭:「不是不是。有一半歌曲是老歌,發行過了。只有一半是新歌。」
「嗯……」紀青山點頭說:「那也得有二十幾首吧。工作量夠大的。」
舒眠趁機掏出合同,推到紀青山面前說:「紀老師,您的水平有目共睹,而且業界有傳聞您可以一天之內作詞作曲編曲一條龍。是個神話。」
「你給一條龍多少錢?」
舒眠一愣,大神這麼直白嗎?莫不是上一次拒絕是欲擒故縱?
她指指合同上的數字說:「這是全包價。」
紀青山拿眼瞟了一下,又抬頭問:「還有別的工作量嗎?」
「還有,一些舊歌可能要重新編排,比如兩隻歌編在一起……」
「關公戰秦瓊?」紀青山不屑的哼了一聲。
舒眠被懟的直出汗。她壓著火氣說:「也不能這麼說。肯定是風格一致的曲子才能結合。結合的好的話可以化腐朽為神奇。現在各個節目都這麼搞呀。」
「無外乎是給不懂的觀眾看熱鬧罷了。給我們出難題。」
「觀眾看著熱鬧才能有贊助呀。」
「也是……」紀青山語重心長的說:「贊助拉來了,你們製作方得多提供點資源呀。」
「肯定肯定……」舒眠點頭如搗蒜:「合作方的設備一流,樂隊也是國內頂級的……」
「我不是說那些。」紀青山打斷舒眠。
「紀老師,那您指的什麼資源?」
紀青山轉頭看向一身紋身的經紀人花瓜問:「你看上那個頭盔多少錢?」
「五萬。」經紀人伸出五個手指難得開口。
紀老師也伸出五個手指。彈琴的手指保養的極好,修長而均勻。
「這麼著吧,再加五萬塊,咱們簽合同。」
啊?紀老師就是這麼清高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