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破局之法
利刃刺中小翠胸口。
長劍沒入時，姜晚晚分明聽見噗嗤一聲。
小翠軟軟地倒了下去。
晚晚抱住她，腦中一片空白。
對方的劍滴著鮮血，再一次刺向姜晚晚，可晚晚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抱緊小翠，閉上了眼睛。
突然間，凌厲風聲襲近，數道白光破空飛來，那些手持刀劍的刺客接連倒下，定睛看去，他們頸間皆插了一支雪白翎羽，翎羽根部深深沒入脈門，滲出一絲暗紅。
隨後，一個白衣的男子飛身而至。
他一身極素，白衣僅綴暗紋，頭上挽著一支白玉簪，青絲如墨，披散於肩。
「弈君來遲。」
他手執白翎羽，長袖翩然，仿如九天謫仙，眉目溫潤似玉。
漫天月色迷離，唯余他一人光華明盛。
白衣男子上前，伸手扶住那傷了腿的姑娘。
「殿下之傷，還需及時治療。」
那姑娘看向姜晚晚：「本宮無事。弈君，你幫一幫她。」
風掃過道兩側榕樹，發出蒼涼的沙沙聲。
姜晚晚抱著小翠，紅了眼眶。
小翠倒在她懷中，胸前血流不止，卻還勉力笑了笑：「小姐…你來救了小翠……小翠，小翠……也要救小姐才是。能、能救小姐，小翠死……也值了……」
「你不會死。」
姜晚晚咬著牙，盡了全身力氣，將小翠抱了起來。
「小翠，你要撐著，我，我帶你去見大夫！」
可小翠的手已然軟軟地耷拉了下去。
晚晚艱難地走了數步，卻因力氣不支幾乎跌倒，可她還是皺著眉硬撐著，一步一步繼續向前走，她的衣衫染滿了血和汗，貼在身上，斑駁了肌膚。
「小翠，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一定要撐住！」
她又前行了幾步，終究還是脫力摔倒。
她的身上已經被流淌的血液染成混濁的紅，觸目驚心。
「小翠……你撐住……我、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小翠或許有聽見，又或許並沒有，她的嘴唇抖了抖，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閉上了雙眼。
「小翠，別睡，醒醒……你不能睡！」
姜晚晚一邊慌亂地喊著，一邊勉力要再起身。
白衣公子快步上前，接住姜晚晚手中的小翠。
「姑娘，交給我吧。」
他的聲音輕柔而穩重，有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會救她。」
手上重量驟失，姜晚晚徑直跌坐在地。
她垂下臉，眼淚止也止不住地落下。
「小翠……」
姜晚晚想起當初為了展現她創作的故事之美，筆下的悲劇之感人深刻，她在整本小說中，寫死了八十七個有名有姓的角色，還有數不清的無名無姓之人，那時的她，覺得這再合理不過了。
不就是推動劇情的角色么？死一個，就再創造一個不就完了？
只要能將女主推上大瑛朝女官的巔峰之位，小小犧牲不可避免的嘛。
可，如今小翠的重傷，如此血腥的一幕活生生呈現眼前時，她突然感到有些害怕。
原來死亡，是那麼可怕的一件事。
一個不久前才說過話的人，轉眼就像跌落的燭火，很可能永遠地，熄滅。
這之後，即將也要因劇情推動而產生的那八十六次死亡，她也還能成功挽救嗎？她要怎麼挽救？
姜晚晚無力再想，她只覺心上紛亂，頭腦混濁，直轟然向後倒去。
而接住她的人，是沈如煥。
沈如煥一手持著滴血的長劍，一手將晚晚攬入懷中。
「你……」
他欲言又止，也不知想說什麼。
姜晚晚渾身顫抖不停，她抓緊沈如煥的衣服，眼中流露萬分恐懼：「小翠她……小翠她能救回來的是不是？能救回來的是不是？！」
沈如煥看著她：「公主麾下白弈君醫術了得，他說能救，就必然能救。」
姜晚晚終於放心下來，登時全身失了所有氣力，她靠著沈如煥的臂膀，只勉強笑了笑，對他輕聲道：「謝謝你……來幫我救小翠……」
隨即，她眼前一片黑暗。
姜晚晚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姜晚晚聽到一個聲音。
「你還好嗎？」
晚晚不知對方是誰：「……嗯，我，我沒事……」
突然她想起什麼：「小翠呢？小翠還好嗎？」
那聲音頓了頓，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又問：「你為什麼要去救小翠？她本來……活不下來的。」
晚晚一愣，這個人的話問得奇怪，難道他是知道什麼嗎？
「小翠是我的侍女，我怎麼可能看著她死？」
那聲音突然笑了。
「你不像她。」
「什麼不像她？」晚晚聽得莫名其妙。
「罷了，你……還記得結局嗎？」
晚晚頓時激動起來，這個聲音果然是知道穿書的事情的！
「我……我的結局是被毒殺身亡，白弈君、沈如煥、唐凌、衛長風幾個人都恨極了我，不知是哪一天，也不知是誰，就將我，將我毒死了。」
「……誰告訴你是這個結局的？」
「就那個讓我穿書的傢伙啊！他說我不顧別人感受，只知道處心積慮上位，一路害死了太多人，所以才被改成這麼個凄慘的結局……」
姜晚晚越說越覺得氣得想哭。
「他們為什麼要恨我啊？我明明是為了大瑛朝的未來……」
那聲音卻又笑了，笑聲清冷如浮月。
「我原還以為你並不在意這些。」
「放心，以你的多謀善斷，你也沒那麼容易死。」
「只是，所有人都恨極了你，想方設法要殺你，卻是真的。」
「因為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以欺騙，傷害，殺戮換來的。」
姜晚晚愣住，她當初筆下的女主角，理智，聰敏，殺伐果決，為了大女主的事業運籌帷幄，甚至連感情線都沒有一條，以免陷入兒女私情中耽誤大業，如此的完美，到頭來竟遭所有人記恨嗎？
「我能有破局之法嗎？」她問。
那個聲音沉默片刻，才回答：「……我不知道。也許能。」
「是什麼？」
「就像你救小翠那樣。」
話語罷了，姜晚晚便覺那聲音遠去，四周只剩一片寂靜。
隨後，又不知過了多久，她再度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