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木鳥

沈府是個偌大的地方，雖說今日大喜，來人絡繹不絕，但終歸還是頗有幽靜之處的。

比如這假石花園中，便一時還沒人發現有個哭泣的孩童。

小孩不過五六歲的模樣，梳著可愛的小髻，身上也穿得很是貴氣。

只是不知為何蹲在地上，抓著什麼東西，正抽噎得上氣不接下氣。

姜晚晚上前瞧了瞧，這才看清小孩手中拿著的玩意兒。

那是一隻簡單的小木鳥，身體是用木片拼成的，翅膀則是蒙了一層絹布，它還彷彿曾經摔過一摔，因此一隻眼睛沒了，一邊翅膀也破了。

原來是玩具壞了啊。姜晚晚恍然。

可是轉念一想，她的原著里好像沒這情節啊。

於是晚晚轉頭就想走，不是主線劇情，還是別鬧幺蛾子了吧。

「姐……嗚……姐姐……」

晚晚被叫住。

「姐姐……我的仙鶴摔壞了，姐姐能幫幫我嗎？」

小孩本就長得精緻可愛，現下哭得一抽一抽的，令人心疼。

姜晚晚雖不是大善人，但最起碼的同情心還是有的，再加上小翠在一旁也拉她袖子：「小姐……他好可憐……我們幫幫他吧。」

於是晚晚只好提起裙擺，呼地蹲下來，問：「好吧，你要我怎麼幫你？」

小孩抬起臉，一雙哭紅的眼睛腫成水泡金魚：「姐姐能幫我修好我的仙鶴嗎？那是要給爹爹的壽禮……」

原來竟是沈家的兒女。

「你是沈家……的公子？」晚晚想起她隨手設定過沈如煥有個最小的弟弟，不過才五歲。

小孩點頭：「我叫庭兒。」

「哦，庭兒。」晚晚也點頭，「你這個鳥，我不會修。」

「這不是鳥！是仙鶴！！」

「好的吧，仙鶴我也不會修。」

姜家長女的人設原是無敵的，身為大女主，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別說修只木鳥了，若是放到現代，修原子彈都不在話下。

但現在的她畢竟不是她，雖然擁有了自己筆下人物的身軀，可靈魂、意識、能力，始終也還是那個坐在電腦前宅遊戲的姜瑩。

「你這個鳥，誰給你弄的，你找誰去。」

庭兒一聽，眼淚又冒出來：「哇嗚嗚嗚……這仙鶴是娘親幫我做的，娘親病了，他們不讓娘親出門，我才自己偷偷跑出來，給爹爹賀壽的……」

「這樣啊，可我真不會修這個。」姜晚晚沒轍，摸摸脖子，轉頭問小翠，「你會嗎？」

小翠連忙點頭：「我會我會，可是小姐，這小仙鶴要修好，也還是得有材料……」

「材料？」姜晚晚眼睛一亮，「材料不是現成的嗎？快叫人將仙鶴延年圖取來！」

小翠不知因由，咚咚咚跑去後頭將那幅破了線的絹素畫捧來。

姜晚晚把畫攤到地上，精緻的絹素金絲緩緩展開，在陽光下分外奪目。

姜晚晚捏起畫，嘶啦一撕。

松鶴延年的松沒了一角。

「好了，就用這塊兒當翅膀，補上去吧？」

小翠獃滯地看著她。

姜晚晚再是一撕。

可憐的松鶴延年又丟了一隻鶴。

「把這個當另一邊翅膀，剛好對稱。」

小翠很想直接暈倒。

姜晚晚又取下腰間佩囊，掏出一顆夜明珠：「還有這個。可以當眼睛，不錯吧？」

小翠差些哭出來：「小、小姐，這延年圖是老爺的……賀、賀禮啊……」

姜晚晚一甩手：「賀什麼禮嘛，賀禮不是都命人換掉了嗎？沒事！好了好了，快來幫忙。」

小翠顫抖著雙手將小木鳥的翅膀修好，又安上鳥兒的眼睛，心中在滴血。

庭兒卻不知那麼多，歡天喜地地拿回鑲了夜明珠、裹了金絲繡的小木鳥，高興壞了。

姜晚晚也高興壞了：這松鶴延年圖沒了，大宴上就再沒有她伴月舞的劇情，看還有誰能起死回生？還有誰敢起死回生！

庭兒看看滿面春風的姜晚晚，走上來，拉住她的衣角：「姐姐，你對庭兒真好，庭兒喜歡姐姐，姐姐會做庭兒的嫂嫂嗎？」

「……哈？」姜晚晚以為自己沒聽清，「你說啥？」

「嫂嫂呀！」

姜晚晚扶住額頭：「不是，我說你是怎麼想的這事……」

庭兒認真地抬起臉：「娘親說了，今日不僅是爹爹大壽，爹還要給大哥相親，挑最好、最好的那個姑娘嫁給大哥，嫁給大哥后，做庭兒的嫂嫂，這樣以後就多一個人疼庭兒了。」

他拽緊姜晚晚的衣角：「我覺得姐姐就很好，庭兒想讓姐姐來做庭兒的嫂嫂。」

姜晚晚無力地捂住眼睛：「唔，庭兒，我不能嫁給你大哥。」

「為什麼呀？」庭兒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大哥那個人啊，不僅人麻煩，霸道，關鍵是還蠢，我一旦嫁給他，他就會不可自拔地愛上我，從此為我淪陷，葬送一生，那樣不好，不好不好。」

庭兒撓撓頭：「庭兒不懂，什麼是淪陷？」

「就是……就是喜歡我唄，喜歡我喜歡到茶不思飯不想，走不動睡不著的樣子……」

「小……小姐！」

小翠突然驚呼了一聲。

姜晚晚不知道她怎麼了，便鬆開捂住眼睛的手，定睛一看。

熟悉的、沈如煥的臉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

沈如煥依舊面無表情，他頓了頓，朝姜晚晚走來。

「姜姑娘方才說……」

他緩緩靠近，臉色冷得像冰，晚晚不由得退了一步。

「沈某麻煩？」

「啊哈哈……沒有沒有……」

「霸道？」

「呃……哈、哈哈……」

「關鍵是……還蠢？」

姜晚晚突然有種東窗事發的感覺，她連連後退，本想藉機走人，不料卻被沈如煥一手攬住腰間，硬生生貼到面前。

「如若沈某沒聽錯，姜姑娘方才好像還說……我會不可自拔地愛上姑娘，從此為姑娘淪陷，葬送一生？」

姜晚晚迅速發表否認三連：「不是的，我沒有，你聽錯了。」

沈如煥冷笑一聲，手上力度更緊：「原是沈某聽錯了，那不如姜姑娘重新好好說說，沈某也重新好好聽聽？」

沈如煥是個記仇的。姜晚晚膽小，雖在寫書時總把女主寫得勇敢大無畏，但那不過是對現實不滿的折射罷了。

是以她面對沈如煥時，還是不可避免地開始認慫：「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左不過就是沈公子玉樹臨風，一枝獨秀，男子見了，不禁神往，女子見了，非公子不嫁這些，怕是沈公子早就聽膩了……」

為了突出自己話語真實性，晚晚甚至低頭扮出一副嬌羞模樣：「公子如此出色，晚晚怎敢說公子的不是呢？」

馬屁拍到飛起。

一旁庭兒也不禁點頭：「嫂嫂說得是。」

沈如煥皺了皺眉，放開姜晚晚，一手撈起庭兒：「方才聽說你不見了，沈府上下都在找你，你倒好，跑到這裡來玩耍。」

「還有，姜姑娘是姜姑娘，不得亂喊嫂嫂，知道嗎？」

人家亂喊，你還亂抱呢。姜晚晚心中腹誹。

沈如煥像是看穿了她的心聲，瞥了她一眼，轉身抱著庭兒往前去：「姜姑娘乃貴客，若是怠慢了，便是我沈府的不是了，還請姜姑娘隨我前去入席吧。」

換話題了？總算逃過一劫！姜晚晚心中欣喜，趕緊噔噔噔地跟上了沈如煥的步伐。

待轉過數個連廊，晚晚一腳踏入正堂，卻發現堂內眾人齊刷刷地看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