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不過一介宮婢
明秀內向靦腆,最不善應對薛佳林這樣的人。
她垂下頭,瑟縮地搖了幾下,怯懦道:「不,不。本宮累了,要回府休息。」
明秀母家不顯眼,縱然她是皇家之後,薛佳林也從來不將她放在眼裡。對她的話,只高傲地翻了個白眼回應。
薛佳林將目光落到和雍臉上,顯然是在等她回應。
和雍看眼躁動不安的明秀……
她倒是能應對得了薛佳林,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薛佳林這種沒腦子的人她從來不畏懼。
但現在這個事,她也不大想摻和。
和雍以明秀為借口,張開櫻口體柔聲道:「明秀皇姐不大舒服,本宮送她回去。薛表姐,你也早點回去吧!別讓皇上找不到你,為你擔心。」
薛佳林哼了聲,嗤笑道:「出了那種事,她怎有精力顧得上我?」
但話說一半,薛佳林話更住了。
她似想到了什麼,眼神臉色霎時變得凌厲。她怒視和雍,尖銳地對和雍道:「你譏諷我?」
和雍忙道:「沒有,薛表姐你誤會了。本宮的意思是……」
「呵。你當你是公主就了不得了?」薛佳林不聽和雍解釋,當即自顧地反諷回去。
她冷嘲道:「你當你比我強到那裡去?姜家原來何等風光?結果和你定親后,你未婚夫婿就橫死在外,夫婿一家全不是慘死就是成賊,不就是你克的?」
薛佳林這張嘴打開了,就好像沒完一樣:「你娘死的那麼早,估計,也是逃不了你的干係!都是你克的!」
花雲舒原對與姜家聯姻一事不滿,但卻不希望是這種結局。
姜家這一死,她雖不用嫁過去,但卻要被人饒舌此事。
現如今的貴族間,有人為她的遭遇心疼,也有不少如薛佳林這般看她笑話,笑她剋死未婚夫一家。
若是只說這些,花雲舒沒什麼忍不了。
可任誰,也容忍不了別人說自己母親早亡,是被自己剋死的!
花雲舒年紀不大,外表看似嬌小柔軟,實則內心剛強十分好勝。
她不會為別人的譏諷辱罵落淚,她只會斗回去!
不過她是為公主,不必她開口就會有人為她說回去。
「放肆!薛姑娘雖是樂平殿下的女兒,是兩位殿下的表姐。但姑娘現在是宮中女婢,怎麼敢對長公主殿下出言不敬?」秀念先站出為自己主子聲辯立威。
薛佳林見秀念這個下賤的女婢都敢對她大聲呼喝,頓時火光大作。
用光禿禿的指頭,指著秀念的鼻子,大罵:「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和你主子說話,你個賤婢怎麼敢插嘴!」
她罵得理直氣壯,引來許多人目光。渾然忘了,秀念是個女官,而她自己只是宮中的一個普通宮女。
「她是和雍殿下的侍婢,你呢?難不成你仗著自己是皇上的侍婢,就敢對長公主吆五喝六,羞辱譏諷嗎?」
不遠處有一道女聲傳來,打斷薛佳林的威勢。
薛佳林不滿地厲聲撒潑:「又是那個賤人多嘴?」
「秀念姑娘說不得,我們也說不得嗎?」幾個女孩匆匆從後方走來,擋到和雍前頭與薛佳林對峙。
不必多說,她們幾個全是和雍的小姐妹。過來,就是為和雍出頭的。
「你,你們……」薛佳林瞪著眼看她們:「你們算什麼東西?怎麼?看我勢頹,就覺得你們這些不入流的東西,都可以來踩一腳了?」
薛佳林本身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人,自她成了奴婢后,脾氣就變得更加尖銳刻薄,多心又多疑。
日常在宮裡她對著的,不是懶得與她計較的,就是她開罪不得的。為了少吃苦頭,她免不得要低頭。
好不容易因這次中秋宴見了幾個熟人,她便拚命用這次宴會,找回以前做郡主時的感覺。
現在被人對峙斥罵,無異是拆穿她自欺其人的白日夢,這讓她異常惱怒。
薛佳林不好惹,和雍這幾個小姐妹也沒幾個是好惹的。
能出席宮廷中秋宴的,不會是尋常官員大臣。她們幾個要麼是侯爵之後、要麼是世家貴女,最次的也是官員之女。
薛佳林便還有郡主之榮,比這幾人也高不得多少。
往日里讓她面子,也不過是因她母親是大長公主,她家裡尚有體面罷了。
如今樂平被軟禁,薛家已經沒落,誰還會將她放在眼裡?
「你口口聲聲問我們是什麼東西……你算什麼?不過一介宮婢爾。」一女子銳利的諷刺她。
被人直接拆穿,踩碎她掩耳盜鈴的偽裝,薛佳林氣得渾身發抖。
她頭腦發昏得想去抽那說話人的耳光,剛抬起胳膊,卻被一道來自與她身後的聲音喝住。
「薛姑娘!」一名有點年紀的宮女略高聲地喊住薛佳林的動作:「你在這兒就好,宮裡有事要做,快與我回去。」
薛佳林一聽這中年女子的聲音,不受控的打個顫,立馬老實得像只小雞崽兒縮起來立好。
若這般看,還以為她是真的順從。
可惜她掩蓋不了自己眼中的不甘憤怒,暴露了她是不情願才老實下來。
中年宮女不怒自威,即便含著溫和的笑走到和雍、明秀幾人面前,也讓人無端感覺到一種壓力。
「宮宴進行了這般久,想來兩位殿下和幾位姑娘都累了。」中年女子對她們幾人道:「幾位姑娘早些與家人一道回去吧,不要耽擱了,讓家人擔心。」
在場的都是有頭有臉,有眼力見識的。看這女子服飾裝扮、行止氣度,即便不識得,也知這女子絕非尋常宮婢。
因此幾人都非常客氣。
再說好姐妹的危機也解除,她們沒必要再無端生事。
於是客氣一番后,分別離去。
和雍與明秀也要離去時,中年女子自喊住她倆:「兩位殿下請留步。」
明秀聞聲,畏懼地不停發抖。
和雍攙著她胳膊,不明白她為何會如此。就算是見到那種事,也不至於會怕成這個樣子啊……
和雍疑惑地看了看明秀,代她問道:「是有什麼事嗎?」
中年女子淡然笑著:「天晚了,兩位殿下回去未免勞累。皇上考慮到這件事,留兩位在宮中休息。」
她話說完,兩名宮女走來,顯然是為明秀、和雍引路的……
明秀的態度十分畏懼,或許是畏懼繼續留在宮裡。可她也沒勇氣拒絕,只能被婢女攙著引走。
和雍眼見明秀離開,她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在場幾人的態度。
中年宮女城府深厚,看不出所想。薛佳林站在中年宮女身後,目光隱含憤怒地時不時瞄眼那個宮女的背後。
和雍膽子大,柔柔地笑著走到中年宮女面前,極其具有親和力:「這位姑姑,中秋佳節,本宮還沒有單獨向皇姐進禮。勞煩姑姑引路,帶本宮去見皇姐吧?」
她的柔軟可親中年宮女並不受用,臉上仍是毫無破綻的笑容:「殿下有心了。皇上操勞一日,已準備休息。殿下若有心,可以明日請見。」
和雍沒有堅持,她乖順地笑著,好像十分聽勸:「那本宮明日再見皇姐好了。」
末了,她還貼心關懷:「本宮瞧明秀皇姐像不大舒服,有勞姑姑請太醫,為明秀皇姐看看。不要在這大好的節里,害了病。」
中年宮女含笑點頭應了,禮節周全地對她行了禮,讓人送她離去。
和雍一行人走遠,中年宮女轉過身,面對薛佳林臉上那笑似是沒變,又似是變了。
薛佳林見了,霎時透出一身重重的冷汗,透濕衣裳。
秋風一吹,她如篩糠般不住顫抖。
中年宮女看著她,方才還有幾分溫度的笑,現在似是在皮笑肉不笑,有種令人畏懼的詭異……
「薛姑娘,你跟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