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夢魘

第十章 夢魘

李知愚在回房路上,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小姐可是染了風寒了?」春喜憂心忡忡看著,「我回去給小姐帶件披肩。」

「不用,我們都回去了,不差這幾步。」

「這若是染了風寒可怎麼好?」

「那不一定,也許別人在背後罵我呢?」李知愚攏緊衣服,想到陸堯那副陰沉沉的表情。

「少夫人,你回來了?」

李知愚和春喜說話的空隙,一個四十幾的女人突然冒了出來:「奴婢蘇蘭見過少夫人。」

「你是?」

「回稟少夫人,奴婢原是少爺身邊的管事嬤嬤,專門伺候少爺的飲食起居,今後少夫人的飲食起居,也將由我負責。」

「蘇嬤嬤費心了。」

李知愚打量這個憑空出來的女人,此人衣著打扮是素凈了點,但手腕上戴的純色玉鐲,看著似乎價格不菲。

「這地上涼,蘭嬤嬤快起來,別落下病根。」春喜走過去扶起蘇蘭。

蘇蘭看著懂禮數的春喜,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姑娘真是體貼細緻,不愧是少夫人從李家帶過來的丫頭,不知比我手底下使喚的丫頭強多少倍。」

春喜在陸府難得遇到一個友善的好人,高興地不得了:「以後還請嬤嬤多多照應。」

「這是奴婢的分內事。」蘇蘭邊說,邊提醒李知愚:「夫人,小心。」

李知愚走進屋子,春喜剛要去倒茶,蘇蘭搶先一步做了這份活。

春喜見蘇嬤嬤年紀大,不能頂撞,只能不知所措地搓搓手,然後自己給自己找了點活兒干。

蘇蘭端上茶杯,熱絡地聊起來:「夫人剛到陸家,吃的住的可都還習慣?」

李知愚掃她一眼,抿了口茶:「我自己一個人住,沒什麼不習慣的。」

蘇蘭露出心疼的眼神,安慰道:「夫人,你也不要傷心。即便少爺不住在此處,您還是陸家的兒媳婦。」

傷心?

李知愚嘴角揚了揚。

她怎麼會為了陸堯傷心?

她只是鬱悶不能早點拿到他的心頭血而已。

不急。

陸堯已經是他名義上的夫君,生米煮成熟飯早晚的事。

一旦拿捏住他,到那時再摘果實也不遲。

李知愚放下茶杯,好整以暇道:「蘇嬤嬤,你能跟我說說家裡的情況嗎?比如,年年?」

「年年?夫人說地可是小姐?」

「對,是她,我看她大概只有十歲左右,可陸老爺已經六十幾了。這是老來得女?」

「這話可就從長說起了。」

「請講。」

這天,李知愚坐在屋子裡,聽蘇蘭把陸家的概況說了一遍。

她這才搞明白陸年年和陸堯年紀相差這麼大。

原來當年陸堯的生母沈氏生他的時候,難產而死。

沈氏死後,陸崇章傷心過度並未續弦,一直頂著鰥夫的身份,獨自撫養陸堯,維持了十年有餘。

後來因為公事繁忙,無暇顧及陸堯,導致父子關係越來越僵,陸崇章擔心陸堯走上歪門邪道,便娶了現在的趙婉如,想她來管後院的事。

趙婉如進門后,為了緩和父子關係,並且將陸堯拉回正道,因而進門的前幾年一直沒有生孩子,直到陸堯認可了她這個母親,她才冒著高齡產婦的危險,生下唯一的女兒陸年年。

蘇蘭走後,春喜感慨起來:「小姐,如此看來,夫人真是一個好人,多賢惠呀。」

「好嗎?身為一個女人,不僅要養育一個跟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兒子,還要高齡產女,把半條命搭了進去。為什麼這些傻女人總是熱衷虐待自己,感動別人呢?男人也不見得會感激她。」

「這?」

「行了,你回去吧。」

「哎。」

春喜放下剩下的活,準備要走,突然又被叫住。

「等等。」李知愚問她:「對了,你經常玩的那個毽子有沒有帶過來?」

毽子?

春喜記得小姐不愛玩這個,當時她玩毽子的時候,小姐還說她不幹正經事,就知道玩這些弱智的事情。

怎麼今天突然要了?

「小姐,我一直收著呢,小姐要這個做什麼?」

李知愚看著窗外的月色,笑道:「今天晚上星星這麼多,明天天氣應該不錯,我們找個空地,踢踢毽子吧。」

春喜難得見小姐肯踢毽子,小鹿眼睛閃著亮光:「好啊,明兒我帶過來。小姐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悶,出去玩玩正好。」

春喜走了以後,隔壁院子的嬉笑聲又響了起來。

李知愚關上窗,舒服地躺回床上,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她又做了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夢境。

她赤著腳丫,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公路上。

公路兩邊都是山,一輛車也沒有。

恰逢雨季,山上被白茫茫的霧氣籠罩著,淅淅瀝瀝的雨絲飄在她凌亂的頭髮上,化成雨珠。

她的衣服濕噠噠地貼著身體,腳上一點溫度也沒有,整個人冷得瑟瑟發抖。

她不停地往前走,時不時回頭,想著有一輛車經過,帶她離開這個地方。

可這個地方就像迷宮一樣,同樣的風景不停重現,卻怎麼也走不出去。

直到後來,她在迷霧中看見了兩個人的身影,一個成年女性和一個小女孩。

成年女性拉住女孩兒的手,女孩兒不停問問題,成年女性也不厭其煩地回答,時不時傳出笑聲,兩人的關係像是一對母女。

她奮力追了上去,想喊住她們,可是喉嚨里發不出聲音,像堵住了一樣。

她就這樣跟著她們跑啊跑啊,不知道過了多久,到了一座橋上。

那對母女站在橋中央停了下來,橋底下是波瀾洶湧的江水。

江水流地很湍急,人一旦掉進去,立馬被它們吞噬,消失地無影無蹤。

成年女性抱起了小女孩,回過頭來,對著她笑了一下,然後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李知愚看著這個如噩夢般的畫面,像發瘋了一樣追上去,她的喉嚨也在嘶吼,在狂嘯,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最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們跳了下去。

「不要!」

李知愚夢中驚醒。

醒來,屋子一片漆黑。

除了她自己,再無一人。

身邊安靜到能聽清她急促的呼吸聲和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她坐起來,把頭埋進臂彎里,靜靜緩了會兒,聽著隔壁熱鬧的喧嘩聲,裹上被子直接在窗邊的軟榻躺了一晚。

徹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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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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