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髒的很
剛開始,李知愚一直在慢中求穩,逐步往上走,等到了中程找准節奏后,便跟壁虎一樣迅速往上攀爬,沒有絲毫膽怯。
春喜眼看著小姐就要登頂,忍不住鬆了口氣。
而就在這時,李知愚右腳下踩著的位置突然鬆動,半個身子傾斜往下,差點甩了出去。
「小心!」眾人心臟跳到嗓子眼。
「小姐,小姐!」春喜嚇得魂兒都沒了,「小姐,千萬要抓住,可不能摔了下來啊!」
陸堯聽著女人痛苦的掙扎聲,緩緩抬眸望過去,只見李知愚整個人掛在上邊,緊靠一隻左手用力,纖細手臂上瘦的似乎只剩骨頭。
如若不是習武之人,男子也未必能撐住。
她竟然……
李知愚知道身子底下就有不少尖銳的硬物,一旦失手掉下去,不死也要半條命。
她不想死。
她咬緊牙關,眼神變狠,迅速、果斷搜集身邊可用的地方,死死地抓住。
一定要趁體力耗盡之前,找到新的著力點。
「小姐,小姐,你別動。」春喜看著小姐掛在上邊,上上不去,下下不來,得多無助啊。
春喜實在沒辦法,便跑到男人跟前,撲通一聲跪下:「姑爺,求求你救救小姐吧,小姐病才好不久,怎能再受傷?春喜求求姑爺救救小姐吧。」
媚兒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他穩穩坐在位置上,目光深邃難以捉摸。
春喜朝地上磕了幾個頭:「姑爺,春喜求求你,救救小姐,救救我家小姐。」
女人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道:「春喜姑娘,少夫人似乎無礙了。」
春喜得不到姑爺回應,又見小姐安然無恙,便哭著跑回原位,低聲在心裡祈禱:「小姐,小心,小心。」
碎石子不斷從山上滾下來,好在李知愚右手再次抓住堅實的地方,重新站穩,沒有掉下去。
春喜在底下目不轉睛盯著,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什麼。「小姐,夠著牆了,夠著牆了。」
牆壁近在咫尺。
李知愚爬到假山頂部,找到一個只能容納單隻腳的位置,穩住身子后,整個人跨了過去。
春喜跑到牆底下,緊緊跟著小姐身影,嘴裡不停說著:「小姐,你小心,慢點兒,看著路。」
李知愚從假山跨過牆壁落腳的地方,離屋檐大約兩三米距離,她微微攤開雙手,快速走到屋檐底下。
皇天不負有心人,不枉費她這麼辛苦爬上來,終於看到躺在角落裡的毽子。
「找到了。」
李知愚撿起毽子,回過頭,才發現自己已然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
不,準確地說,應該是笑點。
這些人都在看她的笑話。
也包括她的丈夫。
陸堯。
李知愚看見他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她和他雖無情,但畢竟名義上的夫妻。對於她剛才的遭遇,他竟然無動於衷。
這樣薄情寡義的男人,真的願意獻出他的心頭血嗎?
李知愚站在房檐上,俯視著他,有些懷疑自己有沒有看錯人。
不過,她的擔憂只在轉瞬之間,說起冷血,她自己豈非更上一層樓?
李知愚收起一貫冷漠疏離的神情,看著三米高的城牆,猶豫著要不要跳下去。
「小姐,你別怕,你別亂動,留在這裡。」春喜嚇得心慌,「快來人,拿梯子來,快拿梯子來。」
家僕手忙腳亂搬來梯子,架在牆上。
春喜擠進來,穩穩按著梯子:「小姐,你慢慢下來。」
「我知道。」李知愚丟下毽子,背過身,踩著梯子走下來。
春喜碰到小姐那一刻,情緒綳不住,喊了出來:「小姐,你嚇死我了,方才我差點以為小姐要摔下來,那兒那麼多石子,可危險了。」
李知愚擦了下額頭的汗珠,露出鮮血淋漓的左手。
春喜驚恐睜大眸子:「小姐,你受傷了!好多血!」
李知愚剛才整個人懸挂在假山上,左手與凹凸不平的石壁反覆摩擦,手臂整片都是血痕,且仍舊有新鮮的血液不停冒出來。
還好沒有劃到手腕,否則,代價有點大。
「流這麼多血,得多疼啊。」春喜想從身上找塊乾淨的帕子,可是經常帶的卻意外找不到了。
「沒事,只是小傷,我們走吧。」
李知愚撿起毽子,走到陸堯身邊。
陸堯一眼看到她手臂上的傷口,對比白白凈凈的右手,左手上沒有一塊是好肉。
李知愚只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眸光,淡淡呢喃:「夫君,對不起,打擾到你了,我們這就走。」
李知愚說完轉身,聽見身後男人聲音冷冷響起:
「來人,把屋子重新清掃一遍,去去晦氣。」
「小姐,姑爺怎能這樣?小姐受傷不關心就罷了,怎能說這些話罵人。」
春喜憤怒道,李知愚只停頓稍許,就緩步走了出去,春喜沒法,只好追上。
她們才走沒幾步,卻又聽到喊聲:「少夫人請留步。」
李知愚停下來,看見媚兒疾步走向自己。
這女人怎麼來了?
李知愚露出和善的眼神,笑道:「媚兒姑娘,你這是?」
媚兒從袖口裡掏出一塊乾淨的帕巾,主動送上,關心道:「方才看見少夫人手上有傷,又沒有東西包紮,恰好媚兒這裡有乾淨的帕巾,還望少夫人不要嫌棄。」
「多謝。」李知愚給了春喜一個眼神,春喜接過。
媚兒又溫柔體貼道:「少夫人別傷心,公子不過是近日遇到了一些煩心事,無暇顧及旁的東西,少夫人定不要放在心上。」
「媚兒姑娘這麼清楚,想必是夫君的解語花,還請姑娘多開導開導他,身子要緊。」
「媚兒定會做的。」女子淺淺一笑。
李知愚看著她離去,眼神冷下來。
春喜拿著手裡這塊帕子,像燙手山芋一般。她既感激媚兒姑娘伸出援手,又怨這個女人霸佔了姑爺,害得小姐受此屈辱。
「小姐,媚兒姑娘給的帕子。」
「待會兒找個沒人的地方丟了。」她說。
丟了?
春喜望向小姐,一時之間有些於心不忍:「小姐,這是媚兒姑娘給的,她也是關心小姐的傷勢,要不還是收著吧。」
李知愚看著白白凈凈的帕巾,飄來若有似無的香氣,她眉頭皺起。
這東西看似乾淨無暇,可背地裡不知道被多少金錢慾望,還有老嫖客沾染過。
「娼妓用過的東西,髒的很。」
「臟……的……很……」藏在門縫裡的媚兒緊緊抓著門沿,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