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痴傻媳婦
蘇蘭走以後,李知愚沒事可做,隨手掏了本書,靠在軟榻上打發時間。
按照平常這個時候,春喜肯定會說個不停,不是勸她做點針線活,就是要她睡個午覺,休養生息。
今日,這丫頭倒是一反常態,只顧著埋頭幹活,一句話也不說,安靜得有些出奇。
具體緣由,李知愚不用想也猜得到。
春喜大抵以為蘇蘭即將取代她的位置,成為自己跟前的紅人,所以有點手足無措吧。
實話來說,像春喜這樣的下屬,情商低,效率不高,甚至還會質疑她的決定,並不是一個合格的下屬,更不是一個合格的左膀右臂。
她用人向來只管好不好用,不問工作年限,更不會感情用事。
倘若有人能頂替,換了也未嘗不可。
李知愚目光只在春喜身上短暫停留一會,便就著舒服的綿綿細雨和春日暖光,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她這一睡就是幾個小時,等醒來時,已是傍晚時分。
窗外雨停,天空烏雲像散開的水墨景,夕陽餘暉落滿院子,遍地都是金黃色。
「小姐你醒了?」春喜輕聲問道,「我正準備叫小姐呢。」
李知愚看著外面的景色,恍然如隔世,分不清夢裡還是夢外:「春喜,現在幾點了?」
「小姐,酉時了,咱們該去老爺夫人那兒用晚膳啊。」
晚膳?
李知愚回過神來,起身收拾一番,動身前去用晚膳。
出到門外,府里的下人正忙著清掃地上的枯枝落葉,一堆又一堆,像暴風驟雨席捲之後的場景。
「剛才下了大雨嗎?」
春喜眨著眼眸,「是啊。方才我本想喊小姐回床上歇息,可看著小姐睡得挺沉,便沒有叫醒。」
「是嗎?」
李知愚說著說著,看見一隻五顏六色的蝴蝶被黏在蜘蛛網上,正拼力想要飛走。
她好奇走過去。
春喜看見即將被蜘蛛吃掉的蝴蝶,滿臉不解:「小姐,再不過去用膳就晚了。」
「不差這點時間。」
李知愚踩上石凳,伸手去夠蜘蛛網,但由於身高不高,遲遲無果。
「春喜,幫我拿根樹枝過來。」
「小姐,你的手剛上完葯,別摔著了。」春喜嘴上擔心,還是蹲地找了根樹杈,遞給小姐:「小姐,這蝴蝶被蜘蛛吃掉乃是常事,小姐救了這一隻,還會有其他的會被吃掉。」
「這蜘蛛這麼狡猾,不知道多少蝴蝶落入了它的網。這隻蝴蝶這麼賣力想活著,碰到了我,能救一隻是一隻。」
李知愚笑了笑,看著蜘蛛逐步靠近蝴蝶,蝴蝶撲通地愈發厲害,像極了垂死前的掙扎。
等蜘蛛差不多快接近蝴蝶的時候,李知愚伸出樹枝,逗弄起它的爪牙。
蜘蛛彷彿察覺到危機,閃電似的收回觸角,全身緊繃成一團。
李知愚還記得剛才它慢悠悠地靠近獵物,那股淡定的樣兒。
「看你還得不得瑟。」李知愚得意地笑了笑,把整個蜘蛛網弄下來。
蜘蛛先掉下來,落在地上,瘋狂想逃走。
李知愚一腳踩死它之後,才從黏黏的網裡,把蝴蝶一點一點扣出來。
春喜蹲在一旁,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
春喜歪著腦袋,眨起眼睛:「別人家的小姐不是喜琴棋書畫,就是詩詞歌賦,再不濟,也會讀些女德之類的書籍。我們家小姐怎麼跟個小孩兒似的,竟是玩這些蜘蛛啊蝴蝶這些東西啊?」
李知愚冷哼,「別人是別人,我是我,我只管自己開不開心,別人是什麼樣的,我管不著。」
主僕兩站在亭子底下,不顧旁人的眼光,救起蝴蝶來。
而在不遠處,這一切盡收陸堯眼中。
「少爺,少夫人好像在弄蜘蛛網。」隨豫安疑惑不解。
這東西有什麼可玩的?
陸堯看著李知愚,問:「這些天你一直盯著她們。她們就沒做什麼出格的事?」
隨豫安搖搖頭,「少夫人在屋子裡頭,不是歇息便是看書,小的看著並無不妥。」
陸堯看著李知愚的行為舉止,竟跟那五六歲的孩童一般,幼稚得可以。
即便是家裡的搗蛋鬼陸年年,也未必干出這種蠢事。
他冷嘲:「我看她不是不妥,怕不是腦子有問題。莫非這李家發現女兒是個痴兒,為了物盡其用,便想方設法把她弄進陸府。」
痴兒?
隨豫安眸子睜大一些,覺得吃驚。
李知愚耐心地弄乾凈蝴蝶身上的蛛網,跟著放在手心裡:「小東西,飛吧。」
「小姐,它還能飛嗎?」春喜站在一旁,目不轉睛盯著。
李知愚信心滿滿,「它這麼想活命,肯定可以的。」
片刻,春喜瞧見蝴蝶果真飛起來了,「小姐說的對極了,它真的飛起來了,真的飛起來了。」
李知愚拍拍手,滿意地笑著:「那當然,我說它能飛,肯定能飛。」
「小姐,它飛那兒了,那兒呢。」
「我有眼睛,看得見,」李知愚還沒來得及高興,下一秒蝴蝶便掉落在地,儘管用翅膀拼力揮動,卻怎麼也飛不起來。
「哎呀,它又飛不了。」春喜大失所望。
李知愚走過去,剛想伸手去撿,一隻腳突然出現在眼前,當著她的面,把地上的蝴蝶踩進了泥濘里。
雖說蝴蝶的命不是命,但看著它被踩死,心裡卻有不甘。
李知愚身子頓了下,怒眼抬頭,撞上男人冷冽的眸光。
怎麼是他?
春喜看著眼前人,唯唯諾諾的喊道:「見過姑爺。」
李知愚神情平緩地渡過憤怒,語氣溫柔:「知愚見過夫君。」
陸堯看著李知愚,嘴角一勾:「玩地可還盡興?」
李知愚看著腳下的蝴蝶,「我本意是想救它,沒有救成,有些可惜了。」
「可惜?連只畜生都算不得的東西,死了有什麼好可惜的。」
「畜生的命也是命。」
「有些人的命尚且顧不上,發什麼慈悲,關心起畜生的命了?難道你覺著,你自己的命還不如這隻畜生嗎?嗯?」陸堯直勾勾看著李知愚,眸中帶笑。
拿她的命跟畜生比嗎?
李知愚知道這是拐著彎罵她,沒往心裡去。
誰叫她想要他的心頭血,就當是償還欠他的債。
陸堯見李知愚沒說話,掃一眼她受傷的手,面無表情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