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身份
打完電話我回到酒吧里,跟陳諾和珊珊又扯了半天閑蛋,就把她們送走了。看著酒桶盯著珊珊離去的背影且意猶未盡的樣子,我實在有些於心不忍,安慰道:「桶子,擦擦口水先。」
酒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一邊擦嘴一邊嘿嘿笑了起來,我又道:「又不是生離死別,你至於不?對了,場子你先盯一會,我出門辦點事。」
「往哥,用我跟著去不?」
「不用,家裡一點小事,我辦完就回來,有事兒呼我。」
說完我朝外走去,到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上車告訴司機師傅目的地之後,就躺在車上睡著了。到了地方,司機師傅把我叫醒,我起身搓了搓臉,拍了拍腦袋,重新振作精神。
這裡是一處寫字樓,二十多層,裡面來往的基本都是這樓里上班族,那個人約我見面的地方,就選在這座樓的樓頂天台。
我搭乘電梯上到離頂樓還有三層的樓層,然後從安全通道步行上了天台。在天台的一個通風管道後面,背對著我站著一個人,聽到我的腳步聲后,他扭過頭來說到:「真他媽磨蹭,以後能不能利索點?」
「王隊,我又不會飛,已經夠快了啊!」是的,市局刑偵大隊長王建剛,就站在我面前,約我見面的人,就是他。
「確定沒人跟著吧?」
「放心吧,進來之前我在大樓周圍轉了好幾圈,不會有人跟蹤的。」我自信地答道。
「小心為上,你現在可是道兒上的紅人啊。」
「王隊長也終於肯用點現代化的聯繫方式了,總那麼塞紙條也不是個辦法啊。」沒錯,之前我被王建剛的人帶到審訊室里,走的時候我在兜里發現的那張紙條,就是王建剛塞給我的,上面寫了一個時間和地點,一段時間以來,紙條就是我們的聯絡方式,且從來都只有他塞給我,我沒有主動聯繫過他。
「私底下就不用叫王隊了,按家裡規矩來。」王隊叫王建剛,而當年北城區叱吒江湖的興勝堂主大軍,也就是我的父親,叫王健軍。你們沒猜錯,王建剛是大軍的親弟弟,也是我的親叔叔,這層關係,整個無盟市除了我們家裡人,都沒有人知道。當年我爸混社會的時候,身為家裡最小的弟弟,王建剛毅然選擇了報考警校,畢業后投身到了刑警的隊伍中。以我爸和王建剛的性格,再後來的發展想必大家也能猜到:家裡最賺錢名聲最響的是我的父親大軍,而剛剛步入社會加入警隊的王建剛,逐漸與大軍劃清了界限,鬧到最後甚至連家也不回,直到現在我爺爺奶奶均已去世,王建剛跟家裡人也不再有任何聯繫。
「別,我不習慣,還是叫你王隊吧,你是白,我是黑。」我坦然回道。
「行,隨你吧。今天叫你來,是要給你個東西。」
「等等,先說那天的事兒,我們的行動,是你把消息透漏給大手的吧?」
「是啊,不把事情搞大點,怎麼能讓百義和鐵了心趟這攤渾水呢?」王建剛頓了一下,接著說:「只是可憐了那個叫小抖兒的孩子,斷了兩根指頭。」真是什麼事兒都逃不過警察的眼睛。
「你到底想幹嘛?攪得滿城風雨,對你有什麼好處?」
「哼,這些社會渣滓,就得讓他們狗咬狗,我們辦起事情來才省時省力啊。」
「那我呢?也是你口中的社會渣滓唄?」我挑釁地問道。
「快別整這些沒用的了,這個,你先拿著,我教你怎麼用。」說著他從兜里掏出一個類似耳機的東西,塞到我手裡,接著道:「這個玩意叫竊聽器,高科技產品,你帶在身上,需要的時候我會提前通知你打開,我就能聽到你那邊的聲音了。」
「哦,這就是傳說中的竊聽器啊?你這是要徹底把我拖下水啊!王隊,先搞清楚,我只是你的線人,不是你們警方的卧底,我可以不服從你的安排。」我心中十分不滿,之前讓我提供情報也就算了,這次直接要我把竊聽器裝到身上,簡直就是把我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要知道,這玩意一旦被發現,我估計留個全屍都難。
「第一,你並不想當個混混,這我清楚,第二,現在已經由不得你了,你說我要是把你我合作的事情放出風去,肥龍會怎麼對你?」
「王建剛我操你媽!我可是你親侄子!」我已經喊了出來。
王建剛趕緊朝四周張望了一下,壓著聲音怒道:「你他媽給老子小聲點!親侄子?你那死鬼老爸走了以後,你叫過我一聲叔沒有!?」
「少跟我提我爸!」又喊了一聲以後我努力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心裡也清楚王建剛所說不假,我現在再想下船,已經身不由己了。
接著在王建剛的指導下,我學會了這個跟耳機一般的玩意怎麼使喚,看到我可以熟練操作之後,王建剛甩下一句:「跟我合作,起碼你不用蹲苦窯。」之後就走掉了。我在他離開后十分鐘,也自行離開,這次我沒有選擇坐電梯,而是從二十多層的樓頂順著樓梯走到了一層。若干年後,我和王建剛這個見面和離開的方式,被用在了一部叫做《無間道》的香港電影裡面,且成為了該片的一個經典橋段,我知道此事的時候有點後悔,當初上中專之前應該仔細考慮考慮,報考一個電影學院學導演專業。
離開大廈的時候我整個人有點不在狀態,腦袋發懵神情萎靡。回去的路上,我把自從加入興勝以來的種種都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混社會這麼長時間,從無名小卒到現在小有名氣,從孤苦伶仃到現在兄弟眾多,從沒錢吃飯到現在衣食無憂,社團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變化,但是講道理,我喜歡當混混么?當然不喜歡,我只是喜歡錢而已。我喜歡當二五仔么?廢話,鬼才會喜歡。但是現在有得選么?答案是沒有。
回到夜魅酒吧,酒桶見我情緒低落,趕緊拿了一瓶啤酒過來:「往哥,咋啦啊這是?家裡事兒沒處理好啊?」
「哦,沒有,就是最近有點累,不打緊的。」
「要不你回去歇著吧,這兒有我盯著就行!」酒桶應該是看出來我在敷衍他了,但也不好刨根問底兒,只能自告奮勇留下來看場,算是替我分擔點壓力。
夜魅交給酒桶看著我倒是挺放心的,手底下這麼多人,也只有他能在我不在的時候撐撐場面,交給其他人我還真不放心。所以我就順水推舟:「那行吧,今天你辛苦一點,我回家睡會先,有事兒呼我啊。」酒桶連連點頭,我交代完后就離開酒吧了。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從兜里拿出那個竊聽器,在手上反覆把玩,甚至還對著這玩意說話:「你這個小東西,會害死多少人啊?」說完后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有點發神經,順勢一把把竊聽器丟在了床邊,沉沉睡去,我太需要好好睡一覺了,人世間諸多排憂解難之道,在我看來唯有睡覺是最有效的辦法。
等我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我起身洗漱完畢,照例拿起傳呼機翻看起來,發現酒桶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可能是睡得太沉,沒聽到吧。
我走到樓下公用電話亭,給酒桶回過去電話,他在電話那頭說:「往哥,昨晚一直呼你也沒回應,我估摸著你是睡了,就沒再繼續打了。」
「嗯,睡得有點死了,怎麼了?有人鬧事兒啊?」
「額......倒不是鬧事兒,昨晚來了倆人,進來就要找你,看你不在之後讓我們轉告你一句話......」
「啥話啊?別磨磨唧唧的,你倒是說啊!」我聽出來他語氣有點不正常。
「他們說,讓你最近把命看好......」他說完后電話那頭就沉默了,酒桶在等我的表態。
我愣了一下,然後又問:「這倆人你見過沒?長啥樣?」
「沒見過,但是這倆人好像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