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玄冥二老
兩道光,月光,刀光。月色下成群的人,人手中明晃晃的刀。
我帶著酒桶和夜魅小分隊衝鋒的時候,對面禿老高的人也殺將過來,兩撥人馬瞬間戰成一團。像這種小弟衝鋒陷陣的局面,基本上雙方拼的是人數和狠勁兒,但是當其中一方有一個像酒桶這樣的坦克在前面抗傷害,你會發現你的團隊作戰會輕鬆不少。
與此同時,電叉和吹水達的人馬也已經跟趙老二的隊伍混戰起來,現場除了兩個社團的幾位堂主,其餘人手全部參戰,夜幕下的碼頭,對親人的問候不斷,慘叫聲也不斷。
酒桶一直在我前方大概一個身位,手腳並用,手,攥著刀,腳,穿著一雙不知從哪搞到的軍勾皮鞋,是他特地為今晚的戰鬥而準備的。以酒桶的力量來講,一刀下去只要劈中肯定是皮開肉綻,重點在於他腳上那雙軍勾。不知道各位有沒印象,那個年代的混混們一度很中意這種從部隊上流傳出來的鞋,鞋幫很高,鞋頭超硬,整體形似一道彎鉤,故而得名「軍勾」。這玩意在街頭鬥毆中的殺傷力不可小覷,一個側踢上去甚至能把胳膊給乾折了,而且,這雙鞋現在在酒桶腳上。身高力強的酒桶,大腳開路,把禿老高的手下們踹得叫苦連天。
由於酒桶的出彩表現,對方很快把攻擊目標鎖定在了他身上,不管衝到哪裡,酒桶身邊都至少有五六個人圍著他亂砍,雖然被他刀砍腳踹撂倒的也不在少數,但是酒桶自身也中了至少兩刀,頭上也不知何時被開了瓢。看著血流如注的酒桶,我豈能再屈於人后?在興勝混了這麼久,我的打架實力已經有了大幅度提升,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剛入行的菜鳥了,於是乎我大喊一聲:「兄弟們!跟緊我,給酒桶解圍!」
然後我被砍了一刀,在右肩膀上。我剛衝到酒桶身邊,就被對方一個混混一刀劈中,我下意識迅速後撤,忍著疼繼續喊道:「別管我!跟他們拼了!」媽的,我咋還是個菜鳥。
再看五堂六堂和趙老二那邊的戰鬥,仍舊是難解難分,地上已經躺了不少人,也流了不少血,但是通過我的目測,大部分應該是只挨過一刀就倒下裝死的選手。打群架,最賣力的永遠是剛出道不久的年輕人,像這種躺那裝死的,基本都是混跡江湖多年一直無法上位的老鳥,不是他們不努力,是他們本身就沒有那麼高追求。那個年代的出來混的,有的是為了名聲,有的是為了求財,而大多數人只是為了跟著大哥混能有口飯吃,所謂富貴險中求,這種「險」來的時候他們不去拼殺,那麼「富貴」也就跟他們此生無緣。天大地大不如命大,人之常情,不難理解。
現場越來越混亂,幾位堂主大哥都還沒有動作,只是冷眼看著小弟們激烈廝殺。而此時的我,頭腦異常冷靜,甚至想起來大文豪托爾斯泰的一句名言:要有生活的目標,一輩子的目標,一段時期的目標,一個階段的目標,一年的目標,一個月的目標,一個星期的目標,一天的目標,一個小時的目標,一分鐘的目標(此處向各位讀者道歉,不是我故意湊字數,而是這句話是我當時唯一能記住的名言,故而在心中情不自禁地背誦起來)。
對呀,差點忘了,我的目標,是那個死禿子。
「酒桶,別管其他人了!直接去要那個老禿逼的命!」酒桶也沒有猶豫,強行甩開身邊的人,又挨了幾棍子后跑到我身邊:「我開路,往哥你跟上啊!」
我點點頭又朝人群喊:「夜魅的,跟我走!」十幾個人以我和酒桶為首,瞬間形成了兩路縱隊,宛如一把尖刀一般直衝禿老高而去。
轉眼間我們已經殺到跟前,酒桶二話不說抬腳就朝禿老高蹬去,而然就在酒桶抬起腿的瞬間,斜刺里殺出一人,一個矮身將酒桶抬起的那條腿扛在肩膀上,順勢就把酒桶掀翻在地。
是趙老二。
我沒想到看起來面容清秀的他居然有如此身手,那麼大塊頭的酒桶只用了一招就被他干翻。接著趙老二踩著酒桶的腦袋:「就這啊?你們興勝的晚輩就這啊?」
「閉上你那逼嘴!」我大吼著沖趙老二砍了過去,我一米七五的身高,他一米九的臂展。所以我也躺下了,被趙老二一個馬步向前,一記左勾拳放展了。
趙老二:「嘴真臟,你剛那句話惹毛我了啊。」
我身後跟著我衝過來的兄弟們也對趙老二群起而攻之,但無奈對方的小弟們也已經趕到,兩幫人又打在一起,由於我方人數吃虧,很快被打了個七零八落。
禿老高這會得意洋洋地走過來:「小崽子,上次被你陰了一道,是我失算了,你還真以為你翅膀硬了啊?」說完就沖我肚子上連續猛踹,疼痛難忍的我只能蜷縮地上任其發泄,酒桶見狀還要站起來幫我,但立刻被趙老二踩在腳下動彈不得。
「狂!你再給老子狂啊!?」禿老高邊踹邊喊,彷彿是要把在我這受到的屈辱一次性還給我。
恨,我好恨。我他媽怎麼就這麼菜啊,好歹混了這麼長時間,在道兒上也小有名氣,為啥打起架來還不如陳諾頂事兒啊?此時此刻被痛毆的我,心裡想著卻是今後如何發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起碼不能第一招就被治得服服帖帖。
合聯盛的堂主出手了,按理說我們這邊的大哥們也應該有所動作,可是等了半天,嘴角甚至開始滲血的我,仍舊沒能等來熟悉的劇情——肥龍大哥的閃亮登場。肥龍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觀望著,並沒有打算出手的意思,雖然不理解他的意圖,但我知道我絕對不能喊出「大哥救我」這幾個字,否則今後的混混生涯就算徹底斷送了。
「呀呵?這憨批還挺有勁兒啊!」隨著趙老二一聲嘲諷,我看到酒桶在拼盡全力搬開趙老二踩在自己身上的那隻腳,並且晃晃悠悠站了起來。其實我知道,酒桶只是在之前的戰鬥中挨了幾棍中了幾刀,腦袋上一直出血,不然趙老二不可能這麼輕鬆就把他放倒的,現在他能重新站起來,我一點都不意外。
站起來的酒桶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指著禿老高:「你,來!」
「噗!」酒桶捂著肚子彎下了腰,來自趙老二的一記重炮拳。
趙老二:「你先別操心別人,老子跟你還沒玩夠呢。」
禿老高一臉猥瑣地笑到:「王往啊,你這個小弟我喜歡,不如讓他來跟我?」
「我跟你媽!」酒桶直起腰來喊了一聲,朝著禿老高撲了過去,動作猶如大鵬展翅,又像鷹抓兔子,禿老高一時間有點心虛,嚇得連忙後退幾步,但是他高估了酒桶的耐力。已經起飛的酒桶雖然看著氣勢恢宏,但由於身上多處負傷,根本無法使出全力,所以飛到一半的酒桶落地了,重重摔在地上,傷敵為零,自損一千。
「哈哈哈哈哈……這孫子他媽傻逼吧?」禿老高淫邪的笑聲再次傳來,聽著屬實令人作嘔。
「欺負個晚輩都能這麼開心,不愧是你啊禿逼。」禿老高的笑聲被人打斷了,我抬頭一看,吹水達。
「卧槽,這不是號稱全北城最會滿嘴跑火車的大哥嘛!怎麼,肥龍的小弟你也要保啊?」
「別誤會,你昨天砍了電叉一刀,他好歹也幫我做過不少事,漁瘸子死了,你他媽就敢來碼頭砍他,是不是當老子不存在?啊!?」
趙老二此時插嘴:「當你存在?你吹水達的名號咋來的你心裡沒點數?一張破嘴名揚天下,論扯淡我們肯定甘拜下風,論打架,我們合聯盛會怕一張嘴啊?」
「那要不你來試試老子的刀!」說著吹水達就趙老二砍去,趙老二手上並無兵器,也沒有肥龍那種敢用胳膊擋刀的魄力,只能朝後閃去。吹水達眼看一刀未中,緊接著又砍出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瘋狂揮舞了七八下,只有一刀把趙老二的大腿外側剮蹭出一道小口子,看樣子還不如切菜割了手嚴重。什麼原因?並不是趙老二身法有多快,而是吹水達太慢了,再加上趙老二兩條大長腿邁開來一步頂吹水達兩步,吹水達的刀碰不到趙老二也屬正常。
這回輪到趙老二反擊了。他從身旁小弟的手中奪過一把刀,掄圓了就朝吹水達砍去,吹水達一開始還能用自己的刀格擋兩下,但面對趙老二一波接著一波的攻勢,吹水達就只剩招架之力了。看著己方堂主被人追著砍,在場包括我在內的興勝幫眾都懵了,此刻我的內心:卧槽這麼丟人的嗎?高低是個堂主啊……
禿老高看在眼裡,喜在心裡,蹲下來揪住我頭髮:「小子,要不今天就把你葬這兒吧?」
我有氣無力地回到:「有……有本事你就試試......」
「操,嘴還挺硬!」禿老高說著就問手下要過來一把刀,抬起胳膊對著我作勢要劈。
「老禿逼!!!」一聲怒吼響徹蒼穹,熟悉的劇情終於來了:肥龍大哥坐不住了。
這一聲吼震懾了在場的每個人,不管是合聯盛還是我們興勝的,都不約而同停止了動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位北城區的頂級戰力身上。那個場景,讓躺在地上的我夢回那年。哪年呢?東漢建安十三年,長坂坡之戰,張飛三聲喝斷當陽橋,一聲好似轟雷震,獨退曹家百萬兵。而此刻的肥龍這一吼,獨退合聯盛一大片人。
肥龍吼完就朝我們這邊走來,指著禿老高:「你,死定了。」
我正尋思著禿老高這次有趙老二幫持,說什麼也應該跟肥龍正面硬剛一下子,不然合聯盛的兩個堂主被興勝的一個肥龍直接喝退,傳出去也未免太丟人了。
我又錯了。我還是低估了禿老高的無恥程度,只聽得他一聲大喊:「兄弟們,夠本兒了,撤!」喊完轉身第一個朝車上跑去,趙老二緊隨其後,合聯盛大幾十號人也紛紛落荒而逃,我們興勝的兄弟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對面已經全部上車,駛離碼頭,留給我們一大片汽車尾氣。
肥龍:「卧槽?」
在場興勝所有人:「卧槽?」
我:「卧……卧槽?」
酒桶:「往哥,啥情況啊?我們贏了?」
片刻過後,碼頭上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興勝的兄弟們大呼小叫,慶祝這輕而易舉的勝利。電叉因為負傷在身一直沒有出手,這會趕緊安排五堂的人馬進行戰後處置,該扶的扶,該攙的攙,受傷較重的立刻送醫。
三位堂主再次站在一起,肥龍:「達子,你咋還是這麼菜?」吹水達沒有說話,自知理虧,那張嘴也硬不起來了。
電叉:「行了肥龍,怎麼說也是他們敗了,我們勝了。」
吹水達這下來勁了:「操,禿老高,趙老二,還號稱什麼玄冥二老,跑得比狗還快!」
肥龍搖頭嘆氣:「你倆,還得練。」
肥龍又走到我身邊,隻字不提他為何一直不出手,只是淡淡問了句:「要緊不?能撐得住吧?」
我:「沒……沒問題大哥,小傷!」肥龍笑著哼了一聲,轉身走掉了。
之後我和酒桶也被抬到了車上,肥龍大哥指派了幾個弟兄護送我倆就醫。躺在車上的我因為身體上的疼痛,反而愈加清醒,不對勁兒啊,這什麼操作?對面就這麼跑了?
這時陳諾剛給我買的手機響了,我吃力地掏出手機,感慨了一下諾基亞的質量堪比板磚,挨那麼一頓胖揍手機居然毫髮未傷,看來十幾年後諾基亞可以開核桃的傳言並非空穴來風。
我接起電話,是夜魅酒吧的小弟打來的:「往哥,出事兒了!咱的場子被人砸了!」
操,我就說,果然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