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太史遺篇
幽冥鏢局,說到送到。
這八個字,是九十九年來,局內鏢師用血鑄就的金字招牌!
當驚鴻仙子、凌青、慕斯澤這三名剛出道的年輕人,來到四合院內求職時,謝鏢頭並沒有先考較他們的術法、智力,也沒有詢問他們的籍貫、家世,而是先給他們講起了幽冥鏢局的歷史。
這是幽冥鏢局招聘所有鏢師的第一道程序。
一個人如果不認可你的過去,他就不能和你一起創造美好的未來。
這是幽冥鏢局第一代總舵主留下的遺訓!
他出身於大內侍衛,憑一個【優曇葫蘆】縱橫三界,40歲上創建了幽冥鏢局,50歲時一人獨戰火雲邪神、水母陰姬、逍遙侯、快活王等黑道七十七名頂尖高手九天十夜,活劈17人、重創50人,最後力盡而死。
但在死前,他還是把托主寄託的鏢物,送到了預先約定的地點。
那是一處墳墓!
本朝【鐵筆御史】司馬齊的家冢。
托鏢的人叫班昭,是本朝第三任欽天監。司馬齊曾和他一起在國使館任職。
本朝太祖皇帝,生性多猜忌、善權變、好大喜功、陰狠殘忍,他原本是楚地一地痞無賴,不學無術,整日糾集些潑皮做些鬥雞逐狗,勒索商販的醜事,後來被前朝秦國征為亭長,又恰逢天下大亂,因緣際會,最終竟在一幫文臣武將的輔佐下,登上了九五之尊。
本來,太祖這般【朝為田舍郎,暮坐天子堂。】的際遇,的確算得上一段傳奇佳話。
可惜,他坐上龍椅后,一征匈奴,大敗。
二征高麗,再敗。
後來,因連年窮兵黷武,搞得國力下降,給后金、蒙元、瓦剌、戎狄、西夏、吐蕃、大理等周遭十數個小國看出便宜,趁虛而入,叩師京城。太祖無奈,只得割地求和。
經此一役,中原元氣大傷。又恰逢黃河泛濫、長江決堤,頓時流民失所,四方饑寒。此時的太祖,不僅不開倉賑災,反而繼續橫徵暴斂,以求廣購兵器、馬匹,出兵討伐四夷,扳回面子。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逼之。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終於,在太祖二十一年,爆發了本朝歷史上最大的農民起義——黃巾之亂。
黃巾之亂的領導人黃巢,詐稱自己系秦國王室之後,立公子扶蘇為帝,號太平天國,擁軍七十萬連下燕、趙、魏、楚、韓五州七十二郡,聲勢滔天。太祖不得已,只得派皇后孝庄,以美人計降之,並伺機分化離間其黨羽。耗時八年,太平天國之亂始定。但太祖也徹底喪失了再次出兵席捲天下的實力。
太祖是個極好面子的人,晚年為了避諱自己連敗外敵、賑災不力、賣妻降酋的種種劣跡,於是屠刀一揮,先把知情這些醜事的開國元勛、三公九卿、乃至地方郡守等一一抄家滅族,然後就是威逼利誘國使館總編纂官紀曉嵐,篡改歷史,美化自己。
紀曉嵐無奈,在《本朝通史》、《太祖大典》、《宋祚實錄》等官方文籍中,昧著良心把太祖描繪成一個玉樹臨風、志存高遠、知識淵博、體察民間疾苦、生活艱苦樸素、軍事上戰無不勝、政治上奮發有為的聖人,並在太祖死後,給了他上了【敬天法道睿仁英貞武皇帝】的廟號。
但這一來,紀曉嵐在天下讀書人的眼中,頓時就成了「沒骨氣」、「哈巴狗」的代名詞。
其實紀曉嵐有苦難言,太祖臨朝稱制時,國家實行【文字獄】,官民凡有隻言片語不合太祖心意者,其本人夷三族,就連其左鄰右舍,也得給連坐個斬立決。而那些【大逆不道】的文字,更是會給立時焚毀。所以,當其時,天下人皆對太祖的虛偽、奸詐敢怒而不敢言。
但是紀曉嵐畢竟有名士風骨,他還是利用如廁的時間,悄悄用廁紙寫了一部《宋廟堂筆記》,這個筆記裡邊真實而詳細地記錄了太祖的一生。比如,他一方面讓各級官吏向老百姓鼓吹自己清正廉潔,一方面卻又大肆搜刮民間財富、搜羅民間秀女入宮,以供自己淫樂,即使在黃河、長江發大水,中原百姓易子而食的年頭,他也是頓頓大魚大肉,甚至以心情不好,須修築【摘星台】解悶,否則影響治國為由,耗費國帑,大興土木。
......
這本《宋廟堂筆記》因為是在廁所里蹲著寫的,環境惡劣,且為了防範別人偷窺,所以紀曉嵐每次都是匆匆草就,故而遣詞造句,以及文章的上下銜接,頗有瑕疵。
後來太祖駕崩,幼主繼位,輔政大臣有意匡補前朝過失,紀曉嵐大喜,以為有機會整理筆記了。誰知道太祖皇帝早就防著他在自己死後亂說真話,於是臨終前一道遺旨,以【好逛窯子,品行不端。且素來無功於朝廷為由。】將紀曉嵐貶到離京城萬里之遙的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可憐的紀曉嵐,年近60年,還要步行萬里到天涯海角的冰天雪地里吃苦。
不過他有大志在心,因此竟然堅持走完了一萬里路,在寧古塔下,憑著記憶,完美修補了《宋廟堂筆記》一書。
此書一出世,紀曉嵐就把他託付給了自己的書童司馬齊,囑咐它一定要將此書【藏之名山,以待通諸大邑】。跟著,便因心力交瘁而撒手人寰。
司馬齊倒是個忠心的書童。他帶著紀曉嵐的棺槨和著述,乘馬車趕回京城老家。不想半路上,包裹在箱子里的書籍被歹徒當成財寶,夜半時分悄悄盜了去!
自此司馬齊五內如焚,深感辜負了老主人的寄託。他原來想自殺一死了之,後來一想,自己如果死了,誰去把書追回來?
於是他咬牙參加科舉考試,得中進士第二名,被賜榜眼及第,入翰林院任編修。然後又一路做到了國使館副館長。他當上了官,隨即利用手頭的權力四處搜尋《宋廟堂筆記》,但至死而未得。
司馬齊的同僚班昭,敬佩紀曉嵐的毅力,因此在司馬齊臨終時,答應幫他繼續找書。司馬齊死後,又過了二十年,班昭從一個崢嶸少年,找啊找啊,找到頭髮都白了,終於在一個偏遠的山村,找到了這一部頁面泛黃、殘損不堪、有幾頁紙還被糊上了窗口的《宋廟堂筆記》,他於是傾盡家產,召集當代文學大家、史學大家以及一流高明的裱匠,重新修補、編輯好《宋廟堂筆記》,並改名為《太史公班超復前古仁人遺篇》,簡稱《太史遺篇》,托幽冥鏢局送到司馬齊墳前,以兌自己昔年之諾。
幽冥鏢局接到這檔子生意時,原本以為只是送一箱不值錢的書而已,小菜一碟,因此沒有開多高的價錢就應承了。
沒想到皇室知道了此事,為了防止先人醜事敗露,皇室一族先是暗示、明示幽冥鏢局把書交出來,在幽冥鏢局不答應后,又糾集了77名黑道高手來硬搶此書。
當時幽冥鏢局才創立不到10年,規模、人手遠不如今天如此盛大。那經得起77個心狠手辣的一流高手蹂躪。
但是幽冥鏢局的第一任總舵主陽叼天,硬是冒著滿局滅門的風險,一路闖過諸高手設下的埋伏以及圍堵,拼盡最後一口氣力,把書送到了司馬齊墳前。
自此,人族、仙族、魔族、龍族、鬼族、妖族等三界六道眾生,都知道了「幽冥鏢局,說到送到」這八字箴言。
幽冥鏢局僅存的一個馬夫和一名趟子手,靠著第一任總舵主留下來的紅面黑字溜邊金大旗,接下了絡繹不絕的生意,再經過一代代人的努力,如今快100歲的幽冥鏢局,終於發展成為擁有鏢師三萬人的三界第一大快遞商。
謝鏢頭講完這段歷史后,坐到院子中的一張藤椅上,抿了一口信陽毛尖茶潤潤嗓子,爾後才抬眼看向三人,問:「你們聽了我們鏢局的發家史,有何感想?」
慕斯澤是個虎頭虎腦,卻頗有幽默感的少年,他搶答道:「我的想法是機會比實力重要。第一代總舵主能和七十七名黑道高手大戰九天十夜,想來一定是實力強勁的陸地神佛,但是最終將幽冥鏢局發揚光大的,卻是在那場大戰中僅存下來的,低位較低的馬夫和趟子手。由此可見,一命二運三姓名,機會比實力重要。」
另外一名年輕人凌青,聽到慕斯澤如此說,不由暗暗皺眉,心想:「一個好好的英雄故事,你聽完了卻有如此光棍的想法,分明是對前人不敬。」
驚鴻仙子心中被慕斯澤這奇葩的邏輯逗得一樂,臉上卻毫無表情,心想:「還是聽聽謝鏢頭怎麼說吧。」
只見謝鏢頭聽完慕斯澤的話后,點了點頭道:「你這麼說,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凌青心中微微一驚,隨即恍然大悟:「這姓謝的在幽冥鏢局,莫非也是庸庸碌碌之輩,所以他自然認為機會比實力重要。要是實力比機會重要,他豈不是一輩子都無翻身之日。」,想畢,又偷偷瞄了慕斯澤一眼,暗道:「此人莫非是扮豬吃虎,其實一早就看透了謝鏢頭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