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第 255 章
折邵衣去的時候,只有沈懷楠一個人。若不是怕她遺憾,最後一眼,孩子們也不會讓她見了。
他這個人,委實有些自私。
不過他都這般老了,自私一些也不在意。當知曉她要消逝的那一刻,什麼兒孫,什麼後輩,什麼大任,他都不在乎了。
他只想到了小時候。當時,他們不是如今位高權重的模樣,而是兩個小可憐,為了一個熱乎乎的肉包子,也能拿著一塊吃得歡快。
那時候,比現在苦多了。
他想,他畢生所願,畢生所學,若是回到最初的時候,也只是想讓她穿好,吃飽,有書讀,有人誇讚,讓她多笑笑,歡歡喜喜的過完這一生……
後來越走越遠,他的初心模模糊糊,也變了好多。等到此時,他想,他還是當初那個少年郎,他想要的,依舊是她快活的過完一生。
若是再追究本質,所有的一切,所有的重新開始,都只是為了她活著罷了。為了讓她不死在新婚之夜罷了。
而如今,她死了。
她死了,那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人的一生,太過於早慧懂事,總有一日會生出些叛逆來。沈懷楠仔細想想,這麼多年來,人人都罵他是奸臣,但其實他的骨子裡卻依舊是順從的,他其實算是循規蹈矩的人。
倒是邵衣,天生反骨。
臨到老了,才想明白這個問題,他其實才是個軟骨頭,只想要順著這世間去。她卻不同了,從遇見澹臺老夫人,遇見女帝的那一刻開始,她就開始叛逆了。
沈懷楠微微失神,覺得自己活了一輩子,也沒算是活太明白。
然後他也叛逆了一回。
她死後放進棺材,本該置於明堂之中,受萬人跪拜,燒香化紙。
但他不願意在她入土之前,還要跟他分離得那麼遠。人小時候總怕死人,可當至親至愛死去的那一刻,便也不怕了。
沈懷楠將她的棺木放在了兩人之前睡的主屋裡面,關了門,他一人守著。
外面吹吹打打,白幡飄飄。來祭拜的人太多,都在哭,在磕頭。
因為棺木被他守在屋子裡,外面就只放了上香跪拜的跪墊,牆上掛了一張她的畫像,受人香火。
來拜見的人呢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個拜祭之法,剛開始都面面相覷,還有人想要去安慰勸導沈懷楠,都被小花和思衡攔下了。
「他想要怎麼做,就怎麼做。這是他跟阿娘的事情。」
兩個孩子都很擔心阿爹。但沈懷楠卻很正常。
除了做出這一樁不正常的事情,其他的時候,該吃該喝,就好像折邵衣還在一般。
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正常了。
外面喧鬧,來祭拜的人太多,小輩們都出去幫忙了。沈懷楠不讓人進屋子,小花和思衡就坐在廊下門口,等著裡面的傳喚。
棺木終究不能久放,三天後就是入土的吉日,於是大清早的,小花就去喚沈懷楠了。
「阿爹,阿娘……該入土了。」
打開門,清晨的光從門口透進來,沈懷楠坐在地上,身子和頭靠在棺木上,睜開眼睛,抬頭,怔怔一瞬,這才半清半醒。
小花眼淚便掉了下來。
從她的目光里看過去,阿爹已經滿頭白髮。
之前還有些黑髮在的,如今竟然全是白頭了。人間竟然真的有一夜白頭的事情在。
思衡別開臉,他手緊緊的蜷縮在一起,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出來,他深吸一口氣,「阿爹,阿娘今日……今日入土。」
沈懷楠眼眸子慢慢的暗下去,即便是晨光已經透過屋子,一寸一寸的照在了他的身上,也不能讓他看起來明亮些。
然後,他喃喃了一聲,「該走了啊——」
沒有嘆息,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因為拉長了尾調,讓思衡再忍不住,砰的一聲就跟小花跪了下去。
「阿爹,您保重身體。」
「我們已經沒有了阿娘,我們不能沒有你。」
沈懷楠卻笑了起來。
「沒事的,你阿娘雖然沒有說,但是她肯定希望我多活些日子。」
他慢慢的扶著棺木站起來,小花和思衡連忙去扶著,沈懷楠卻顫顫巍巍的擺了擺手,「不用。」
他艱難的走了幾步,然後突然砰的一下摔倒在地。
小花撲過去將他扶起來,身子哭得顫抖得不像話,哀聲求道:「阿爹——就讓我們扶著你吧。」
思衡:「阿爹,我們扶著你走。」
沈懷楠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他想,他終究是老了。只不過是坐了幾夜,就已經站不起來了。
「老了……」
他呢喃了一句,「老了,我怎麼還活著呢……」
小花因為這一句話泣不成聲。
外面的嗩吶聲傳來,沈懷楠被小花和思衡扶著站在一側,便有人進來抬棺木。
沈懷楠看著那棺材被人開始用繩子綁著,一圈一圈的繞著,他突然就有些生氣。
「別用繩子去勒她。」
小花一時不察,他竟然往前面走了好幾步,剛剛還在綁繩子的人瞬間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跪在地上,「老大人……」
沈懷楠厲聲道:「她怕疼,不準用繩子綁她。」
小花立馬安撫,「不綁不綁,我們直接抬,我們直接抬。」
河洛一直陪在身邊,因為折邵衣的逝去,她停朝三日,親自帶著百官跪拜,磕頭,上香,讓世人都知曉折邵衣的功績。
上一個有這般尊重的人,還是小鳳。
但是逝者已逝,活人再怎麼祭拜,於沈懷楠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只關心綁在棺木上面的繩子會不會勒疼了她。
她其實很怕疼的。剛開始學針線的時候,戳到了指頭,都要難過一會,後來就慢慢的不哭了,沒人疼,沒人幫,她還是要去做針線的。
他知曉之後,就也學會了做針線。
他替她做。所有她不願意的事情,他替她去做。
他當時就想啊,將來兩個人成婚的時候,她的嫁衣也要他來綉。
折邵衣的墳墓在郊外。沈懷楠將來也是要葬在那裡的。
一路走過去,百姓相送,只要是棺木經過之地,便有無數人跪著。
女帝帶著皇太女親自扶棺,後面有百官一步一叩,排場是前所未有的大。
沈懷楠慢慢的由著兒女扶著,一步步走到了已經修建好的墓室裡面。
這邊都是千古名臣葬的地方。折邵衣本來之前還跟他商量,「我們以後就葬個小地方,山清水秀,沒人來打擾,好不好?」
沈懷楠其實是願意的,歡喜的,但是他不願意。
他搖頭:「不,我們還是葬在該葬的地方去,只要挨著葬的,我也是歡喜的。」
折邵衣笑著道:「那我們就用墳墓吧?我們葬在一起。」
沈懷楠當然是歡喜的答應了。當時有多高興,隨著年歲一點點的增長,便也不那麼想要葬在一起了。
她該是她自己的,再是他的妻子。
若是千萬年後,這墳墓依舊在,這大秦名臣碑依舊長存,世人見了她的墳墓,也該是說,「是折邵衣大人啊,她是千古聰慧之人。」
而不是看見她就說,「是沈懷楠的妻子啊。」
她和女帝小鳳為之奮鬥的一生,該有一個自己的名字。
沈懷楠想到這裡的時候,就明白了。其實她為之一生殫精竭慮的事情,他其實並不看好。
他依舊怕百年之後,她的墳墓就被挖了。
多可怕的事情。他是奸臣,她百年之後,也有可能成為一個奸臣。
所有的一切,都被推翻。
他嘆氣,覺得自己真是越想越多,越想越悲戚。他看著棺木放進了土坑之中,然後慢慢的開始填土。
他就有些累了。
一股眩暈之感襲來,小花擔心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他也不想理,靜了靜,看清那漸漸壘砌一個墳墓模樣的地方,才道:「小花,你要做到你阿娘沒有做到的事情啊。」
別讓她千年萬年之後,依舊被人稱作一句:沈夫人,沈氏。
她的碑,該叫折邵衣之墓。
他笑了笑。
也好,兩人不合葬,牽扯就少些。她都死了,他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少些牽扯,讓她早些輪迴,別再記起他了。
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執念,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人群開始散去,河洛磕下三個響頭,帶著百官回去,小花和思衡便跟著沈懷楠靜坐在地上。
沈懷楠不走。
他道:「我就住在這邊了,你們給我建座屋子吧。」
小花和思衡答應下來。
這雖然不合規矩,但是沈懷楠一生,做的每一件事情,在人看來都是大逆不道的。
再大逆不道一次又怎麼樣呢。
他就在這裡住了起來。
所有人都知道,這裡是墳墓堆。所有人都知道,墳堆裡面住進了一個人。
沈懷楠一日比一日蒼老。
李榮光來找他了。
兩人再見,倒是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也沒有再說前塵往事,只是靜靜的喝了一壺酒。
李榮光這一生也是跌宕起伏,他用了幾十年才去釋然這件事情。
兩人只喝酒,沒說話,等到最後的時候,他問,「陛下……是不是沒有死?」
這話是李榮光問的。陛下也是指他的君主。
沈懷楠也知道他說的是誰,點了點頭,「沒有死。」
李榮光笑起來。
「沒死……沒死就好,他最後怎麼樣了?」
沈懷楠:「還活著。」
他道:「小朔每隔兩三年就去一次雲州,去看他,他如今教書育人,有不少的學生。」
李榮光一時間淚流滿臉,「你們為什麼不告訴我,若是告訴我,我就去陪伴陛下了。」
「你們忠於盛夢瑤,可我是忠於陛下的啊。」
「我忠於陛下之心,就跟你們忠於盛夢瑤一般,士為知己者死,你們看不起陛下,我卻願意為他去死。」
沈懷楠沉默了一瞬,然後道:「對不起。」
對不起。
他這一生,其實對不起很多人。
李榮光依舊流著淚,「沈懷楠,你確實對不起我和陛下,我們曾經對你,也是真心實意的。」
沈懷楠嗯了一句,「多謝你們。」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忠心的人。
李榮光問他,「若是折邵衣是忠心於陛下的,你也不會反,對嗎?」
沈懷楠就笑了,給他倒了一杯酒,「她雖然忠心於長明女帝,但她更加忠於自己。」
她是有了反骨,所以才有了今日。
倒是好久沒人這般跟他說話了。所以說,李榮光和陛下,其實也算是世上單純之人。
沈懷楠道:「很久很久之前,我和邵衣小時候,經常會聽見一折戲。」
「裡面有一句話,是這般說的。」
「手提三尺劍,敢為天下鳴。」所以,她自小就唱的戲詞,她自小就有的傲骨俠骨,不是因為忠於誰。
他站起來,站在高台上,迎著微風,道:「李榮光,我確實對不起你和陛下,但是跟著她一路走來,我卻對得起天下人。」
「我總要站在她的身側吧。」
「我站在她的身側,她提著劍,我跟著她,就對得起自己和天下。」
他將酒杯砸拋下去,然後哈哈大笑道:「若是再來一次,我也不悔。」
李榮光走了。
他來這裡,許是想要一份歉意,想要一份後悔,他得到了前者,但是沒有得到後者。
人人所求不同,他要動身去雲州了。
沈懷楠卻想要去江南。
小花不肯放他走,他卻搖了搖頭,「我近來一直有感,你阿娘會投胎在江南之地。」
思衡也不同意,「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東西。」
沈懷楠笑起來,「我都這般了,你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思衡:「我跟阿爹一起吧。」
沈懷楠這回沒有拒絕。他點頭,「那就這般吧。」
兩人一路乘著船去的江南。
沈懷楠這回願意多說幾句話了。
「你不覺得,你阿娘並不像是京都的樣貌,而是江南水鄉的長相嗎?」
思衡還是很老實的,「沒有啊,我覺得倒是有些雲州人的模樣,您看,她跟小鳳姨母也很像的。」
沈懷楠:「……你倒是沒有眼光。」
就不願意說話了。
思衡笑著道:「您還生悶氣啊。」
真是老了,老小孩。
沈懷楠卻不搭理他。
一路走,一路看風景,然後等到江南的時候,他在下船之際,跟思衡說了一句,「你阿娘從沒有到過江南,沒有乘船在這般的河上走過。」
這麼一說,盡然是些遺憾。
他甚至還埋怨起長明女帝來。
「當初,我就說不能一直讓你阿娘呆在京都,可長明女帝偏偏不聽,她們兩個人,倔。可她是女帝,我只是臣子,我能有什麼辦法。」
他只能自己一個人上任了。
「你阿娘,幾年看不見我,也不知道來看我一次,真是心狠。」
思衡就聽著他的話笑。
他也跟照照夫妻情深,但是他捫心自問,他跟照照怕是沒有這般的情深。
就算是河洛阿姐跟皇夫,小花阿姐跟小朔兄長……都沒有這般的情深意切。
到底是他們這一輩人沒有了上輩人的真摯,還是阿爹和阿娘確實是罕見的。
小鳳姨母和齊姨夫也是如此。
思衡恍然一瞬,然後聽見阿爹向人打聽石窟的地址。
自從長明女帝叫人將官繡的畫雕刻在石窟之上后,石窟便成了一種常事。
但是山山水水,能雕刻的好地方也就那麼多,後人便聚集在一處,在那附近形成了村落,有旅人去看,賣些吃食,也能賺些銀錢。
思衡也知曉,阿爹命人給他和阿娘的一生也雕刻了石窟,但當他們看過其他石窟,阿爹帶著他神神秘秘的繞進小路,進了一處隱秘的山洞,彎彎繞繞的走了無數路之後,才看見了他和阿娘的石窟。
思衡震撼的看著眼前的壁畫。
實在是太美了。
太壯觀了。
從小至大,每一幕牆都是他們相處的樣子。年少到年老,都在這壁畫上面了。
他回過神來,就見阿爹站在一處壁畫前,久久的注視著。
思衡看過去,見那上面的阿爹和阿娘正穿著新娘和新郎官的衣裳在拜堂。
這是新婚夜。
思衡心裡一酸。
彼時洞房花燭,今日陰陽相隔。
阿爹他……在阿娘逝去之後,一定很孤獨吧。
沈懷楠的手漸漸的放在了石壁上。
他閉上了眼睛。
在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牆的另外一邊,有一雙手,跟他的手也放在了一起。
重合,交疊,緊緊的握在一起。
他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呢喃: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但我有的,您盡可拿去。】
【弟子……還有一個遺願。】
【若是沒有來生,那我能不能化成一縷微風,守在這石窟之中,當她進石窟的時候,我想要吹起她的長發,還想要跟她相逢。】
他的氣息漸漸的平息。
安然長眠。
——
思衡等了等,再走過去的時候,卻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阿爹——」
「阿爹!」
「阿爹——你別走——」
沈懷楠去世了。
思衡悲痛欲絕,扶棺回京,已然到了冬日。小花接到信的時候,倒地不起。
一路之上,思衡渾渾噩噩,他這麼個喜歡睡覺的人,從江南回京,沒有多睡過一個時辰,每日里睜著眼睛,守著沈懷楠的棺木。
小花和小朔騎著馬去冀州接的人和棺木,思衡見到兩人的那一瞬間,才放心的睡過去。
照照將他帶回家,悉心照料,晚間他醒的時候,突然問,「阿爹和阿娘,來世還會在一起嗎?」
照照別過臉哭,「會的。」
送走了一個老大人,京都又來送第二個老大人。
沈懷東今已經很老了,如今倒是依舊康健。他送了太多人走,但是沈懷楠走的時候,他還是好幾天沒有說話。
沈懷楠的小孫子來接他過去,他站在棺木前,突然就想了第一次對兄長的印象。
當時,他已經記事了。作為嫡子,阿娘曾經一度告誡他不要跟庶子在一起玩。
「他心壞得很,也臟,心裡算是算計,你可千萬別跟他一塊。」
沈懷東就一直離兄長遠遠的。不過有一回他沒有背出書來,阿娘生氣,罰了他不準吃飯,他晚間太餓,出來找吃的時,就得過阿兄一隻豬蹄。
那是本來要送給折家阿姐吃的。
沈懷東靜靜的坐在明堂裡面,他的輩分大,所有人來都來打招呼,他早就已經官拜宰相,人人都敬重他。
思衡的小兒子過來陪著他說話。
「是刕小刀啊。」
他眼睛有些花,笑著道:「你這般垂頭喪氣做什麼。」
刕小刀:「您不傷心嗎?」
沈懷東搖了搖頭,「人死了,重要有這麼一遭的,等你到我們這個年歲,就會明白了。」
「死,並不算什麼,他這是喜喪。」
喜喪,該是高興的事情,哭什麼。
他站起來,拄著拐杖要回去了。
「這個冬日,可真冷。」
刕小刀送沈懷東出去,穿過游廊之時,外面的白雪覆蓋了所有,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他情不自禁的問道:「可是,喜喪再是喜,也不如活著啊。」
活著?
當嫂嫂死去的那一刻,兄長就早已經死去了。
沈懷東沒有說話,等了一會,他才道了這麼一句話。
「你不知道,他們小時候,過得苦。」
這般逝去,就是喜喪。
刕小刀悵然,「要是他們再過得好些,就好了。」
起棺下葬這日,思衡見到了空空道長。
他是見過空空道長的。當年,阿爹還讓他給空空道長送信。
沒想到今日,還能再見到道長。
空空道長確實是來送沈懷楠的。他如今已老了一些,身後跟著一個小道童。
「道長,當年,我阿爹寫了什麼?」
空空道長:「求來生。」
思衡愣住,空空道長卻沒有再說,只認認真真的跪拜。
然後一轉頭,便見一個女子跪在外面上香。
他問沈思衡,「她是誰?」
思衡:「是如今的戶部尚書,裴玉珠。」
空空道長:「裴玉珠?」
思衡:「是啊,她是長明二十三年,長明女帝欽點的狀元。」
空空道長看向她身側的人,沈思衡連忙道:「那是她的夫婿。」
空空道長嘆息一聲。
道童問,「道長,你為何如此神情?」
空空道長:「我應是在悲憫。」
【悲憫?】
【是,多年前,我曾經見過兩個跟他們一般的人。】
【後來怎麼樣了?】
【還能怎麼樣,生老病死,終將故去。】
——
長啟十一年,凜冬,萬物枯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