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爸你忙吧，我去做飯！」江小滿放下背簍就跑去洗手了。他在家的時候，幾乎不讓他爸下廚，不是心疼他爸，主要是江有糧的廚藝，實在是讓他們學校食堂的大廚吃了都流淚的程度。江有糧也知道兒子吃不慣自己做的飯，嘿嘿一笑，揚聲沖他喊道：「我剛燒了塊臘肉，下午回來路上撿了一兜菌子，你拿臘肉炒炒，再打個湯就得了。」江小滿揚了揚眉，倒是沒想到他爸居然還會配菜了，臘肉炒菌子確實是道好菜。不過，兩個人一菜一湯怕是不夠吃，洗完手去廚房轉悠了一下，見廚房籃子里還有一根白蘿蔔，便先切了點臘肉，下油鍋，加姜蒜爆香后把臘肉倒進去翻炒，然後倒入切片的白蘿蔔，翻炒片刻，倒入一碗水，蓋上鍋蓋，等水燒乾之後，一碗下飯的臘肉燉蘿蔔就做好了。趁著燉蘿蔔的功夫，江小滿把他爸已經清理好的野菌子倒了出來。這菌子一看就是他家後山那片松樹林里撿的，黃褐色的小傘，個頭不大，拿來炒臘肉或者燉小雞味道特別鮮！當然了，平時他們家是捨不得買肉或者殺雞的，不過拿這松菌炒辣椒也怪好吃的……這種松樹菌特別嫩，不需要用刀切，洗乾淨了，大的用手掰兩半，小的都不用掰，直接下鍋炒就行了。父子倆各忙各的，也趁機互相交流了一下。江有糧先問了問學校怎麼樣，聽說兩個老師都能扛得住，江小滿就幫著做做飯、晚上回來順路把住得遠的孩子送回家，暗暗鬆了一口氣。山裡人念過書的不多，對於教書育人的老師總覺得很神聖，江有糧雖然總是吹牛說自己養了個大學生出來，但也知道江小滿沒有那個什麼「教師證」，生怕兒子把江百川僅剩的那幾個學生給教歪了……江小滿又問他爸今天在家做什麼了，這個問題江有糧可太有東西可以說了，當下便滔滔不絕地跟兒子炫耀了一番自己今天的「戰績」——一大早就把家裡一天的豬食都煮好了，雞也餵了；早上去山上又摘了幾十斤茶葉回來，吃完飯就去撿菌子；下午回來把菜地整理了一下，長老的青菜都砍掉餵豬，清出一塊地準備種黃豆，傍晚還砍了一塊臘肉燒了洗乾淨。江小滿笑吟吟地聽著，順手把鍋里已經燉爛的蘿蔔盛出來，洗鍋倒油，把切好的臘肉和菌子放進去繼續炒，他們這邊人都愛吃辣，炒菌子尤其喜歡放辣椒，江小滿就切了半碗辣椒放進去，炒得滿屋子都是新鮮熱辣的香味，混著松樹菌的鮮香，勾得江有糧都坐不住了，主動跑過來幫兒子盛飯。家裡平時吃的依然是混著紅薯的燜米飯，江有糧只舀了一碗米，這樣煮出來的米飯就夠兒子吃了，他吃米飯上面的紅薯就行了，剩下的鍋巴和沒吃完的紅薯，明天早上加點水切點青菜葉子下去煮一煮，再加點鹽巴，一頓早飯就得了。江小滿看他爸又把米飯都盛給他了，簡直連反對的力氣都沒有。他就知道！只要他一天還是兒子，他爸就必然會把家裡最好吃的留給他。不過，吃飯的時候，他卻一口氣給江有糧夾了好幾塊肥瘦相間的臘肉：「爸你多吃點肉，我們學校的校醫說我血壓有點高，最好少吃腌過的肉。」「啥？！」江有糧一聽這話，剛端起來的碗都放下了，「咱家殺的豬肉，新鮮的也存不住哇，不行還是得買個冰箱回來，我聽說冰箱里凍住的肉，放一年都不會壞……」江小滿沒想到他爸居然因為他這麼一句話，就要去買冰箱，忙哭笑不得地把他爸給按下了：「跟肉沒關係，就是我們學校伙食太好了，整天大魚大肉的，醫生說叫我們多吃素菜，吃素健康！」「嗐！那今年我多種點菜，咱這山裡別的不多，野菜野果子吃都吃不完。」江有糧對兒子的話深信不疑，因為去年村裡組織體檢的時候，不少跟他差不多歲數的，不是查出高血壓，就是高血脂什麼的，人家醫生也確實說了，要少吃腌臘多吃菜。江有糧撿的菌子有點多，這種松樹菌當天吃不完，第二天味道就不好了，江小滿索性都給做了，大部分和臘肉、辣椒一起炒了，吃不完明天早上還能就粥吃，另外還抓了一把，切片后打了一個雞蛋湯，鮮得不得了。

父子倆忙了一天都餓壞了，今晚的菜又很好，倆人把鍋底的鍋巴都給吃掉了，鍋巴剷出來，舀半碗野山菌雞蛋湯泡一下，好吃的不得了。「爸，明天早上別吃泡飯啦，我給你攪個麵疙瘩吃，正好把剩下那塊臘肉骨頭熬一下做湯底。」吃完飯，江小滿先把碗筷洗乾淨，他爸在邊上炒茶葉，他就拿出家裡的老式手搖蜂蜜的桶子來，打算把剛才摘下來的兩片蜂巢的蜜給搖下來。就這麼兩片，也不大，沒一會兒就搖下來了，剩下的蜂蠟裡面還有一些蜂蜜，父子倆也沒浪費，一邊幹活一邊嚼碎了吃著玩。把搖下來的蜂蜜裝好，江小滿又去了一趟廚房，晚上炒臘肉削下來的骨頭還有肉皮洗乾淨了，加半鍋水，放在大鍋里慢慢燉著，洗乾淨手，趕緊過來幫他爸炒茶葉。他們家的茶葉都是山裡摘的野茶，看著賣相不好，味道特別香，以前家裡窮，為了攢錢供自己上學，江有糧每年都會自己炒些茶葉背到山下去賣，雖然價格不高，但積少成多，一季茶葉賣的錢，基本就夠他一學期的學雜費了。生活費有學校的貧困生補助，江小滿還會賣廢品攢錢，這個倒是不用擔心。他們這裡的人都習慣喝柴火灶手工炒出來的綠茶，當天摘回來的茶葉，先把雜質挑出來，然後攤平放在竹涼席上晾一下，等到茶葉微微發軟，就可以放到大柴鍋里，只借著一點炭火的溫度，拿手不斷翻炒，這個就很考驗技巧和手速了，稍微慢一點，茶葉嬌貴的嫩芽就會燒焦，炒焦了的茶葉就賣不出價錢了。就這樣一邊翻炒一邊揉搓，直到茶葉在出色、捲曲，這個時候就不能揉搓了，得用手勁兒去翻抖，借著鐵鍋的餘溫把茶葉徹底烘乾，再拿出來晾涼，就能裝袋了。江爸爸是私人手工小作坊，每天摘多少炒多少，倒是沒什麼壓力，江小滿幫著他把茶葉里的雜質挑出來，其他的活兒技術要求高，他做不了，又閑著沒事，乾脆揉了點面，打算炒點糖豆子帶到學校分給學生們吃。學校就管中午一頓飯，孩子們運動量大，有時候下課就餓了，住得近的還好，回家不管是烤洋芋還是烤紅薯，好歹能吃飽肚子，住得遠的學生，就只能餓著肚子跑回家了。他們村的小賣部倒是有零食賣，但基本都是雜牌子的速食麵和辣條之類的，江小滿可不敢買這些給學生們吃，想來想去，還是自己做的放心。當然了，主要是自己做的不用花錢。拆了一袋面，估算了一下學校人數，江小滿直接倒了半袋子出來。這麵粉也不是在本地買的，是他每次放假從學校背回來的。他們這裡不種麥子，麵粉賣得比大米還貴，不過他上學的城市就不一樣了，作為小麥主要產區，那邊的麥面又便宜又好吃，尤其是他們學校附近的一家本地超市，每次碰上打折，特價麥面才一塊多一斤，唯一不好的是單次結賬每人限購十斤。不過，這麼點小事能難倒省錢小能手江小滿嗎？趕上超市打折的時候，他一天能跑三趟超市！每次買十斤，這麼攢到放假，正好能攢夠滿滿兩大編織袋的麵粉！趁著節假日坐火車挑回家，下次放假再接著螞蟻搬家……大學四年，他家吃的都是這種打折麵粉，便宜又好吃。而且他發現，這樣十斤一份單獨包裝的麵粉，吃的時候拆一袋子非常方便，也不用擔心長時間吃不完會生蟲子，吃完麵粉后，外面的塑料袋還能拿來裝東西。只可惜以後畢業了，這種特價麵粉很難再買到了。麵粉加水和白糖揉成麵糰，不需要發酵，就這樣直接搓成長條，切成小指頭大小的麵糰，然後在案板上撒一層麵粉，把麵糰揉成一個個小圓球，放在一邊備用。重點來了，做這個必須要用沙子炒！江小滿家去年剛造了一個帶淋浴功能的衛生間，剩下的沙子就堆在邊上，拿鏟子去鏟了些沙子，撿掉雜質，先放到家裡那口小一點的鐵鍋里翻炒，炒到沙子摸起來燙手了，把準備好的麵糰子倒進去，接下來就是考驗耐力和體力了。必須不斷地翻炒，一直炒到麵糰表面炒出好看的焦黃色，這糖豆子才算是做好了。炒好的糖豆子吃著噴香，不過這玩意兒太考驗牙口了，江有糧年紀大了，僅剩的幾顆牙他十分珍惜，堅決不肯為了吃兩顆糖豆子崩掉他的大牙，江小滿只好拿了一個乾淨的塑料袋，把炒好的糖豆子紮緊了，留著明天帶到學校去，和牙口好的小崽子們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