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獨身只向何處去?
鄧九的話,如同一聲平地驚雷,驀然炸響在姜葯的耳邊。饒是姜葯心智老辣,也有心理準備,乍聞此語也是心神劇震。
他慢慢趴下來,身子貼著樹根,唯恐青霧也無法屏蔽自己的行藏和氣息。
姜葯的目光漸漸變得冰冷起來。
呵呵。
原主是葯靈體?
你們處心積慮,就是為了這個么?
行,你們騙了小爺九年。
想到自己叫了九年爹,九年娘,九年姐,姜葯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荒誕,比他來到這個世界,更讓他覺得荒誕。
卻又聽梅玫的聲音響起:「想我梅玫,在中域也是名列百花,卻要委身給姜葯這個藥引子,想想都是虧得慌。」
「好了。」姜菜的聲音冷冷響起,「你老是說這等沒意思的話。我就不信,梅閥不會重重補償你,你會虧?真正虧的是姜葯,他命都沒了。」
鄧九冷笑:「我們來此不是說這些廢話的。今晚商議的是圓房之事。梅小娘子,這最後一步就看你的了。到時你可要主動些才好。我們可沒有功夫在這磨嘰。」
衛容出言:「這葯靈體體質特殊,會不會在青霧中神識不受干擾?我們在這…」她的聲音忽然低下去,還四下看看。
鄧九道:「不會吧?哪有那麼巧的事?這青霧古怪,連我們的神識聽覺都能屏蔽,別說姜葯這剛進入武士初期的半桶水了。」
衛容卻還是有些不放心。
「葯兒,葯兒!」衛容喊道,「你過來,我們在這。」
然而等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反應,衛容才放心了。
「好了。最後幾天,我等千萬不要露出破綻…」
幾人商量著最後的收尾計劃,卻不知他們的談話被一里多外的姜葯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哪裡能想到,青霧不但對姜葯沒有影響,姜葯還神鬼不知的摸了過來。
要不是青霧的作用,別說一里多外,就是二十裡外,姜葯也休想逃過他們的神識。
姜葯趴在地上,聽著四人的談話,心中一片冰冷。
很遺憾,自己的懷疑竟然被驗證了,而且遠比自己想象的險惡,卑鄙。
要不是多了個心眼,他就是死,也是稀里糊塗的。
開始,他還有傷心。可是很快,就只剩下憤怒。
被欺騙被侮辱的憤怒。
哈哈哈,好啊好,你們夠狠。
行,今天算你們牛逼。
姜葯在暗夜中無聲的笑著,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原本以為,自己算是有了家。有了父母和姐姐,甚至妻子。
可是想不到,竟然都是假的。
他,還是一個人啊。
還是一個人。
倘若他是原主,相信此時已經崩潰,三情大變,就是當藥引子,那也不成了。
姜葯根本沒有任何猶豫,就利用自己的神識,直接穿過青霧谷,一頭扎進兇險莫測的山林。
沒有時間了。
他必須連夜逃走,不然就再也沒有逃脫魔掌的機會,死定了。
姜葯知道青霧谷之外的山林兇險,但是他顧不了那麼多。
他逃走僅僅小半個時辰之後,鄧九等人就發現藥引子不翼而飛。
看到空蕩蕩的帳篷,附近也找不到姜葯,四人頓時呆若木雞,懵在當場。
鄧九更是渾身顫抖起來。
「姜葯呢?他人呢?」鄧九乾巴巴的說道。
衛容臉色鐵青,目中似乎要噴出火來,「我怎麼知道,八成是跑了。」
梅玫和姜菜(喬菜)的臉色也難看到極點。
藥引子…跑了?
「分頭追!」鄧九喝道,「他沒有學過御風術,什麼道術都不會,跑不遠!」
說完,當下往東邊衝過去。
衛容嘆息道:「倘若他真的知道真相,就算追回來又有何用?三情已經廢了啊。」說完跺跺腳,也往一個方向追了下去。
梅玫和姜菜也各自朝著一個方向追了下去。
橫豎先追回藥引子再說。這任務一旦失敗,等待他們的絕非好果子。
姜葯已經跑出去百餘里。雖然他已經是武士初期,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可是他還不懂的如何使用這種力量。
他既不懂能在空中飛躍的御風術,也不懂加速奔跑的神行術,單純靠著真元力量在林中穿越。
他的衣服已經被刮成碎條,身上都是草木刮出來的傷口,滿身大汗,披頭散髮,勢如瘋狂的飛奔。
他如何敢不拚命?他的「家人」必定已經追上來了。
幸好,這片區域仍然在青霧谷附近,還算安全。一路上的凶獸看見一個人狂奔而過,也不敢輕易發動攻擊。
姜葯的身子猶如離弦的箭,掠過一處處山林,一處處溪流。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以這種恐怖的速度,在兇險的異界深山飛奔。
又狂奔數十餘里,姜葯不得不停下腳步,傻了眼。
一條黑黢黢的河流,擋在前面。這河流寬約數里,神識掃進去竟似乎深不見底。更奇怪的是,不但河水顏色發黑,而且充斥著極度的腥臭。
他的葯靈已經覺醒,立刻感知到,這是一條充滿毒素的腐朽之河,對生機有莫大腐蝕。他要是進入這條河,必死無疑,而且會死的極其痛苦。
他甚至感知到,這河中有種生物,能提煉出厲害的毒藥。
這葯靈體果然很有用啊。
可惜,自己似乎逃不掉了。
姜葯左顧右看,尋找新的逃跑方向。
然而下一刻,他就愣在當場。
他的神識,已經發現了一個人。
當然,對方也發現了他。
姜葯慘笑一聲,挺胸抬頭站在那裡。
跑不掉了。
對方的速度太快,哪怕他先逃了這麼久,也還是逃不過啊。
「阿姐,你是來帶我回去的吧。」姜葯颯然一笑,一屁股坐在地上,抬頭看著走過來的那既熟悉無比,又陌生無比的美麗女子。
「看在我們相處多年的份上,看在算是姐弟一場的份上,阿姐,能不能放我一碼?」姜葯面露哀戚之色。
姜菜默默看著姜葯,冰冷的眸子慢慢柔和下來,「小葯,我也是沒辦法,閥主差遣,不得不來。要怪,你就怪自己是葯靈體。」
「你,跟我回去吧。」
姜葯慘然道:「阿姐,我三情已經不再圓滿,無法成為藥引子,就算回去,你們也無法煉丹了。」
姜菜臉色很是難看,「是無法煉丹了,可拿你回去,總算是個交代。小葯,我也想此時放你一碼,可我…」
姜葯從懷中掏出一面撥浪鼓,自顧自的搖起來,暗夜之中,撥浪鼓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凄涼。
「阿姐,這是九年前你給我做的。我一直留著。就是這次逃走,我也一直留著。」姜葯想到地球上冷漠的生父生母,想到再也回不到地球,想到再也見不到情同手足的師弟,不禁黯然淚下。
「阿姐,今日,我把它還給你。」姜葯將撥浪鼓遞給姜菜,「請你殺了我,給我一個痛快,就說我被凶獸吃了罷。」
姜菜拿過撥浪鼓,感受著上面姜葯的體溫,想起這些年的過往,忍不住鼻子一酸,緩緩流下眼淚。
她被送來冒充姜葯姐姐時,還是個孩子。雖然她人小鬼大,可畢竟是和姜葯一起長大的。
罷了,反正藥引子已經廢了,抓回去也沒有用了,任務徹底失敗,橫豎懲罰是免不了的。
還不如,放他一碼,就當了結這些年的姐弟之情。
再說,姜葯入門修鍊四種功法,兩年之內道基必定崩潰,終究難以倖免。這還是遠的。就說近處,他連這梵山都走不出去,獨自在山中也是必死無疑。
姜菜忽然抓起姜葯,一個御風訣,身子騰空而起,猶如一隻大鳥般飛過腐朽的河流,來到對岸。
「阿姐…」姜葯想不到自己一番苦情戲,竟然真的感化了姜菜。
「小葯,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姜菜轉身就走,她不想再看到姜葯,怕自己後悔。
「阿姐。我知道我也活不了多久。幸好,我死之前想到你今日放我,多少還有一絲安慰。你多保重。」姜葯忽然生出一個念頭,試探著說道。
姜菜腳步一停,猶豫了一會兒,長長嘆息一聲,忽然從儲物袋中取出幾樣東西扔到地上。
「小葯,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還有,你修鍊四門功法入門,兩年內可能道基崩潰,不死既廢。言盡於此,後會無期吧。」
說完,身子一晃,就隱入山林。
姜葯等到姜菜一走,就猶如餓虎撲食般,沖向她留下的幾樣東西。
一本小小的冊子,一小袋靈米,十塊靈玉,還有一把長刀,以及一個小瓷瓶。
即便姜葯是個新鮮出爐的武修,他也知道這些東西的寶貴。
姜葯慌裡慌張的將東西揣在懷裡,抄起那把長刀,就繼續狂奔起來。
姜菜是放過了自己,可是其他三人發現追錯方向,很快就會換了方向再次追上來。
趁著夜半山深,他要拚命逃才成。
可是,山野茫茫,獨身只向何處去?說不定下一刻,就要魂斷梵山,遺屍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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