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春夜喜雨
正所謂一年之計在於春，眼下正值春光明媚、柳綠桃紅的時期，蘇州城裡城外也可謂春意盎然，熱鬧非凡。
蘇州自古都是一座名城，論景：蘇州園林、亭台樓榭、湖光山色美不勝收。論財：蘇州魚肥稻香、商賈店鋪聚財八方，江南首屈一指。論人：蘇州才子能人輩出唐伯虎、范仲淹等等流芳百世。
但是今日的蘇州，明顯少了很多文采，多了很多江湖氣息。那時因為以柳青云為掌門的青雲門要在蘇州開英雄大會。
這件事可以說在江湖中已經傳的沸沸揚揚，雖不能說整個江湖人士都齊聚蘇州，但是大多數門派都有派人前來蘇州一探究竟。不管是真心想來幫忙也好，還是打探消息湊熱鬧也好，亦或是純屬來看熱鬧也罷。反正現在的蘇州城被各路英雄擠的滿滿當當。
既然人多，那肯定就熱鬧，但也會帶來一些問題，比如住宿。目前蘇州城裡城外大小客棧都是人滿為患，很多腦袋靈活的蘇州居民把自己家騰出一間兩間房，放上幾張床，改成臨時民宿順便掙點錢。
想發財的不僅開民宿的百姓，對於謝坤這樣的人來說更是做夢都想怎麼弄點錢。但謝坤好吃懶做，只是蘇州城裡的地痞和無賴，沒有什麼本事掙大錢。
平日里，謝坤這一夥地痞就靠著敲詐勒索這城裡老實百姓為生，今天搶人家兩隻雞，明天騙人家一條狗，後天再敲詐幾個銅錢，反正日子還過得去。
可是現在，謝坤看著這滿城的武林人士一肚子的火。對於別人來說蘇州城現在是個熱鬧所在，來這裡遊玩是說不出的高興。但對於謝坤來說，現在的蘇州城簡直就是地獄，搞的自己連營生都沒了。
因為這城裡的人他都熟啊，誰家什麼底細，有沒有硬關係，有沒有江湖背景，他都門清，所以專揀好欺負的老實人下手。現在可好，滿城的人，都是外地來的，他誰也不敢動，萬一碰到硬茬，碰到高手，說不定小命就得搭進去。就算還是干以前的買賣，找本地人欺負，萬一碰到一個好管閑事的江湖「大俠」倒霉的同樣是自己。
前兩天他就因為想順一個賣水果老頭的錢，被一個江湖人給當場抓了現行，一頓好揍。所以現在正在衚衕口吃混沌的謝坤臉色非常的不好看。
臉色同樣不好看的還有這家小吃點的老闆，他跟老伴就是這蘇州城的本地人，無兒無女，老倆口也上年紀了，靠著買點吃食過活。他們認識這謝坤，知道他是這一帶的流氓，沒事就來他這白吃白喝，老倆口敢怒不敢言。今天看著這謝坤臉色不好，深怕他又想什麼法敲詐自己，只盼著他幾個趕緊吃完早點走。
謝坤倒是不著急，一臉不爽的樣子慢慢吃的混沌，不知道心裡在盤算什麼。手下一個叫順子的潑皮看著謝坤道：「坤哥，您說那柳青雲開個什麼英雄會，怎麼整個江湖的人都跑來了？」
這幾個混混雖然不是江湖人，但碰到這麼熱鬧的江湖事，也不免閑來談論幾下。
另個叫跛子的小混混說道：「還不是面子問題，柳青雲他爹是誰，柳乘風啊，咱蘇州城首富，誰不給他個面子。」
另幾個小潑皮感覺這跛子說的有道理，紛紛點頭，直誇他有見地。
「有個屁的見地！」謝坤開口說道：「他柳乘風在蘇州是首富，除了蘇州誰還認識他？他那兒子柳青雲，我都不認識，他有個什麼面子？」
眾小混混馬上附和道說：「還是坤哥有見地，你們懂個鎚子。」
被這幾個小混混一通誇，謝坤也不免得意起來，繼續說：「依我看，是青風堂的面子大，沒聽說嗎，那青雲門成立就是為了對付青風堂的，那麼多武林高手聯合起來打人家，可見那青風堂不好惹。」
說起青風堂，謝坤幾個也是恨得牙痒痒，想到去年青風堂來蘇州開妓院賭場，沒少逼迫自己給他們拉客跑腿，完了還不給好處費，把自己當孫子使喚。
「早晚被殺的一個不剩才好，媽的。」謝坤恨恨道。
幾個小混混聊了會英雄會的事後就開始說一些風月之事，哪家窯子姑娘好看啊，哪個頭牌唱的曲好聽啊，哪裡又來新人了什麼的，談的忘乎所以。旁邊幾個吃飯的實在聽不下去，覺得這幾個痞子道德敗壞，趕緊吃完走了。
就在這時，收拾客人碗筷的老闆從謝坤旁邊過時，想是年齡大了，腿腳不太好，一個不注意，腳下踉蹌了一下，碗里剩的湯汁潑了一點在謝坤身上。
謝坤手下幾個小混混馬上不樂意了，各個吹鬍子瞪眼，圍著老頭又叫又罵。
老頭一個勁的打躬作揖，連聲說對不起，又讓老伴趕緊拿乾淨毛巾給謝坤擦拭身上的湯汁。
謝坤心裡正窩火呢，正愁找不到人出出氣，心想：好你個老羅頭，這下可怨不得我了！表面上卻客客氣氣，笑著說：「你們那麼大聲幹什麼，多大點事，都給老子老實坐下。」
說完謝坤看著老頭說：「老羅頭你別緊張，沒事沒事。平時俺們兄弟幾個也沒少來你這吃喝，都是熟人，今天只不過是不小心濺幾滴水在衣服上，不礙事。」
幾個小混混聽大哥這麼說了，心裡直笑，知道這事完不了，也都坐下等著看老大怎麼炮製這個倒霉的老頭。
姓羅的老頭聽這謝坤這麼一說，心裡還真不那麼緊張了。心想這個痞子今天倒說了幾句人話，想來是看以前總是來這免費吃喝，面子過不去了。
老頭親自給謝坤擦了擦身上的湯汁，繼續賠不是道：「坤爺您大人大量，小老而這謝謝您了。」
這老頭剛想繼續說點什麼感謝的話，被謝坤伸手攔住了，只見這謝坤變了一副十分為難的臉色說：「老羅頭，我這裡沒什麼事，只是今天兄弟幾個有重要事情要辦，知府家今天有宴席，管事劉三爺讓兄弟幾個過去幫忙，你們說是不是？」
謝坤手下幾個小潑皮馬上應聲道：「就是，沒看到我們老大特意換了身嶄新的衣服嗎，這下可好，身上都是湯水，還怎麼去知府家見人？你可擔了禍了！」
「這？」羅老頭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明知道這幾個潑皮不可能跟知府家有什麼交情，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謝坤看老頭不說話，站起來拍了拍老頭肩膀說：「老羅頭你別緊張，咱們跟劉三爺有交情，凡事都好說，只是這知府家的事可耽誤不得，只能急事急辦，你看兄弟們出門著急也沒帶銀兩，老羅頭你先接兄弟幾輛銀子去買件新衣服，好去知府家應事，完了兄弟回去取錢再還你就是。」
老頭一聽就懵了，連說了幾聲：「這，這。」
謝坤手下幾個小混混又站了起來叫囂道：「怎麼，我們坤哥一心為你這老頭著想，你還有什麼意見不成？
老羅頭趕緊擺手道：「不敢，不敢，只是坤爺想借多少銀兩呢？」
謝坤不慌不忙的伸出五根手指，悠然道：「五兩就夠了，也使不了那麼多。」
老頭一聽就急了，哀求道：「爺，我這小攤一個月也掙不了一二兩銀子，這五兩銀兩，小老頭哪裡有啊？」
「沒有？」一旁小潑皮發狠道：「是不是要把你綁去親自給劉三爺去說啊？」
這時羅老頭的老伴也趕緊上來哭求道：「是真沒有啊，幾位爺您寬宏大量，饒了我們吧？」
這時謝坤伸手把已經跪了下去的老婦人扶了起來說道：「哎呀，這是做什麼啊，我不是說了嗎，只是先借用，應急的。事後會還你的，你當我謝坤是什麼人了？」
眾小混混應聲道：「就是，我們坤哥在這一帶誰不認識，那時吐口吐沫成釘的人，也不打聽打聽。趕緊的，麻溜的把錢拿來，不然事情可麻煩了。」
老羅頭沒有辦法，一邊哭一邊把身上的錢都搜了出來，都是一些銅板，一塊碎銀都沒有，全部遞給謝坤，哭道：「小本生意，就這麼多了。」
謝坤看了看手中的銅板，掂了掂，一兩也沒有，搖頭道：「老頭，你這可就有點不識抬舉了把？」
手下小混混一把揪住老羅頭的衣領，喝道：「你他媽打發叫花子嗎？是不是找死？」
就這這時，聽到旁邊有人叫道：「幾位兄台，慢來慢來！區區五兩銀子，大可不必！」
謝坤一眾小混混心想：有人強出頭？不會又是哪裡的什麼大俠吧？
為了保險起見，他們放開了老羅頭兩口子，轉身朝出聲的人看去。只見是一位姑娘，頭戴斗笠，斜肩的坎肩，青色披風，長裙快靴，身量也大，完全沒有江南女孩的秀氣。
謝坤推開眾人，站到這女子面前，抱拳道：「敢問女俠有何指教？」
這女子這才抬起頭來，只見她圓臉寬額，濃眉大眼，皮膚白中透紅，不說美艷無雙，但也十分耐看。
女子沖著謝坤笑了笑說道：「這位兄台，不必為難這兩位老人家了，不就是五兩銀子嘛？我這倒有些閑錢，兄弟你急用就先拿去就是。」說完拋了一塊銀子在桌子上，正是五兩。
「啊，啊？這麼好意思？」謝坤這才從走神中反應過來，心裡還在想：這小娘子真好看，雖然比我大些，但也沒什麼要緊。
「兄台，這銀子你只管拿去用，那兩位老人家的辛苦錢，還望兄台能還給他們。」女子笑盈盈的對著還在胡思亂想的謝坤說道。
謝坤忙道：「好說好說！」說完兩步走到老羅頭跟前，把手中的銅錢塞給他，話都沒說一句，直接轉身回到女子跟前抱拳說道：「不知姑娘怎麼稱呼啊？」
謝坤手下一眾小痞子見老大見色忘利，說話都開始文縐縐了，感覺好笑，也都圍了過來，對著那女子鬨笑道：「小娘子，哪裡的人啊，可有婚配，你看我們老大怎麼樣？」
謝坤聽了，一巴掌把那亂說話的小混混扇到一邊，怒道：「都給老子閃到一邊去。」然後笑臉對女子說：「女俠莫怪。」
那女子笑了笑，也不說話，拿起桌子上的銀兩，拋給謝坤，轉身就走了。
謝坤馬上緊走幾步，跟在女子後面。他的四五個小弟則慢慢跟在他的後面保持五六步的樣子。
就這樣，這女子不慌不忙的走在蘇州大街上，不時東瞧西看的。謝坤看她也沒有要趕自己走的意思，就仗著膽子走到女子並排，對女子說道：「那個，你來蘇州是要看英雄大會的吧？」
女子也不看他，慢慢說道：「也是，也不是，順便也來蘇州遊玩一番。」
謝坤高興道：「這好辦，不瞞姑娘，我就是本地人，這地頭有什麼好吃好玩的，我都熟。」
女子道：「可有合適住宿的地方？」
這下謝坤可犯難了，眼下別的都好說，就這個住宿是個問題，大小客棧你是想也別想，有錢都住不進去，現在想找個民宿估計都難。更別說他謝坤一窮二白，既沒關係也沒錢。
女子看著他犯難，隨口就問：「你住哪裡？」
謝坤驚道：「啊？我嗎？就住南頭。」
女子道：「家裡可有什麼人啊？」
謝坤道：「沒有，自小父母雙亡，就我一個。」
女子笑道：「帶我去看看可好？」
謝坤沒想到這女的這麼爽快，心裡早樂開花了，忙不迭的點頭道：「好啊，當然好，跟我來，這就帶你過去。」
謝坤帶著女子七轉八拐的，到了蘇州城最南邊，一個小村子里，這村子極為偏僻了，看著破敗不堪，沒有幾戶人家，這時天已經黑了。
最後謝坤領著女子來到一所房子跟前，打開院門，讓女子進去，說這就是他的家了。
女子看到這屋子只有一間正房，院子極小，院牆也塌了一邊。正房裡除了床和一個衣櫃，幾乎都是空的，想來是這謝坤好吃懶做，東西都拿去當了。
看到這裡，女子顯然也有點失望，但自言自語道：「差是差了點，但也比住破廟強啊，至少不用淋雨。」
「淋雨？」謝坤不由自主看了看天，似乎也不像要下雨的樣子。
一幫小混混看到老大竟然把這麼漂亮的女人領回自己家了，都羨慕老大艷福不淺，今天走了桃花運了，在院牆外起鬨笑鬧。
謝坤看到這女人這麼容易就跟自己回家了，膽子也就大了起來，笑著說：「女俠今晚要睡我這裡？」
女子也笑道：「有何不可？」
謝坤道：「好好，小娘子不嫌棄我就行。」色膽包天的謝坤已經把女俠換成小娘子了。
女子似乎也不生氣，仍然笑著說：「我說我住這裡，沒說你也可以住這裡。」
謝坤驚訝道：「可，這是我家。」
女子道：「不是給了你5兩銀子嗎，這裡從現在開始就我的了，你可以帶著你的手下走了。」
謝坤地痞勁上來了，邪笑道：「要是我不走呢？」
女子仍舊不緊不慢的說道：「我數三聲，你要是不消失，我就把你扔出去。然後，你要是敢進來，進一次，打你滿地找牙，進兩次，打斷你手腳。」
說完女子就是開始數數：一、二。
謝坤哪怕她這個，心想老子的地盤，你一個女流能怎麼樣，更何況外面還有我一票兄弟。
謝坤不但不走，還硬要往裡進，想從女子身邊擠過去。
「三！」
謝坤剛聽到女子喊三，就感覺身子一輕，頭開始發暈，然後就咚的一聲飛出了院牆，砸在門口地上。
院外的幾個小混混正在鬨笑呢，突然就發現老大從天而降砸在地上，嚇了一跳。趕緊把謝坤扶了起來。
謝坤起來就開罵：「我操他的，給老子一起上，不信今天收拾不了你這小娘皮。」
一眾地痞就跟著謝坤衝進了院子，來到正房門前把該女子圍住。
謝坤指著女子狠狠道：「我告訴你，今天你進來就別想出去，老子今天不把你睡。。。。。。」
謝坤還沒說完，就感覺自己原地轉了兩圈，臉上火辣辣的疼，突然就說不出話了，嘴裡有什麼東西，等他彎腰吐出看，才知道是兩顆后槽牙。
旁邊的小混混都傻了，只看到謝坤剛還在好好的說話，突然就被女子扇飛，而女子似乎仍在原地沒動，都沒看清她是怎麼出手的。
不過老大被打，做小弟的也不能不動。於是一群人開始要動手。
女子根本沒把這一群地痞放眼裡，身形隨意轉動，抬手伸足，一群人全被打到牆外去了。還是這女子手下留情，都沒受什麼嚴重的傷。
要是這謝坤明眼的話就該知道這女人不好惹，可這時候的謝坤已經昏頭了，捂著腮幫子罵娘，但誰都聽不清他罵的什麼。
只見謝坤又一次衝進院子，從牆邊抄起一根木棍就要跟那女子拚命。眾人趕緊也跟著衝進去，從院子里找各種能拿的傢伙，準備一起拚命。
女子看到他們再次衝進來，笑道：「行啊，既然不想走，那就都不要走了。」
然後就聽到最先衝上去的謝坤「啊！」的一聲慘叫，倒飛出來撞到牆上。隨後，他的一眾小弟也是在一片慘叫聲中，一個個飛出來。
女子看到院子一邊圍牆倒塌，就把這一群人拎到圍牆缺口處做人牆站好，並點了他們穴道，讓他們沒法動彈。
女子笑著對他們說：「你們今晚就在這裡給我做人牆站崗，免得有野狗進來。」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進屋去了。
可憐這一群地痞流氓，只能傻傻的站這裡，不能說話，也沒法動。而且各個帶傷，不是牙被打掉，就是手腳骨折。
謝坤這時才真的後悔，心想惹她幹嘛。平白無故的被打掉幾顆牙，手也骨折了。最要命是他發現老天也不照應，偏偏這個時候開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