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他無需長大
今日，秦皇返回咸陽城，大道上車隊浩浩蕩蕩駛來，早有消息傳回，扶蘇帶了一眾留守官員候在城外，等待秦皇歸來。
扶蘇白衣儒冠，身姿挺拔，氣度不凡，儒雅隨和，站在眾官員前面，身旁一少年，黑衣玉帶，年紀尚幼。
「扶蘇哥哥，父皇什麼時候到啊？」黑衣少年有手抓住扶蘇的衣袖，輕聲詢問，眼中滿是急切，秦皇二子胡亥，甚得秦皇喜愛。
「亥弟，莫急，沿途驛站都有傳來消息，再有片刻，父皇就該到了。」扶蘇輕撫胡亥頭頂，笑著回答。
轟，轟，轟
倆人正說話間，官道上忽然似有悶雷聲響起，不遠處旌旗招展，槍戟林立，大秦銳士方隊朝著咸陽城靠近，步伐一致，行列整齊，那悶雷聲正是大秦銳士踏地之聲，秦皇車駕居中，被護在中間。
「拜見父皇。」
「拜見陛下。」
秦皇車駕行至城門口，扶蘇帶領眾官跪拜而下，秦皇掀開車簾，「起來吧！」
「謝陛下。」眾人紛紛起身。
「父皇。」胡亥急沖衝上前，靠近秦皇車駕，湊上前道：「父皇離開多日，孩兒甚是想念。」
「是嗎？」秦皇微微一笑，「進來吧。」隨後看向扶蘇道：「你也進來。」
兄弟二人一同步入秦皇車駕，趙高李斯二人見狀，趕走駕車馬夫，親自為秦皇駕車，讓眾人遠離車駕。
「父皇，這次泰山封禪，兒臣在咸陽抓獲了不少仙人和官員，都是想趁機擾亂大秦的。」扶蘇看著胡亥，臉色也有笑意，依然沒有忘記向秦皇稟告。
「這些人，都是無足輕重的。」秦皇將胡亥抱入懷中，眉宇間滿是慈愛之色。「在你看來，接下來應該這麼做？」
扶蘇微一思量，「兒臣認為，應該當切斷天界人間的通道，讓停留在人間的仙人，成為那無根水。」
「無根水，這個比喻倒是不錯！」秦皇點頭表示讚許，「朕已經絕對，讓國師去辦此事，你也跟著一起去。」秦皇乾脆利落，將自己的打算告訴扶蘇。
秦皇車隊入城，徑直步入咸陽宮中，帶著扶蘇走入御書房。
「亥兒，你自己去玩吧，父皇和你哥有話說。」秦皇放開胡亥的手。
「父皇，兒臣告退。」胡亥聽著秦皇與扶蘇說話，覺得好無聊，早就想離開了，此時自然是是忙不迭答應，隨後蹦蹦跳跳得走了。
「父皇，您也不管管亥弟，天天任由他到處胡鬧。」看著遠去的胡亥，扶蘇輕聲說道。
秦皇轉頭看著扶蘇，卻見他雖是有些不滿的言語，神色中，卻帶了一絲羨慕，一絲落寞。久久不曾轉頭，直到胡亥消失在視線盡頭。
扶蘇轉過頭，正好對上秦皇的雙眼，微微一怔，急忙低下頭，看見秦皇腳步移動，走入御書房中，連忙跟上。
扶蘇至今，還沒有看見，秦皇的眼神中會有愧疚。
「他這樣，就很好。」秦皇步入房中，大步向前，步伐平穩，「這天，有朕扛著，未來，有你扛著，他無需長大。」秦皇頭也不會。
扶蘇立在原地，看著一步步走遠了的秦皇，明明自己只要再走幾步，就能追上，甚至超過的那道人影，此刻，好像怎麼也追不上了。
他就那麼一個人，孤獨得走到一條無人走到過的荊棘路上，讓人再也追不上了。
「公子。」有一名年近六旬的老者，緩步走入。
扶蘇從怔怔然中醒過來，回頭行禮，「國師！」來人身材清瘦，眉眼間隱隱有清氣，眉目舒展，似三十歲左右。
「徐福，朕欲讓你去海外，斷絕天界人間的通道，可能辦到。」秦皇言簡意賅，開門見山。海外三山，方寸，蓬萊，瀛洲，世人皆傳乃是仙人居所，實際上，是天界仙人往來人間的通道。
「陛下，臣一人難以做到。」徐福跪拜。
秦皇正襟危坐，脊背挺得筆直，撇了徐福一眼，「要多少人？」
徐福臉色微微見汗，雖然他是國師，可和李斯等人一樣，名聲雖為天下知，但權力卻在秦皇手中。在秦皇面前，誰的腰桿也硬不起來。
「臣估計，此次遠赴海外，困難重重，大約要一千練氣士。」徐福恭恭敬敬。
「朕給你倆千，自己去挑人，明天朕來檢閱。」秦皇大手一揮，定下此事，對於這位積威深重的千古一帝來說，將一切掌握在手，就是他的最大安全感了。而在此基礎之上，他不介意大方一些。
徐福去挑人，扶蘇也跟著一起去了，秦皇枯坐其中，久久未動。
次日早朝，秦皇高坐其上，詢問百官，天下初定，大秦初立，如何治理天下。
對此，百官各執一詞，儒家弟子卻是一致諫言，沿用分封制，秦皇大怒，當場斥責，最終採用郡縣制。
扶蘇與徐福走在咸陽宮中，消息傳來，「公子，可知陛下此舉，意在何處？」
「國師想考我？」扶蘇微笑。
「不敢，不敢。」徐福低頭。
扶蘇微一思量，「父皇此舉，一是打壓儒家，儒家自從立教以來，天下皆問，眾生敬畏，可卻只知復禮，不明局勢。」說到這裡，扶蘇亦感不屑。
「其二，人間與天界息息相關，各地劃分郡縣，同樣會分割諸天實力，父皇藉此，削弱諸天。」
當日，咸陽宮傳出消息，始皇帝派出以徐福為首的倆千人，攜帶大量財貨，出海訪仙，尋求那長生不死葯，天下震動。
秦皇大怒，將傳出消息的儒家弟子盡數杖斃於殿下，鮮血染紅了台階，血跡久久未消。
扶蘇跟隨著遠去的車隊，已經離開了咸陽，對此，從小被灌輸儒家思想的大秦太子扶蘇，卻沒有什麼悲傷。
卻有些悲哀，此次出海消息泄露，路途上，不知會多出多少危險來。
他突然想起來秦皇的那句話「這天，有朕扛著，未來，有你扛著，他無需長大。」
當自己從父皇肩頭上接過這擔子時，自己能扛得好嘛？
前有珠玉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