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雲岫初霞
天色破曉,這一夜,甘羅帶著扶蘇走遍了大梁城,為扶蘇看了一處又一處的大秦暗樁,和諸天所有安排的明裡暗裡的地方。
清晨的第一縷風,總是清涼的,扶蘇鬢角的髮絲,沾染了晨露,佇立在城門口處,看著大秦軍士將城門打開。
「去城外走走吧!」大梁城中的勢力,錯綜複雜,身在其中,不知如何破局,他想出去看看。
「南面最高!」甘羅輕聲提醒,跟隨著走了出去。
漠漠天地闊,兩人一路向上行去,草木荒蕪,依稀可見一畝畝田地荒廢,地中雜草叢生,快趕上樹木了。
南山雖高,不過咫尺之遙,兩人不多時,已登上南上頂,俯瞰大梁城,昨夜星辰下,甘羅一處處據點,皆是回想心頭。
「這城牆,造就了倆個世界!」扶蘇自言自語,目光看過大梁城外處處,耕種之地,還在少數,多是平坦肥沃之地,似南山上這般偏僻遙遠之地,皆是荒廢已久。
而大梁城中,繁華昌盛,人人錦衣華服,兩兩相比,生活在同一片大地,竟好似在不同的世界上。
「甘羅,我大秦一統天下,對天下,究竟是福是禍?」扶蘇神色平靜,說出的話語,卻是足以讓所有人臉色大變。
如此質疑大秦之人,縱然是大秦太子,也是必死之罪。
甘羅明白扶蘇的意思,大秦征戰天下百年,戰死,殺死之人,足有百萬之數,連年戰禍,民不聊生。
這天下一片蒼涼荒蕪之像,大秦可能逃其疚?昔年大秦為強國富民,抬高鐵價,致使六國之民,皆是棄天鑄鐵,由此天下飢荒,彼時大秦再大開函谷,引六國之民入秦。
此般行徑,惡毒非常,雖使大秦強盛於六國之上,六國累弱,卻使天下流民遍地。
「公子您覺得呢?」甘羅不答,反問扶蘇,雙眼平靜,看不出絲毫情緒。
天地悠悠,扶蘇在山巔佇立良久,謂然嘆息道:「功,或在千秋;然,必禍於此世。」
「百姓流離,天下戰亂紛飛,這些,都是大秦之過啊!」
甘羅注視扶蘇,嚴肅認真道:「一世之禍,我大秦當之;千秋之功,我大秦立之!」
「此,亦乃陛下之願!」
扶蘇心下動搖,嘴唇微顫,「如此,終究是苦了天下百姓。」
天日越過山頭,灑下曦光,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城中一個個門窗打開,夥計們開門迎客,吆喝著叫賣,大街小巷中,一個個睡不著的孩子們奔跑過。
城外,粗布麻衣的漢子門扛著農具,走上濕潤的土地,開墾出寸寸希望。
甘羅望著扶蘇,這世間就應該有這樣的公子,去做大秦的盛世仁君,撫慰天下,只是,秦皇的話語表明,他沒有足夠的信心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人力,終究是有窮盡時。
晨光熹微的古道驛站,秋意濃郁,微帶寒意,一女子馳馬而來,單薄的衣裳,竟不受這秋意困擾,白凈的臉龐依舊。
大梁城近在眼前,那女子似有感應,白衣似雲朵搖曳,抬頭看去,將扶蘇與甘羅二人映入眼帘。
今夕故人相見,當有美酒佳肴。
白衣白馬,少女無瑕的面容讓大梁城中一眾行人驚如天人,白馬踏上石板路,噠噠噠的聲音響了不停。
「蜀地一別,不想今日在此相見!」扶蘇望向少女白皙面頰,雙手有些局促不安的握緊又放開,目光微動,有些不知道看向哪裡,卻還是不捨得離開。
「蜀地呆久了,便想到外面看看,沒想到遇見你們!」少女難得露出笑意,有些開心,主動邀請道:「不知扶蘇公子,可願再與雲岫共游江湖?」
扶蘇為之一窒,詢問道:「雲岫,你想去哪裡?」
少女抬起手抵住額頭,看向天空,這天地,真的很大啊!
「齊地大海的滔天巨浪。」
「泰山絕巔的初日朝生。」
「北地雪飄的皚皚白雪。」
......
「還有很多很多,我,都想去看看!」少女眼中,滿是希冀與渴望。
「扶蘇,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那一眼,如瀚海乾坤,是深不可測的深淵,亦是逍遙一生的洒脫。
只是俗人啊,終究不能離開這俗世。
扶蘇心下一顫,望向少女,正好對上少女冰雪般的純凈雙眼,已經躍到喉間的話語,卻是無論如何也吐不出來了。
滄海桑田,曾經一同躍馬揚鞭,江湖暢意的少年郎,有人初心不改,有人物是人非,再也走不到同樣的路了。
那光,一點點黯了,那火,一點點熄了。
少年時,有人許我一兩風,游遍千山與萬水;少年時,有人贈我一微光,看盡繁華與綺麗。
吾願踏遍青山人未老,歸來仍是少年。
「我知道了!」雲岫聲音清脆,秀眉輕斂,看不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