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正逢元宵佳節,洛陽城內花燈遍地,沈青荷喬裝化作翩翩佳公子躋身於人海中。

「青荷,本次花燈節頭獎是張匠人封山之作,為一盞栩栩如生的青色荷花,若是無燭火,便是青色,點燃了燭火竟是紅色,這正與你的名諱相當。」一清雅男子搖著摺扇說道:「不如,你去替二哥贏回來,我好贈與你。」

沈青荷翻了個白眼,吐槽道:「送我?你怕是想博美人一笑吧。」

「噓,看破不說破。」沈家二哥沈青喬笑著說道。

沈青荷迫於無奈,只好上台與眾人博弈。

猜燈謎的最後一題為:左有十八,右有十八,二四得八,一八得八。

沈青荷稍加思索之際,一玉面郎君脫口而出:「樊。」

沈青荷有些懊惱,看向那郎君,他穿著墨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系玉帶,手持象牙摺扇,生得眉如墨畫,眸子如星河般燦爛璀璨。不禁讓她有些晃了身,沈青荷拍了拍腦門,回過神來,腹誹,長得好看又如何,終究是個奪人所愛的可惡小人!

那郎君將花燈交給身旁小廝,像是感應到了沈青荷的目光一般,抬頭透過人群遙遙與沈青荷對視,禮節性的微笑點頭。沈青荷惡狠狠的瞪了那小郎君一眼,轉過頭拉著一旁看熱鬧的沈青喬走開。

沈青喬跟在身後,見青荷氣鼓鼓的模樣,搖了搖手中摺扇,笑道:「青荷,願賭服輸,你可知?」

沈青荷白了沈青喬一眼,道:「二哥,是我技不如人沒錯,可你怎能只顧著取笑我?再說了,我可是為了你才來的,你應該同我一起,對那個人,怒目而視,就像這樣。」說著,做出了兇巴巴的表情。

沈青喬見狀忍俊不禁,大笑出聲,沈青荷雖已及笄,但稚氣未脫,她覺得自己的表情是世上最兇狠的樣子,可在旁人看來,只覺嬌憨萬分。

沈青荷嗔道:「二哥,你若是再取笑我,我就告訴阿爹是你今天把我拐了出來!」轉頭便要走,卻撞到了別人的身上,一抬頭,是那奪人所愛的小郎君。

沈青荷顧不得發痛的鼻子,兇巴巴的瞪了他一眼,撅著嘴巴輕聲嘟囔,「真是晦氣,怎麼哪都能遇到這小人。」只好轉過身去走到沈青喬旁邊。

「沈兄,好久不見。」那郎君福身一禮,「這位是?」

沈青喬回禮道:「秦小世子,這是舍...」

「在下是歙州夏氏阿江,青喬兄的表弟。」沈青荷打斷了青喬的話,搶先回答道。

那人上下打量著沈青荷,心中不禁猜測道:難道這是沈家三娘的青梅竹馬?除了身高其他的倒也能接受。他眼裡滿是瞭然,拱手道:「原來是阿江,秦氏嘉言,幸會幸會。」

沈青荷低聲對沈青喬說道:「二哥,看我把這花燈給你搶回來。」說完拱手道:「秦兄,本是初次見面,阿江不該無理,只是這花燈...三娘臨行前特意叮囑我與表兄為她贏得頭彩,將這荷花燈送與三娘。小弟不才,學識略遜一籌,只能厚著臉皮求秦兄割愛了。」說罷,還抬腿輕輕踢了沈青喬,讓他附和兩句。

沈青喬卻開口道:「舍弟被姨母寵壞了,還請秦小世子見諒。」

秦嘉言合上摺扇,道:「無妨,今日既與二位有緣,花燈這事還是可以商量的。」

「怎麼商量?」沈青荷一見秦嘉言鬆了口,忙問道。

「贏得花燈本是件高興的事,阿江要從我這裡拿走花燈,那我自然就不高興了。阿江若是能讓我高興起來,我便把花燈贈予沈家三娘。」秦嘉言說道。

「那怎麼才能讓秦兄高興起來呢?」沈青荷眨巴著大眼睛問道。

「自然是美酒佳肴配美人如玉了。」秦嘉言挑著眉毛回道。

沈青荷心中感嘆,又是一個紈絝子弟。拍著胸脯保證道:「秦兄,此事就包在阿江身上吧。」

沈青喬一聽,皺著眉頭,問道:「青荷,一個花燈而已,你可知他是誰?他可是整個洛陽城的小霸王,連當今皇上都拿他沒辦法的鎮國公府嫡幼子,混不吝的秦家四郎秦嘉言,若是因一盞花燈惹得這小霸王不快,可實在是不值。」

「哪又怎樣?二哥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沈青荷毫不在意的說,然後引著秦嘉言來到聚賢樓二樓包廂,吩咐小二道:「把你們這最貴最好吃的菜統統給小爺呈上來,再來兩壺最烈的酒。」轉頭又吩咐沈青喬的侍衛道:「春風,去花樓請兩個小娘子過來,要最好看最解風情的那種。」

沈青喬臉色一沉,道:「阿江,不要胡鬧。」

秦嘉言臉上笑意加深,道:「阿江,美人就算了,沈氏青荷艷絕洛陽城,其餘的不過是庸脂俗粉罷了。」從小廝那裡拿來花燈,交給沈青荷,道:「今日多謝阿江款待,這花燈便贈與沈家三娘,世人都說娶妻當娶沈家三娘,宜室宜家。一盞花燈得佳人青眼,何樂而不為呢?」

沈青荷看著手中的花燈,一邊驚訝這花燈得來竟如此容易,一邊聽秦嘉言口中說出如此直白的話。不禁讓她俏臉一紅。她穩了穩心神,道:「多謝秦兄割愛,秦兄如此爽快,實在令阿江心生敬佩。」

沈青喬見秦嘉言臉上的笑容,實在拿不準這小霸王心中所想,只得道謝。

很快,酒菜便都上齊了。

沈青荷舔了舔唇,她有一心頭好,便是愛喝烈酒,可又酒量不佳,沾杯就醉,又沒辦法拒絕。

沈青喬在下面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胡來,臉上帶笑,說道:「阿江酒量不佳,我替阿江敬小世子,多謝世子割愛。」舉杯一飲而盡。

秦嘉言笑道:「沈兄不必多禮,一盞花燈而已。」

兩人很快便推杯換盞起來。

沈青荷吃了兩口,便落了筷子,聽著二人寒暄,眼神卻飄到了窗外。

「沈公子,外面有位王公子找您。」門口侍奉的婢女進來說道。

沈青喬面帶歉意,說道:「秦小世子,我去去就回,麻煩你先照顧一下阿江。」

秦嘉言臉上已有了幾分醉意,舉杯道:「秦某想和阿江交個朋友,來,喝了這杯酒。」

沈青荷面露猶豫之色,她很想嘗上一口,但又怕自己失態,回到家讓阿爹阿娘擔心。

秦嘉言見狀,冷了臉,問道:「阿江不給秦某這個面子?瞧不上我這鎮國侯府的世子,不屑與我為伍?」

沈青荷連忙擺手,道:「只是我酒量不好,等下還請世子多擔待。」端杯,一飲而盡。

秦嘉言哈哈大笑起來,道:「爽快,沒想到你這個小矮子,還有這麼豪爽的時候,我秦嘉言願意交你這朋友。」

不知不覺幾杯酒下肚,沈青荷的世界便搖晃了起來,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本想再敬秦嘉言一杯,卻一個腳步不穩,撲在了秦嘉言的身上,酒也灑在了他的袍子上。

秦嘉言壓根沒想到沈青荷會來這麼一出,來不及反應,只聽咔嚓一聲,凳子散了架,秦嘉言下意識環住了沈青荷,他卻結結實實的跌在了地上。

沈青荷恍若不覺,笑嘻嘻的道:「秦兄,你在哪?我怎麼看不見你了?」

秦嘉言痛的說不出話來,環著沈青荷的手動了動,心中想道:他的腰怎得這般纖細?也不知他身上熏得是什麼香,怎麼這般好聞?他輕呼了兩口氣,這才把遮住沈青荷視線的帽子摘了下來。

沈青荷的一頭青絲順勢滑落,秦嘉言看著沈青荷晶瑩如玉,未施粉黛的容顏,愣了愣,阿江竟是個女子?

沈青喬這時候才回來,見狀猶如晴天霹靂,連忙叫來春風過來搭把手,把二人扶了起來。

沈青喬也不管還在出神的秦嘉言,冷著臉說道:「秦小世子,實在抱歉,家父命我帶阿江速速回府,今日恐怕是不能陪小世子吃完這頓飯了,沈某告辭。」忙帶著爛醉的沈青荷離開了。

畫面一轉,是花燈節的最後一日。

沈青荷在懷陽河等待陸芷嫣,可等了許久不見人影,正欲離開,只見秦嘉言迎面走來。

沈青荷猶記那日發生的事,只覺丟臉的很,連忙轉身低頭。

可秦嘉言卻發現了她,想了想,還是上前點了點她的肩。

沈青荷也不轉身,道:「公子,你認錯人了。」

秦嘉言繞道她身前道:「你都不看我,怎知我認錯人了。」

沈青荷無奈,只得問道:「秦小世子,有何貴幹?」

秦嘉言道:「上次多有唐突,還請沈姑娘莫要怪罪。」

「好好好,我原諒你了,我先走了。」沈青荷只想快點打發了他,一見他就能想起那日丟臉的事。

秦嘉言卻道:「沈姑娘原諒了秦某,可秦某心中還是過意不去,還請給秦某個賠罪的機會,或者,改日我登門致歉。」

沈青荷不禁頭大,這廝真不愧是小霸王,難纏的緊,只得點了點頭。

秦嘉言帶著沈青荷來到了登仙閣頂樓的一處包廂,推開窗就能看見洛陽城內萬家燈火,秦嘉言命人上茶,沈青荷皺著眉,臉上帶著不耐之色。

秦嘉言示意沈青荷向窗外看,說道:「沈姑娘和秦某置氣豈不是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登仙閣是洛陽城除了瞭望塔之外最高的建築,每逢佳節才會開門迎客,平日是想進也進不來的,營業時也是門票制,門票可謂是千金難求。在此可俯瞰洛陽城全景,作為丞相之女,她也是第一次來到這。沈青荷順勢看向窗外,看著萬千燈火,美輪美奐,晃花了沈青荷的眼睛。

秦嘉言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用摺扇指燈火處,道:「看到那舞龍燈了嗎?那是城西每年花燈節都會舉辦的舞龍大賽,勝者可得五十兩紋銀;那裡,懷陽河,河邊會有士子們論道,去年狀元郎也偷偷去了一次;那邊,是西市戲場,人們會在那裡圍著篝火載歌載舞...」

他的聲音溫潤如玉,還帶著一股子慵懶,長篇大論起來,也是娓娓動聽,並不讓人感到厭煩。沈青荷如痴如醉的眼神跟隨著他的摺扇,眼前似乎浮現了他說到的那些盛景,她低語:「怪不得古人說,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沈青荷從窗外轉回視線,驚覺二人竟離得這般近,秦嘉言連忙退了兩步,拉開了距離。

秦嘉言遞給沈青荷一盞茶,說道:「這君山銀針可是我的珍藏,沈姑娘可要給我一個面子,嘗一嘗。」

沈青荷也不像剛剛那般排斥他了,淺飲了一口,說:「常言道:金鑲玉色塵心去,川迥洞庭好月來。今日一品,果真如此,秦小世子精通茶藝,學識淵博,與坊間傳言小霸王竟不似同一人。」

秦嘉言笑著打開摺扇輕搖,道:「小霸王是真,善烹茶也是真,我不過是個閑人罷了。若是能寄情山水,暢遊四海,說是神仙般的日子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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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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