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狀元樓
聞聽此言,葉天一心中一動,心道進入畫院,倒不失為接近趙佶的一條途徑,便道:「補天不才,如能進的畫院,定助正道兄儘快完成這舉世畫作。」
「呵呵……今日識得一郎,比完成一幅畫作還要令人高興,來來來,為兄請客,今日去那狀元樓不醉不歸。」看得出來,張擇端心情真的很好。
「正道兄一貫清苦,想必那狀元樓酒金不菲,還是小弟請您吧。」葉天一連忙說道。
「一郎有所不知,那狀元樓並非普通酒樓,而是汴京城首屈一指的青樓。」燕青在旁邊小聲道。
「青樓?正道兄竟有如此雅好?」葉天一實在想象不出一個連一頓飯都要喝糊塗的簡樸主義者竟然會捨得逛窯子。
「俗話說得好,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啊,愚兄去那狀元樓可不是沖著肉林去的,而是沖著師師去的。」張擇端搖頭晃腦,那個興奮勁,彷彿吃了十斤***。
「哪個師師?」葉天一急問,「你可別告訴我李師師還在這種風月場所?」
「當然是李師師,她的音容笑貌,只應天上有,她指尖的音律,餘音繞梁,堪稱天籟,她的歌喉,如百靈鳥婉轉動聽,總之,她根本就不是人,她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張擇端眼中充滿了神聖的光芒,彷彿一個守財奴見到了一座金山銀山。
「包一晚多少銀子?」葉天一話剛出口便捂住了嘴巴,因為他看到了即將噴發的火山,張擇端一張臉已經紅的要滴出血來,只聽他大吼一聲:「師師賣藝不賣身,我再說一遍,她是仙子,你要是再敢褻瀆我心目中的仙子,咱們兄弟也沒得做了。」
「好一個賣藝不賣身的李師師,好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仙子。正道兄,我相信你的眼光,走,我請客,看師師去。」葉天一心情大好,心道又被施耐庵老夫子忽悠了,此時的李師師並沒有被趙佶那老小子包養。
葉天一看看一臉黑線的燕青,知道這小子不僅心疼銀子而且當著胡四娘的面去逛青樓實在說不過去,便扔過去一塊碎銀對那小二道:「速去找一間上等客房,將我哥哥嫂嫂安頓好了,出了半點差池,等我回來打斷你的狗腿。」
「能要兩間嗎?」胡四娘紅著臉弱弱地問。
「看我糊塗了,你們兩個還沒拜堂呢。小二,相鄰的上房要兩間。」葉天一拍拍腦門,心想給燕小乙創造個機會,可是四娘根本不接招。
小二接住銀子下意識地用牙咬了一下,一張臉笑得跟菊花一樣,滿口答應著屁顛屁顛地領著燕青和四娘去了。
沒有守財奴燕小乙在身邊,葉天一掂了掂懷中的沉甸甸的小包裹,頓時覺得整個人生都絢爛成了彩虹,哼,連張擇端這樣的老頑固都知道逛窯子了,哥要是不在狀元樓弄出點動靜來,怎麼對得起宋老二給的這些銀子?
狀元樓,不同於一般的建築,四層的木質樓閣,在汴河邊上已經是一個巨人般的存在了,可是沒人把她當做巨人,更沒把她當做青樓,因為她實在太端莊太秀氣了,就像是一位大家閨秀,含羞依偎在汴河之畔,形成一道美麗的風景,當葉天一進到裡面之後,才發現她不僅僅是一位大家閨秀,簡直是一位公主,如果非要用兩個詞形容的話,那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
而真正賦予狀元樓內涵的是李師師,師師者,狀元樓之靈魂也。凡是去狀元樓的都是奔著李師師去的,但真正能夠見到師師的鳳毛麟角,因為師師有個壞毛病,想見她銀子再多也沒用,必須有真才實學。
男人都是賤皮子這話似乎有些道理,即便是見不到師師,能聽到師師的歌聲或琴聲也可作為一種談資,附庸風雅之人更是一抓一大把,況且在這京城裡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人家請客吃飯要的是一種文化氛圍一種卓爾不群的優越感,所以坐在狀元樓雅間里的肥頭大耳們未必聽得懂曲子彈的是什麼歌詞唱的是什麼,但是大傢伙兒心情很舒暢精神很愉悅,用手摳出牙花子的碎肉彈出去啐一句這銀子花的真他娘的值。
張擇端不在此列,因為他是一個有真才實學的人,一張臉抹畫的跟鬼畫符似的花娘碎步上前,嗔道:「喲,這不是畫院的張待詔嗎?這可有些日子沒來了。」那猩紅的嘴唇都快貼在這老實人的耳根了,唬的老張往後退了一大步,瞅著花廳里那黑壓壓的一群問道:「今天有幾人勝出了?」
「嗨,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在師師手下過不了一個回合便淘汰了。」花娘白了那些人一眼,又漫不經心地掃了葉天一一眼,問道,「這位小官人便是您找的添頭么?」
「這是我的朋友,花娘您看這添頭可還當得?」張擇端笑道。
「這張皮囊倒也說的過去,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進去之後讓他閉上嘴,若是說些不著調的惹得師師煩了,我可救不了你。」花娘伸手想要在葉天一臉上摸一把,卻落空了。
葉天一皺著眉頭道:「什麼壞毛病,動手動腳的……我怎麼就成添頭了?」
張擇端小聲道:「難道你不想見到師師嗎?這狀元樓的規矩,一人勝出,可帶一位朋友,也就是所謂的添頭,只不過,這添頭也不是隨便哪個都可以的,還要經過花娘的同意才行。」
厲害呀!買一送一,藝術搭台,財貝唱戲,狀元樓想不火都不行啊,當生意做到以藝術形式出現的時候,金銀貨幣便會成為一種符號,而勛貴們對於這種符號是沒有多少概念的,葉天一對狀元樓的這種營銷手段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
怪不得張擇端這摳門的傢伙竟然敢到這種銷金窟來混日子,原來身懷才藝不僅不用花錢還有賺頭的,於是對剛才花娘不禮貌的行為也就釋然了,畢竟作為一個添頭是不值得人尊敬的。
葉天一當然不會做這個添頭,於是對張擇端說道:「正道兄不必客氣,這麼多紈絝,看好了哪個,儘管挑便是,小弟自有辦法見到師師。」
張擇端見他說的絕然,便點了點頭,背著手走進花廳,那些富二代富三代官二代官三代們一看是御前畫師,便呼啦啦圍了上來,那情景,簡直不堪入目,葉天一覺得這群人就像是後世在勞務市場找僱主的農民工,為了生活,毫無尊嚴可言。
而這個群體顯然衣食無憂,依然拋棄了尊嚴,看來,尊嚴跟貧困與否並不關聯,所謂的「溫飽而知廉恥」只不過是個偽命題。
「就你吧。」張擇端蹲下身來,拉著一名面目清秀的少年手問道,「孩子告訴我,你姓甚名誰,今年貴庚了?」
「我叫趙小丁,今年十七歲了,已經不是孩子了。別用這種眼光看著我,說吧,要多少錢?」那少年尖聲道,趾高氣揚,也不知是誰家的衙內。
「你有多少銀子?」老張問。
「我沒有銀子。」趙小丁大聲道。
哈哈哈……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狂笑,「沒有銀子別在這裡瞎胡鬧,小孩兒,快回家吃奶去吧。」
「小爺出門從來都是帶這東西的。」那少年惱羞成怒,將一個金錁子拍在桌上。
嚯……眾紈絝們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大的金錁子即便尊貴如他們這般也並不常見,兌換成銀錠大約也有幾百兩了。
「後生,還是把這金錁子收起來吧,我可找不開。」張擇端搖頭笑道。
「金子你收下,帶我去見李師師。」趙小丁盛氣凌人。
花廳正鬧得不可開交,便聽那邊有個丫鬟裝扮的女子發話了:「我家小娘子說了,既然無人勝出,大家還是散了吧。」
「煩請女使,就說翰林圖畫院待詔張正道求見。這是一幅小品煩勞女使一併給你家小娘子送去。」張擇端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副山水畫遞了過去。
「夫子稍等。」那女子拿了畫轉身要去,卻聽葉天一說道:「女使且慢,在下也有一幅小品想請你家小娘子賞鑒。」
「哦,既然小官人也有大作,拿來便是。」
「在下想即興作畫。」
「既然如此,小官人且畫著吧……」那女子白了他一眼,轉身要走。
「難道女使就不肯拿出一炷香的時間行個方便嗎?」葉天一索性將隨身帶的一包銀兩全掏了出來,嘩楞一聲扔在桌子上。這些銀子足有幾百兩,無論在哪裡,都算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財貝不外露的古訓不知被他丟到哪裡去了,他現在想的全是李師師,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見到這名傳奇女子。
「一炷香時間?小官人若是在這時間內畫不出來那又如何?」使女眼瞅著那桌上的銀子。
「如果一炷香時間完不成,這桌上的銀兩權當送與女使買胭脂了。」葉天一豪氣衝天。
「既然如此,那就請媽媽筆墨伺候吧。」女使沖花娘道,看的出來,師師身邊女使的地位似乎比這花娘還要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