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亂點鴛鴦譜
燕青那廝在喝了二十大碗高粱酒之後終於醉了，嘴裡嘟囔著：「盧員外你不該冤枉我，不該呀……」之類的怪話，然後摟著浣娘當場便昏睡過去，呼嚕響的跟連珠炮似地，非常失禮。葉天一挑著燈籠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踏著厚厚的積雪，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忽然，一道白白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小孩兒，一邊去，別擋路。」葉天一伸手便想將那人推開，結果那人底盤非常穩當，害的自己差點摔倒，不禁大怒，大喊道：「這是誰家的孩子？也不好好管管，半夜出來裝神弄鬼嚇唬人啊……」
「葉天一，還我媳婦。」那人哇呀呀暴叫，原來不是個孩子，他娘的是矮腳虎王英，披了件白斗篷，跟武大郎下凡似的。
葉天一氣極而笑，罵道：「你媳婦跟我什麼關係？找我要媳婦，莫名其妙。」
「我媳婦是扈三娘，要不是讓你放了，我們都拜堂成親了。」王英可憐巴巴說道。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白日做夢。」葉天一毫不留情面。
「賠我媳婦。」王英用手指頭扣了扣寬闊的鼻孔。
「胡攪蠻纏，滾一邊去，再不滾，我不介意送你到李逵那裡喝酒去。」
「告訴我扈三娘的去處，我將自己的一半家產給你。別這樣看我，我有的是錢，我的家產可比吳用哥哥的多，因為我比他能搶。」
「你的錢，我不稀罕。好了，你可以走了。」
「可是，你明明要了吳用哥哥的家產。」
「吳用的家產不光有錢，還有兩塊玉玦，三幅古畫和一套戰國編鐘，懂嗎？這叫文化底蘊，這才是我想要的。」
「不就是古人用剩下的廢銅爛鐵么……我也有。」
「是么？你有什麼？」葉天一反倒有些意外。
「一把匕首……哦，祝彪想要活命，身上又沒帶錢，便想用這東西收買我，結果碰上鐵牛這瘋子，還沒等我求情，便當場將祝彪的腦袋給砍下來了……」王英從靴子里拔出一把黑魆魆的匕首，遞了過來。
葉天一接過來接著燈光一看，匕首通體黝黑，經過千錘百鍊鍛打的自然紋路曲折婉轉凹凸不平像極了魚腸，兩側利刃在雪地的映襯下閃著寒芒，唯一的缺陷是把柄有些斑駁的銹跡，顯然祝彪這廝並不識貨，否則的話整天把玩，這銹跡也不會出現。
至於王英這種粗人，打死他也不可能相信這把醜陋的匕首其實是鑄劍大師歐冶子為越王所制的魚腸劍。
「其實不過是把廢銅爛鐵，你也不必覺得受之有愧。」葉天一順手扔了回去。
「你不是喜歡這種東西嗎？」王英很意外。
「雖然說有些文化氣息，但是用這玩意兒換個媳婦，我還是虧了。」葉天一一副不屑的樣子。
「求求你，太一真人，沒有扈三娘，我活不下去。」王英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這熊孩子，胡攪蠻纏是不是？」葉天一抬腳便將他踹旁邊的雪窩子里了，最恨這種為了女人把臉當屁股的混帳東西了。
「不還我扈三娘，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王英從雪窩子了爬了出來，抱住葉天一的小腿再也不放。
「我就納了悶了，就你這熊樣，這智商，怎麼就當上了梁山的步軍頭領？」葉天一簡直無語了，酒也醒了，小風嗖嗖地直往後脖頸子鑽，可是小腿被這無賴抱著呢，走又走不得，只得嘆了口氣說道：「矮腳虎你這個糊塗蛋，我來問你，假如你一家老小被人家給弄死了，你會怎麼做？」
「當然是殺他全家以牙還牙，這還用問？」
「是這道理。」葉天一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李逵殺了扈家莊好幾十口子，你覺得扈三娘會怎麼做？」
「這個……」王英一時語塞。
「你是李逵的兄弟，你說扈三娘會怎麼對你？恐怕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吧，所以說，自從李逵燒了扈家莊的時候，你已經註定與扈三娘無緣了。」
「這麼說，是鐵牛這個混人斷了我的姻緣？」王英幡然醒悟。
「這不是魯智深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嗎？」
「我要找這黑碳頭拚命。」王英急了。
「你要找他拚命估計很難，那地方你暫時去不了。」葉天一瞅瞅地上那把魚腸劍，慢吞吞說道，「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替你張羅門親事吧……孟州十字坡有位開包子店的老孫頭，老孫頭早年喪妻，膝下有一寶貝女兒名喚孫二娘，這孫二娘自小跟老孫頭習練十八般武藝，如今長大成人，平日里腰間一條鮮紅生絹裙，擦一臉胭脂鉛粉，走起路來碩大的屁股一扭一扭的，迷死一大片年輕後生，扭完了抓起一把菜刀舞起來，那些後生一個也近不了身……」
那王英聽到腰間一條鮮紅生絹裙，擦一臉胭脂鉛粉，走起路來碩大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嘴角早就有晶晶亮的液體流了出來，連忙問道：「這孫二娘可曾許了婆家？」
「你榆木腦子呀……她要是許了婆家，我說這些作甚？」葉天一恨鐵不成鋼地狠狠踹了他那水桶般的腰身一腳，繼續說道，「老孫頭為了二娘的親事操碎了心，誰料到這二娘看不上一般後生，口出狂言，非英雄豪傑不嫁。」
「真人你看我可算是英雄豪傑？」王英露出一口黃牙笑道。
「狗熊你算一個，還有，記住每天用青鹽洗牙，否則的話不出幾年這口爛牙掉光餓死你這頭狗熊。」葉天一嘆了口氣說道，「孫二娘說了，想要當英雄豪傑倒也簡單隻要贏了她即可。」
「也就是說，我只要贏了孫二娘，她就會嫁給我？」王英拍了拍身上的雪，翻身起來。
「是這樣。不過，你有信心打得過她嗎？」葉天一摩挲著魚腸寶劍回答。
「我矮腳虎王英長這麼大，還沒怕過誰。」王英很爺們的一拍胸脯。
葉天一真不知誰給他的自信讓這廝狂到爆棚，剛剛不久前，扈三娘擒他如捉死狗那一幕這麼快就忘了？
為了魚腸，這件事不提也罷。見王英轉身要跑，連忙叫道：「事成之後，怎樣謝我？」
「等我娶了二娘，我家的財產你任意挑。」不得不說，梁山好漢還是很豪爽的。
「小虎，問你個事兒……」
「叫我矮腳虎……」王英咬牙切齒。
「好吧，小矮虎。那個，怎麼沒看到盧俊義？」葉天一問道。
「不知道。」王英生氣了，小虎或小矮虎顯然不是尊稱，其實他忘記了矮腳虎也強不到哪裡去，只不過是聽習慣了而已。
「信不信我能把你跟孫二娘攪黃了？」葉天一笑嘻嘻地說道。
「哦，你是說玉麒麟盧俊義那個傻蛋呀……」頃刻間，王英便慫了。
「傻蛋？」葉天一一愣，說書唱戲人嘴裡，玉麒麟盧俊義可是河北路首屈一指的豪傑呀，怎麼到矮子口中便成了傻蛋呢？
「他婆娘賈氏與管家李固私通圖謀他的財產，被燕小乙察覺，結果賈氏惡人先告狀，誣告燕小乙調戲於她……你猜怎麼著？」
「再敢賣關子，信不信我讓你一輩子打光棍。」葉天一抬手在王英頭上賞了一個爆栗。
「哎呀，住手……卻說那姓盧的竟然不分青紅皂白打斷了燕小乙的一條腿將他趕出家門，揚言燕青若是再踏入大名府一步便打斷他的另一條腿，你說盧俊義是不是個傻蛋？」
「確實糊塗。不過，燕小乙的腿？」
「沒事，他命好，碰到了咱們軍師。軍師有肉白骨的獨門秘葯，燕小乙的腿不光好了，還他姥姥的比以前蹦躂地更高了。」王英的話讓葉天一想到了西域少林的黑玉斷續膏。
「這葯軍師還有嗎？」葉天一低下頭笑眯眯地問道。
「我，我可不知道。這事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哈，我還有事，走了啊……」矮腳虎情知闖了禍，軍師的秘葯那可是高級機密，便不敢再呆下去，撒丫子跑了。
「哎，這把破劍拿回去。」葉天一見他快沒影了才大聲叫道。
「送你了。」王英消失在雪夜裡。
葉天一會心一笑，矮腳虎本事不咋地，死纏爛打的手段倒不少，他很期待矮腳虎遇上母夜叉的動人情景，於是哼著「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踏雪前行走到一片小樹林，忽聽有人咳嗽了一聲。
唉呀媽呀，嚇老子一跳，葉天一暗道有些得意忘形了，正所謂風髙黑月夜殺人放火天，身在匪窩，怎麼就大意了呢，如今孤身一人，誰能保證不遇到李鬼啊。
「葉真人好手段，紅口白牙便騙了王英一件寶貝。」一人施施然從樹後走了出來。
「原來是加亮夫子，莫非是因為夫子輸掉了一些財產一直耿耿於懷，跟蹤在下想要搶回去不成？」葉天一很生氣，被吳用這斯文敗類跟蹤了半天，自己竟然一點沒發現。
「我是這裡三當家的，難道出來走走不可以嗎？」吳用微微一笑。
「說吧……既然出來見我，不知有何見教？」葉天一開門見山，他知道跟聰明人繞圈子是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對你的身份有些懷疑。」吳用將燈籠掛在樹上，看來準備長談。
「你就算懷疑人生也沒用，晁天王呼保義都把我當成寶貝，你奈何我不了半分。」葉天一本想掏出袖珍消音手槍乾死這貨的，可是瞅瞅四周，發現幾十步遠處有他親信跟隨，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以真人的手段，想必弄死我並不難，可是我相信你一定會後悔的。」吳用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夫子不認為我是皇帝身邊的人？」葉天一輕飄飄地問道。
「你是不是皇帝身邊的人我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但是，你來水泊梁山的目的絕對不是招安這麼簡單。」吳用一雙招子里閃出綠油油的光芒。
「呵呵，軍師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我要不是為招安而來，吃飽了撐的要替你們退兵？」葉天一冷笑道。
「真人不承認我也沒辦法，但是我想說的是，我對真人絕無惡意，或許真人對吳某有些成見，可是，請你記住，如果遇到什麼過不了坎，派人來找我吳用，或許，在這梁山之上，真正想幫你的人，只有我吳用。」吳用倒也不是婆婆媽媽之人，話說完抄起燈籠拔腿便走。
「夫子請留步。」葉天一搶在吳用前頭，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都說宋江是朝廷的卧底，其實不然，此人才是決策的制定者，宋江只是執行者，梁山好漢的悲劇人生都是此人一手促成的，也就是說，梁山的毀滅源自此人，縱觀吳用後半生所作所為，他才是最大的卧底。
吳用被他盯得發毛，忙道：「真人莫非還有話說？」
「你家的秘葯還有沒？」
「莫聽矮腳虎那廝胡說八道，我這裡可沒什麼秘葯。」吳用裝聾賣傻。
「能肉白骨，除了黑玉斷續膏我真的想不出還有什麼靈丹妙藥了。」葉天一輕飄飄地說道。
「你你你，竟然知道黑玉斷續膏？」吳用幾乎跳了起來，這個祖傳秘方除了吳家嫡系傳人之外，沒人知道。
「這有什麼，在我的詞典里沒有秘密這兩個字。」葉天一很狂，狂的令吳用抓狂。這令吳用想到了「既生瑜何生亮的典故」，他自詡能掐會算，可是在葉天一面前，卻走不了一個回合。
「老夫不信。」吳用狠狠地撇撇嘴。
葉天一很鬱悶，四十郎當歲就自詡老夫，這是個壞毛病，得改。
「不信，那我送你兩句箴言。」葉天一知道，既然自己沒有時間耗在這賊窩裡，便讓吳用替自己完成未了的事業吧。
「真人請講，吳某洗耳恭聽。」吳用停下了腳步。
葉天一環顧四周，走到吳用旁邊，低聲道：「晁天王死於曾頭市，呼保義兵敗海州城。」
言畢，挑著燈籠踏雪而去。
遠遠地，才聽到吳用帶著顫音喊道：「你說的這些……是真的嗎……」
「信不信由你。」葉天一大笑。
有人說，當你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那麼你便擁有了這個世界。葉天一知道的不是下一秒而是後面若干個世紀，那麼，他擁有的不單單是一個世界。
他註定會創造一個世界！一個前所未有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