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登山
「阿彌陀佛，給王爺、小世子，」十方和尚上下打量了陸敏欣一番，然後說道：「陸姑娘問安。」
穆王心不甘情不願地雙手合十為禮，舉至胸前，身子略下躬，朝十方和尚一拜，「師父好。」
懷裡的允禮有樣學樣，也朝十方和尚一拜。
陸敏欣悄悄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感受到疼痛才撒手。
這是真實的！這是第一次，陸敏欣與十方和尚在現實中遇見。
「王爺看見大和尚不高興啊！」十方和尚樂滋滋的，絲毫沒有被怠慢的不悅。
穆王顛顛手裡的允禮，說：「師父說笑了。犬子……還要仰賴師父，怎麼敢不高興。」
「阿彌陀佛，王爺言不由衷，就是不高興了。」十方和尚摸摸自己肚子。「不過，我瞧著，王爺是要得償所願了。」目光又落在陸敏欣身上。「陸姑娘，很怕和尚我？」
陸敏欣微微一笑，朝十方和尚行禮，道：「眾生若能無畏無懼，不就離苦得樂了嗎？」
十方和尚笑眯眯地，「陸姑娘還是和以前一樣。」
陸敏欣覺得此刻，在十方和尚面前，他們都是透明的。他們心中如何想都不能逃出他的法眼。
陸敏欣說無畏無懼，十方和尚是不爭不辯。
陸敏欣微微低下頭，「謝大師開悟，受教了。」
十方和尚還是微微笑著，「和尚我可什麼都沒有說。三位可是要到寺中去？」
「是，師父是要下山還是要回寺廟？」穆王問道。
十方和尚說：「和尚我上山也可，下山也可。都不礙事。」
這話和沒說有什麼分別？穆王與陸敏欣對視一眼，他眼中儘是無言以對之色。
陸敏欣朝十方和尚說：「怕是今日之見是意料之外，並不在與師父的緣分中。」
「相見即是有緣，倒也不存在這樣的問題。只是，和尚看出二位有些家事尚要處理。和尚出現倒給二位添了不是。」十方和尚雙手合十，身子略微下躬，「那和尚就暫且迴避一兩日。」他手持佛珠的手掌，好像結了一個手印，在小世子允禮的額上微微一按，「好徒弟，為師過幾日再來看你。」而後與三人拜別。
穆王見十方和尚走了，整個人都充斥著一種不真實感。他將允禮整個瞧了瞧，「昨日仁彬才來瞧過，說是控制的大好。怎麼就遇見這個十方和尚了。」
穆王整個人都草木皆兵起來。
陸敏欣將允禮接過來，抱在懷裡，說：「小世子是好好的。是你，這個做父親的不大好。十方師父，既然不隨你我二人上山，那就證明此次未到小世子受苦的時候。否則，管你我二人處理什麼家事呢？必然是要跟著的。他自下山去，便是近日允禮無礙。你不要自己亂了分寸。」
「家事」二字觸動到穆王，他眉頭微微一蹙。說：「哼，我不甚喜歡這些得道之人便是如此。看出我的家事？也不知道是真的看出來，還是費盡心思揣摩出來的。這些人說是鑽研佛法，可是終日里神神叨叨。你信他不是，不信也不是。問他正經事，他跟你說不是左顧右言其他，就是『天機不可泄露』。倒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說的比誰都多……」
陸敏欣用手肘懟了穆王一下，說：「殿下慎言。這已經是皇覺寺的地界了，莫造口業。」
穆王只得稱是，「是是是，你說的都對。」他拍拍掌，「允禮，來爹這裡。你娘抱著你累。」
陸敏欣被穆王這忽如其來的一句「你娘」給羞紅了臉，將允禮送回給穆王抱著。「你這，說著什麼話呢？」
穆王大步往前走去，「也不差幾日，應當改口了。」
陸敏欣追不上這殺千刀的，只能在後面生著氣。
不過，陸敏欣心裡實際想的卻是：她與十方和尚第一次面見，他就能準確地稱呼自己……可見，夢裡的一切確有一些真實性。
好在之前自己與穆王說的是與這大和尚匆匆見過一面……不然，今日更要引起穆王疑心。他連十方和尚點破二人來皇覺寺的意圖都甚感不悅。
其實，陸敏欣心裡明白。穆王方才的話大抵是在心裡把十方和尚當做苦心鑽營的「勢利之徒」。對於十方和尚關於佛法研究的如何，穆王尚不可知，但是，在穆王看來十方和尚就是願意探聽權貴的私密之事，說出來引人或忌憚，或敬畏。
允禮從娘胎裡帶出來的餘毒，已經是讓穆王心力交瘁。他忍著十方和尚，無非是每每允禮毒發之時，十方和尚能讓孩子好受一些。否則，這種初次見面就能獲悉人姓名的事情，只會更加讓十方和尚被穆王當做妖言惑眾的妖僧。
陸敏欣對意外見到十方和尚，心裡更是不知是喜或悲。關於夢中之事，如不是穆王在此，她一定追上去問個明白。
唉，陸敏欣在心裡長嘆一口氣。大約就是不到時候，眼下還不是勞心這件事的。陸敏欣要面對的是穆王府送到皇覺寺已經兩年有餘的兩位良娣。
花季少女被送到這青燈古佛的地方。雖然一直以來穆王不曾短少兩位良娣在寺中的吃穿用度，也不曾禁止家人來探望。可是，這裡終究是寺院。必然過得不如在家中自在。
祖母在世時候，陸敏欣一年總有三倆月的要與祖母來寺中修行，師父們的早課就令陸敏欣頭大。
何況，這兩位良娣已經過著這樣的生活兩年有餘。
就算之前對穆王不曾有什麼情愛，如今也生出怨懟。
這將成為穆王府的兩個雷火管，稍有不慎，就會被有心之人利用。
這其中，陸敏欣覺得她的父親陸良珏就是其中之一。
陸良珏在她與穆王的婚事尚未定下來的時候，就交代自己要將兩位良娣接回府中。這其中當然不全是好心。
正想著，走在前頭的穆王回頭看著敏欣，「是走不動了嗎？要不要我拉你？」站在高處，穆王一手抱著允禮，一手伸了出來。允禮也在吚吚嗚嗚說著嬰兒語，學著也向前伸著手。
這個角度看上去，穆王和允禮的臉都在暗處。只有父子倆伸出的手，在陽光里發著光。
陸敏欣抬頭看去，陽光有些刺眼，她微微地眯著眼，看著穆王伸出的手：正如梁王妃洛丹所言，為了所愛的人，用些手段也是甘之如飴的。她深吸一口氣，跨著步子，「來了！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