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打人的手

第二十九章 打人的手

常清車子剛剛啟動,連徐弘公司樓前的路都沒開出,徐弘就接到了雨禾的電話。電話里雨禾哭著問徐弘能不能來醫院幫幫她,諾諾被王一寒爸爸餵了白酒,目前正在醫院搶救。徐弘罵了一句「這老頭兒瘋了吧」就讓常清將車拐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常清讓徐弘先下車,他去找停車位。徐弘拿了包就奔向了醫院裡面,待徐弘跑到雨禾說的樓層時,遠遠地就聽到了雨禾的哭聲,這哭聲中還夾雜著老頭兒的罵聲,那罵聲中甚至還有著一絲的大舌頭,一聽就是喝多了的人才會有的說話腔調。

老頭兒說「哭什麼哭?這不還沒死呢嗎,死了正好,再生一個,咱們家也圖個清靜,日子還能過得輕鬆一點!本來就是個傻子,什麼影響智商不影響智商,那玩意他本來就沒有……」老頭兒還沒說完,就被衝過來的徐弘扇了一巴掌,巴掌聲音響的頓時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雨禾婆婆本來在捶打老頭兒的手、哭喊喪良心的嘴都停了下來,雨禾聲淚俱下的抱怨聲也停了下來,連被王一寒抱著掙扎的身子都僵住了。一時間,所有的聲音都停了,只剩下徐弘的喘息聲,這一巴掌她用了十足的力氣。

隨後,就是老頭兒被打后的屈辱感,反應過來的老頭兒借著酒勁就想扭扯徐弘,王一寒也放開雨禾過來推搡,就在老頭快要打到徐弘的時候,徐弘被趕來的常清拽了一把,後退幾步跌進了他的懷裡,雨禾也擋在了王一寒面前。

雨禾仰著脖子看著王一寒,狠狠的說「你要打,就先打我!」

「王一寒,你動雨禾試試。」常清覺得如果不是他將徐弘摟在懷裡,徐弘已經竄出去了,說不定王一寒的臉上也得挨一巴掌。

「你們家不就欺負雨禾一個人嗎,你們不就欺負她媽媽不在這裡嗎?她但凡有個親人在這裡,任的著你們家在這裡張狂!」說著徐弘對著王一寒說「你還算個男人嗎,你配做人父親嗎,那裡面的是你的親兒子,即使他有問題,即使他本身就活不久,那不也是一條命嗎,那不是你生下來的嗎?對,不是你生下來的,是雨禾,跟你沒有關係,所以他就算被你那混蛋父親害死了,你也不可惜,你也不心疼!說不定你還心裡慶幸,說不定你還高興這個只會花錢的傻子終於死了,說不定就是你們家合夥想害死他!」

徐弘說完,雨禾的婆婆趕緊過來,揮著手想捂她的嘴說「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們家可不是那麼惡毒的,我們怎麼能是故意的……」

「你們家不惡毒誰家惡毒,你聽過誰家給這麼小的孩子喝香灰,你聽過誰家給這麼小的孩子灌白酒!我現在就懷疑是你們家要弄死這孩子,我要報警!」說著徐弘就要掏手機,王一寒上來求著常清說「你攔一攔她,我爸真的不是故意的。」常清也按著徐弘,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說「別把事情鬧大!」

這時被打的老頭兒彷彿清醒了一些,抱著頭哭喊,一邊哭喊一邊萎在了牆根下,「我就只是想找個人陪我喝一杯啊,我兒子是個廢物啊,他喝不了酒啊,我孫子是個傻子啊……」

「你他媽才是個傻子,你個裝瘋賣傻的老混蛋!殺人犯!!」說著,徐弘甚至想竄出去踹他一腳,王一寒趕緊拉了爹媽躲的她遠一些。見一家人躲得遠了,徐弘還想竄過去繼續罵,常清將她抱得緊緊地,他覺得只要自己一鬆手,徐弘肯定就要撲上去再揍老頭兒一頓。

見徐弘不消停,王一寒就又帶著家裡人躲得更遠了一些,雨禾也就轉過身來,對著徐弘直掉眼淚。徐弘本想抱抱她,結果依然被常清攔腰抱著,徐弘回頭看了一眼,常清才意識到似的鬆了鬆手,然後擋在徐弘與王一寒一家中間。

徐弘抱了抱雨禾說「別哭,沒事的,沒事的。」雨禾彷彿找到了依靠般,眼淚再次簌簌的往下掉。

待孩子從手術室出來,看著那原本胖嘟嘟的小臉都癟了下去,白皙的臉色也暗黃了下來,徐弘就心疼的也掉下了淚。徐弘一邊擁著雨禾一邊陪她往病房走,王一寒一家再次湊過來,徐弘就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彷彿一把橫在病房門口的刀,王一寒一家不敢向前一步。常清陪他們留在門外,安慰著王一寒說「等一會兒吧。」說完,就挨著王一寒坐了下來。

王一寒朝常清呢喃著「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王一寒原本以為就是自己的糊塗爹做了蠢事,可被徐弘一罵一喊,王一寒也起了疑心,自個親爹是不是真的有意的?因為即使再沒常識的人,也知道給那麼小的孩子灌那麼多白酒是會出問題的,鬧不好就是人命官司,自個的親爹有這麼糊塗嗎?

聽王一寒這麼說,常清也就拍了拍他的背,原本常清想著要不要替徐弘道個歉,畢竟那麼大年紀的老人家,被個後輩晚生打了,這怎麼說都說不過去,但是私心裡,常清是不想道歉的,因為在他看來,徐弘沒錯,就跟徐弘說的一樣,王一寒這一家子不就欺負雨禾在這邊沒有親人嗎,如果不是過分了不是無可奈何了,雨禾也不會打電話給徐弘,徐弘是雨禾能想到的最值得信任跟依靠的人。

坐在病房裡,雨禾再次潸然淚下,徐弘就摩挲著她的背。其實病房裡是不冷的,但是徐弘覺得她摩挲的不是雨禾的背,是雨禾的心,這一晚,經過這麼一鬧,雨禾的心應該是冷的。

果然,在徐弘的揉搓下,雨禾再次落了淚。雨禾說「我就是出去買個菜的功夫……我們小區樓下開了一個蔬菜肉食店,晚上八點之後打折,我就想著去看看,我沒想到會這樣……以往我也是不信他們的,畢竟我婆婆也出過那檔子事,我就不大敢把孩子交給他們,但是我沒想到就這麼一會兒……以前他在家裡抽煙我也說過的,王一寒也說過,他不聽,他總是罵孩子是個傻子,是個累贅……最近王一寒壓力很大,自從他爸來了之後,家裡的花銷多了不少,又要抽煙又要喝酒,一會兒嫌家裡的菜不好,一會兒嫌他沒有衣服穿,還總說客廳冷……他媽又不讓他爸進屋裡睡,他還嫌諾諾吵……孩子現在都不怎麼敢在客廳玩了,他總是叫孩子傻子……我也不敢跟我媽說,我怕我媽擔心我……」說著豆大的眼淚再次從雨禾的眼睛里滴出來,徐弘就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然後將床頭的紙巾遞給了她。

雨禾擦一把眼淚說「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叫你來,他爸一直在那說死了正好,我也知道他們嫌棄孩子,可是我能怎麼辦啊,他是我懷胎生下來了……我怕萬一真的有個什麼事,他們一家三個人都說放棄孩子,我沒辦法……我害怕……」

徐弘抱著雨禾說「嗯,你做的很好,叫我來就對了,我肯定會來的。」

「謝謝你徐弘。」說完雨禾又淚如雨下。

陪著雨禾哭了一會兒,待雨禾情緒稍微穩定一些,徐弘問「他們還對孩子做過什麼嗎?」

「應該沒什麼了,我幾乎不離眼珠的看著他,也只有在偶爾做飯或者出去買菜不方便的時候才讓我婆婆看會兒。」

徐弘思索了片刻說「不行,我還是不放心他們,我不信他們家這點常識都沒有,我聽過拿筷子沾酒給孩子喝的,灌這麼多的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我真的不覺得他是無意的。」

「我也覺得他就是故意的,他這幾天經常嘮叨要是沒有這個孩子就好了,我們還能趁著年輕生二胎……我婆婆表面跟他不合,但一說到生孩子這事上也就不吭聲。」

這時,徐弘提議到「要不,在家裡裝個攝像頭吧?萬一真的有什麼,也好有個證據,現在空口白牙的,王一寒不見得會信,畢竟那是他親爹親媽,老頭兒再一裝瘋賣傻,說自個喝醉了,這種情況就算報警也沒用,人家只會說是家庭矛盾。」

「可是他們不會同意的。」雨禾躊躇著說。

「嗯……家裡鑰匙你拿了吧?要不,現在趁人都在醫院,家裡沒人,讓常清去?」

「常清願意嗎?」

「我問問他。」說著,徐弘就打電話,將常清叫了進來。

待常清進來,徐弘與雨禾說明情況,常清也就說了句「把鑰匙給我吧,現在還不算晚,應該能找到開著門的鋪子,我去買,帶人裝。」

「裝的隱蔽一點。」徐弘叮囑著,常清點點頭,拿了鑰匙就出了房門。出了病房門,常清跟王一寒說「她們有點餓了,我去買點吃的,你們有沒有想要的?」王一寒搖搖頭,常清就說「雨禾情緒還是有點不好,你多照顧著,我去隨便幫你們買點。」說完,常清就走了。本來常清還想叮囑兩句,怕他走了王一寒親爹找徐弘麻煩,但轉念一想,王一寒再混蛋也應該不會混蛋到這個地步,徐弘也不是好惹的主兒,王一寒那爹敢鬧事,她就敢報警。這麼想了一圈,常清才放心的開車出了醫院的大門。

將近兩個小時之後,常清才拎著大包小包回來。常清看見王一寒一家的時候,他們全家只有王一寒還清醒著,老頭兒老太太都已昏昏沉沉的睡的前仰後合。常清將東西分了一部分給王一寒,王一寒問「怎麼去了這麼久?」常清說「也不知道你們吃什麼,怕不合你們胃口,就多跑了幾家,有幾家看著還不錯的,又排了排隊。」雖然不是在公司里,但王一寒總歸還是顧忌著常清的職位,也就接受了這個說辭,點了點頭,對他說了句「謝謝。」

常清提著東西,輕輕敲了敲病房的門,跟雨禾聊天的徐弘想著這麼久了,定是常清回來了,徐弘也就來開門迎他。常清將東西放下,把鑰匙還給雨禾說「裝好了,客廳、卧室、廚房都裝了,360度無死角,你手機裝個軟體,就能監控。」

雨禾接了鑰匙說「謝謝。」

常清摸了摸徐弘的背,對雨禾說「沒關係,家裡我也清掃過了,應該沒人看出來。」說完,常清朝徐弘看了一眼,徐弘就抬頭朝他笑著說了句「做的不錯。」兩人對視相笑的樣子,讓雨禾不禁的羨慕了起來。

常清留了吃的給她們,也就繼續去外面陪王一寒坐著。雨禾一邊吃東西一邊問徐弘「怎麼,想談了?」

徐弘停了一下吃東西的手,沉思了一下說「想試試。」雨禾會心一笑,覺得大概能體會徐弘的心境,也就不再多問。

徐弘將吃剩的東西收拾一下,提著想扔到垃圾桶,見她從病房出來,常清也就收拾了旁邊的垃圾,跟她一塊進了放垃圾桶的樓梯。樓梯里相對安靜,又黑了一點,徐弘就問「多少錢?我把錢轉你,估計雨禾現在也顧不上這個。」

常清按著她拿手機的手說「你還真是算的清楚。」

「已經辛苦你一個晚上了,怎麼能……」徐弘還沒說完,就被常清抱在了懷裡,常清說「你才辛苦吧,說好的帶你去按摩放鬆的,結果什麼都沒做成,你還出了力氣,又是打人又是罵人。」

徐弘是真的累了,被常清這麼一抱,甚至覺得也還不錯,「常清,謝謝你啊。」

常清將她推離懷中,看著她說「真的要謝?嗯?」說完,將頭低下,臉就側了過來。徐弘不明白的嗯了一聲,常清把臉朝她湊了一下說「你別裝傻。」

徐弘推開他,給了他一個膩煩的眼神,然後敷衍了一句「醫院是個嚴肅的地方。」說完就出了樓道。

兩人從樓道出來,王一寒一家已經不在了,徐弘朝病房內張望了一下,就看到一家人圍了孩子正在看著,王一寒在抱著雨禾。徐弘就想任這一家人再怎麼糊塗犯渾,現在應該也鬧不出什麼花兒了,遂陪著常清坐在了病房外的長椅上。

坐在椅子上,徐弘才想起今天的右手又打了人,那手現在還微微抖著,甚至有點生疼。常清看她望著那手出神,心想再強勢的人,打了比自己年紀大那麼多的老人,心中多少還是有點愧疚的。為了減輕徐弘的愧疚,常清輕輕握住了那隻發抖的手。

被常清一握,徐弘眼裡就蓄起了淚。徐弘說「我第一個打的人……是我爸……那時候我才七八歲,我爸總是在大晚上出去,回來我媽就跟他吵架……電視里、書上不總是說父母吵架都要故意背著孩子嗎,或者孩子在家也把孩子打發出去,或者強忍著等孩子不在了再吵,就怕給孩子留下陰影什麼的,可是我家不是……那時候我爸媽總是吵架,然後動手,摔鍋碗瓢盆,你應該沒見過誰家是成筐買碗的吧?可我家是,所以我一直以為大部分人家裡都是有這麼多碗的……我爸深更半夜回來,我媽就跟他吵,不僅跟他吵,還要把我姐姐跟我叫起來,一邊哭一邊讓我們給她做主,給她爭氣……我姐沒我敏感,她總是聽著我媽哭,聽著聽著就犯困打瞌睡,可我不行,我睡不著,她一哭,我就清醒的很……然後我媽就讓我打我爸,說我不打就不是她的女兒,因為我爸出軌搞女人,所以必須打……關於那個女的,我之前問過我爸,我跟我爸坐在我們家衚衕口的石墩子上,我問他我媽為什麼總是跟他吵架……他說我媽小心眼,不允許他交朋友……我那時候不懂,我不知道他說的交朋友是那個意思,我以為就跟我交朋友一樣,所以我一直以為是我媽錯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爸真的跟那女的一起,我覺得對不起我媽,所以我就打了……」徐弘一邊說,淚就止不住的掉下來,常清把她抱在懷裡輕輕摸著她的頭。被常清這麼一摸,徐弘又覺得不行啊不能跟他在一起啊,跟他在一起這麼溫柔的人也會被拖進這麼難堪的家庭,這不行啊……

這麼想著,徐弘就輕輕推了常清一下,彷彿要把他推離旋渦一般,想讓他離自己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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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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