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節外生枝全靠憐憫
按照村裡的規矩,即使父親名聲不太好,即使徐弘跟姐姐都有點厭煩他,但為了給死人體面給活人臉面,徐弘跟姐姐還是將父親在家停了三天的靈才下了葬。下了葬,姐姐又是把徐弘單獨叫到了家裡,屬於她們的家裡,在爸爸媽媽生活了一輩子的房子里,姐姐再次拿出了屬於父親的那些東西,姐姐又問徐弘這要怎麼處理。
徐弘看著那堆東西就又是都讓她留著吧,這次她連挑個留念想的東西都不想挑了。姐姐又是猶豫著,然後拿了一張銀行卡說「你前些日子給的幾萬塊錢都在這裡,我看那人也沒跟你回來,是談崩了嗎?」徐弘搖搖頭,姐姐就又說「這錢說是你的彩禮,我想著反正咱爸也不能給你什麼嫁妝,所以也就沒都給他,也就給了他一兩萬,想著留下的等你結婚就給你當嫁妝我再添點給你,你拿回去吧。」說著姐姐就把銀行卡當真往徐弘懷裡推了推。徐弘想著,這錢是常清的,還了他也好,她確實也不能給他什麼嫁妝。這麼想著,徐弘就接了,徐弘接了,姐姐心裡反而鬆了一口氣。
姐妹倆又是商議了一下這房子怎麼辦,姐姐說是留著,她會定期回來打掃的,徐弘也就笑著說那也行,等我回來看你再來住住,雖是這麼說著,但姐妹倆個都知道,徐弘可能不會回來了,除非有大事發生,比如外甥結婚什麼的。
徐弘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就回了bj,當天就回了常清家,看到徐弘回來,常清心裡都起了霧,想著還好,還好她回來了。
徐弘一回來就扎進了常清懷裡,她累極了,想要在他懷裡好好靠一靠。常清抱著她一起躺在沙發上,就在她後背不斷地輕輕拍著。拍著拍著,徐弘說「有點奇怪,我這次倒沒那麼消沉。」常清也感覺地出來,他還以為他又要受這次死亡的牽連了,現在看來似乎沒有。
徐弘又問他「你爸媽有說什麼嗎?」常清搖了搖頭,徐弘說「你能幫我跟他們道個歉嗎,我明天不能去見他們了,我父親剛剛去世,我就去商議這個,似乎不太合適,我也怕他們介意。」
常清點點頭說「沒關係,我跟他們說過你家裡出了事,他們還責怪我,覺得我應該陪著你一起去。」
「我不是不想讓你參與,是農村的事有點多,我們家啊,雖然一般,但是爺爺奶奶的不也很多嗎,然後叔叔伯伯的也多,講究的規矩就多,一句話說錯他們就要挑理,你要是去了,又是新女婿,他們肯定會為難你的,還有那壞心眼的會捉弄人,我也不懂這些,萬一他們捉弄你,我們可能連知道都不知道,我就想著何必讓你去遭這份罪。」常清點點頭,嗯了一聲,又是一下一下的在她的背上拍著。
徐弘又問「明天你有什麼事情嗎?」「沒有。」突然徐弘就起了好奇,然後看著他問「常清,你都沒朋友嗎,我似乎都沒見你去跟朋友玩過。」
「以前有,我家生意還好的時候有,還挺多,後來我家不太行了之後,就很少來往了,我也覺得沒意思,人情世故最是浪費時間,除了工作上維持必要的來往,其他的我就很少打交道了。」
徐弘點了點頭,覺得這倒是也能理解。徐弘又說「我想著明天約約盛敏和雨禾,我們好久沒見了。」常清想,徐弘上次在快恢復的時候就去見了盛敏和雨禾,這次她又要去,她確實是離不開她們的吧。這麼想著,常清就又有點悲哀,就沒搭話。徐弘見他不搭話,就抱了他說「我想提前半個小時去,跟褚雲星聊聊,你可以幫我約一下他嗎?」
徐弘趴在常清胸口就看不到常清的表情,但此時,常清表現得有點不太願意,因為細細回想,常清總覺得如果褚雲星不是在隨口胡謅,如果他只是在潛意識裡看了一眼徐弘呢?為了掩飾那沒有掩飾住的一眼,刻意補了一句「徐弘的朋友」呢?這句話有什麼必要嗎,只說是工作上認識的不就好了嗎?
這麼尋思著,常清就說「明天,我跟你一塊去。」徐弘沉默了一會兒,說「也行。」常清能想到的徐弘當然想得到,她自然知道常清在意什麼,既然她連自己的原則都能放下,這點猜疑又算什麼呢。
「你要告訴雨禾嗎?」
徐弘搖搖頭說「這種事情,不要告訴雨禾的好,如果被她知道了,這份兼職她怕是做不了了,人們還會覺得無風不起浪。這種事呢,向來是不公平的,人們誰也不會指責男的,只會說女人不安分,勾搭人,雨禾不是這樣的人,即使她對王一寒跟他爸媽有點意見,但是她跟盛敏不一樣。雨禾媽媽就要來了,等她來了,雨禾應該就能立馬出來工作了,到時候褚雲星這邊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結束了。」常清又是點了點頭,覺得也有道理。徐弘微微抬了抬頭問他「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
「嗯?什麼?」
「你姨媽早就知道常新回來了,你爸爸媽媽不是跟她說過了嗎?她那個時候都沒反應,為什麼在當面見過之後,卻又起了心?」
常清摸著徐弘的耳垂,說「那天我也好好問了問我媽,我媽說她應該是沒想到我姐還這麼漂亮,因為親眼見了,就知道了相貌上的差距。她呢,一直覺得褚雲星就是因為我姐太漂亮了,有著對比,所以才放不下,所以每次給褚雲星相親安排的都是又年輕又好看的。再說了,我這都快結婚了,我們沈家也就我跟褚雲星還沒結婚,我這一結婚,就只剩下褚雲星了。褚雲星一直是我姨媽的驕傲,結果呢,卻成了唯一一個結不上婚的,這她哪受得了。」常清摸著徐弘的耳垂,就覺得又軟又膩,滑滑潤潤的,徐弘被他摸得耳朵發燙,臉也就紅潤了起來。
徐弘又問著「你爸媽有說關於結婚的事嗎?」徐弘想著,也不知道常清爸媽對她滿不滿意,如果不滿意,她該怎麼辦呢,她要放下什麼,去討好他們呢?如果是以前,徐弘定是不會想著去討好誰,但是現在她離不開常清,就想著行吧,不就是討好討好人嗎,工作這麼多年,什麼人臉色她沒見過啊,這有什麼大不了。這麼想著,徐弘的眼就又濕了一些。眼睛濕潤起來,徐弘的臉就也跟著發燙,徐弘又是輕輕將頭埋進常清的胸口,躲了他摸她耳朵的手。
因為徐弘躲了他的手,常清就又將她抱了抱說「還沒說具體的,但是我有仔細想過了,我覺得辦婚禮的話,你肯定是想請常新,我媽肯定想請我姨媽,為了不讓你們起衝突,我們不辦了,好嗎?我們呢,就分開請他們吃吃飯吧,我媽呢,舉辦這種家庭聚會很在行,她年輕的時候經常在家裡辦這種活動,借著我結婚再讓她操持操持,沈家、常家的人分開,省的他們見面眼紅掐起來。盛敏雨禾他們我們也單獨請請他們,也別讓他們給紅包之類的了,他們也都過得不容易,還有同事們,為了避免你之前說的斂人家財的嫌疑,我們也不請了,直接給他們包喜糖吧,喜糖我們選好一些的。」
徐弘點了點頭,覺得還是常清想得周到。正在說著,外面打起了雷,下起了雨,雨點就啪啪地打下來,徐弘抬頭朝外張望了一下,見窗戶什麼的都關著,也就沒有起身。常清本就知道要下雨,所以早早地關了窗戶,也就沒什麼反應。
徐弘看著他那淡定的樣子,將胳膊放在他的胸口,墊了下巴就仔仔細細地看他的臉。一邊看著一邊問「常清,我總是覺得你很奇怪,你說你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做的就這麼周到,又貼心又仔細,可為什麼一涉及到你父母就變得那麼順從呢,有時候我都覺得你逆來順受。」
常清輕輕舒出一口氣說「我知道你很不喜歡我這一點,可我能怎麼辦呢?我之前說過,我很欣賞你,我欣賞你的那種勇氣,可以從家裡逃出來,你可以狠下心去不管他們,不受他們的約束,可是我不行。你也知道,我的工作也好,我的房也好,我的車也好,都是他們給的,他們對我也沒什麼苛責惡劣的地方,即使他們管束我的婚姻,也只是為了我好。我給人做兒子,卻什麼都不能回報給他們,你覺得我還有什麼資格去跟他們說別管我呢。我也知道,我每次強迫你,你不高興,可是徐弘,我能怎麼辦,你性子那麼強,我除了求你我還能怎麼辦,我要是跟你耍心機,你也看得透,你那麼聰明,我但凡動點小心思,你就跑了。說實話,徐弘,你那天不回來,我就想著算了算了,我不要你了,可是不行,我試過了,一想到沒有你,我心裡就害怕。徐弘,別離開我,行嗎?」
徐弘想原來常清感覺到了啊,常清感覺到了她那撕裂開的口子。徐弘的喉嚨被更住,一聲嗯被悶悶地擠出來,徐弘說「我也試過了,我也不行,我也捨不得,一想到如果沒有你,我就難過的連呼吸都覺得胸口疼,甚至比常新失去褚雲星還要難過。我就想著算了,算了,我不管那些了,什麼原則不原則的,我能破壞一次,就能破壞第二次。常清,你別再做讓我失望的事了,行嗎,我真的不能離開你。」
常清點點頭,想著,總歸兩個人是走到了這個地步,總歸是誰都無法捨棄誰了,那麼徐弘願意為了他去討好父母,他為了徐弘不再去觸及她的原則又能怎麼樣呢,他也不求什麼在她心裡重要不重要,排在第幾位了,她不離開就好。
下了一整晚的雨,初夏的雷有時候悶悶的有時候又很響亮,徐弘就被驚擾的總是蹙著眉頭,徐弘臉上的悲傷還是顯著,常清就又是想著她應該很難過,難過於親人的去世,難過於喪失了離開他的能力。常清輕輕抱著她,也只是想著給她一點安慰,讓她覺得那點割捨是值得的。
第二天,艷陽高照,天就跟被雨沖乾淨了一樣,露著嶄新嶄新的蔚藍。徐弘一邊將頭髮夾起來,一邊看著外面的天,說「我啊,以前就覺得,天氣一好,就容易給人一種錯覺,一種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錯覺。」常清點點頭,想著這話她以前似乎確實說過。
兩個人到達西餐廳的時候才十點多,徐弘跟盛敏、雨禾約的是十一點,褚雲星知道徐弘要找他聊什麼,所以也就來得早了一些。徐弘開門進去,迎客風鈴依然叮叮噹噹的,徐弘就抬頭看了一眼,褚雲星看著她走進來,也看到了她身後的常清。看到常清,褚雲星嘴角就露了一個笑,他這個表弟啊,果然是懷疑了。
因為店裡沒有客人,徐弘跟常清就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褚雲星知道他們倆有在家喝咖啡的習慣,就只上了兩杯檸檬水給他們。褚雲星剛剛坐下,就發現常清在看他,褚雲星當然明白這眼裡的意思,就在桌下輕輕踢了他一腳。
徐弘看著褚雲星,也不想著準備什麼開場白了,而是直截了當地說「你後來有跟你媽媽解釋嗎?」
褚雲星搖搖頭,說「沒有,她呢也不怎麼來我這裡,所以她不知道我說的是誰,你放心好了。」
「沒追問?」
「問就問好了,反正呢,已經是這個狀況了,隨便了。」說著褚雲星就從貼身的衣袋裡掏了一個小信封,說「幫我交給常新。」
徐弘摸了摸,好像是照片什麼的,徐弘就問「是婚紗照吧?」常清驚了一下,褚雲星就笑了,說「常新跟你說過了啊……」說到常新,褚雲星還是紅了眼眶,他知道他不能再糾纏下去了,再糾纏下去,就真的無法收場了,常新得多難過啊。
褚雲星點點頭,說「你們放心吧,我……以後不會打擾她了。」對於褚雲星來說,從心裡拔出常新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十年的時間啊,足夠他做這個準備了,將常新與他的回憶收一收,將兩個人的物件整一整,丟一丟,這事也就算過去了,可是唯獨這張照片他捨不得,他沒跟任何人說起過,除了常新,誰都不知道他們拍過這麼一張照片,因為有了這張照片,褚雲星就一直覺得他們是結過婚了的。因為捨不得丟,褚雲星想到的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把它給常新,由常新去丟也好,還是留著也好,都隨便她吧,他不想管了。
褚雲星看著常清,說「我想來想去,也沒想出你結婚送你點什麼,你想要什麼?」
「錢。」常清說得痛快,褚雲星就又是笑了,說「行,你結婚的時候,我給你包個大點的紅包。」
隨後褚雲星又問徐弘「雨禾……是準備要離婚的吧?」「欸?」徐弘又是吃了一驚,褚雲星怎麼知道雨禾起過離婚的念頭呢?看著徐弘吃驚的臉,褚雲星說「上個星期你沒來,雨禾有單獨帶著諾諾來過,我想著她每次帶著孩子這麼辛苦,以前諾諾還被她公婆丟過,所以就閑聊了兩句。」
「所以呢?」徐弘想,所以呢,褚雲星為什麼會這麼問。
褚雲星看著她,很認真地說「我知道現在說這個很不道德,但是我是真的願意等她離婚,照顧她們母子。」
「哥……」褚雲星的想法讓常清直接吃驚出了聲,常清想如果你只是覺得我懷疑你,你大可不必如此,即使褚雲星年近四十,但是在常清心裡,他可以擁有更好的選擇。而徐弘也震驚於褚雲星的選擇,她以為褚雲星只是在胡謅,所以說他是細細盤算過得吧?可是為什麼呢?
「我喜歡諾諾那個孩子,徐弘,你不是一直想捉弄我嗎,就算你成功了吧。」褚雲星想,也許是老天爺懲罰吧,他因為孩子這種事失去了常新,卻在這把年紀遇到了帶著特殊兒童的雨禾。如果雨禾沒有離婚的念頭,那麼他是絕對不會起這個心思的,畢竟他確實對雨禾也沒什麼愛戀不愛戀的,他只是覺得這個女人過得很不容易,他只是覺得那個孩子很可憐,憐憫這種事,也是可以支撐人一起過日子的。
徐弘震驚的話都說不出來,這絕對不是她想要的,即使她想要捉弄褚雲星,即使她為常新打抱不平,那憑什麼要從她另一個好朋友那裡下手呢,徐弘覺得她不能接受。
徐弘搖搖頭,說「不行,你這是對雨禾的侮辱,我們先不說她離婚不離婚,即使她離了婚,也輪不到你可憐。」
「徐弘,你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是什麼嗎?就是管得太寬。」褚雲星厭煩的瞥了她一眼,徐弘就呵的一聲將後背靠在了椅子上,滿臉透露著可笑。
常清看著褚雲星,突然說「你跟我出來。」褚雲星臉上露出些微的意外,但還是跟他出了門。
站在初夏的陽光里,常清就覺得臉發燙,身體也熱起來。等著褚雲星關了門,他說「你用得著演這齣戲嗎?」
「連你也這麼看我啊……」
褚雲星的調侃又是讓常清不悅,常清說「哥,我不在乎你對徐弘是什麼,反正她愛的人是我,你至於這樣嗎?」對於常清來說,褚雲星無論是想要照顧雨禾母子也好,還是挑剔徐弘也好,都只是在告訴他,褚雲星對徐弘沒興趣,常清你放心好了。
褚雲星臉上露出笑來,說「常清啊,你還真是愛多想,我以前就說過,你女朋友,我絕對不會沾染的,所以我想都沒想過,她啊,確實很像常新,但也真的不是常新,常新的苦我吃夠了,我可以愛她一輩子,但是我也是真的不想去打擾她了。徐弘那種女人呢,沒愛,是不會跟男人過日子的,我的愛都給了常新,所以我怎麼可能喜歡她呢。反正都是找個女人過日子罷了,雨禾很不錯,知書達理的,而且很能幹,還有個孩子,我媽不就是想要孩子嗎,不管是什麼樣的孩子,反正是個孩子,對吧?」
「你是想氣死姨媽是嗎?」
褚雲星低著頭,說「隨便吧,她讓我失去畢生摯愛,我憑什麼不能讓她生次氣呢。」
常清被褚雲星氣的頭都有點暈,褚雲星就又是呵笑了一聲,說「哎呀,別操心啊,我也就只是這麼說一說,人家還沒離婚呢,就是離了婚,人家也不見得樂意,人家不樂意我還能強求嗎,我這不就是自個打算打算嘛,總比我媽總去找人家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強啊,我都能當人家爹了,也不知道她咋想的。」
常清正要說什麼,就聽背後傳來一個聲音,「你們怎麼在外面?」常清回頭,就看盛敏跟雨禾帶了諾諾來,原來她們在地鐵口遇見了,就一起走了過來。
褚雲星蹲下身,朝諾諾張了張手,諾諾放開雨禾的手,就朝褚雲星跑了過來。褚雲星抱著他,對雨禾跟盛敏說「天兒好,晒晒太陽。」
盛敏將手搭在額頭上,向天看了一眼,說「神經病啊,曬死了。」說著就鑽進了屋子裡。
雨禾拽了拽諾諾的衣服,問常清「徐弘還好嗎?」
常清點點頭說「這次比上次好一些。」雨禾點了點頭,又微笑著在諾諾身上拍了拍,就也進了屋。
褚雲星抱著諾諾對常清說「看到了吧,比盛敏那沒心沒肺的細心多了。」常清想是的,雨禾從裡到外的透露著賢惠,如果沒有結婚沒有這個孩子,倒是非常不錯的對象,可惜啊,可惜她結了婚,可惜她有這麼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