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輕愁

一個月的工夫，十幾大箱聘禮從花族被陸續送過來，抬到了清樂的住處，小小的院子里，堆滿了大箱子，箱子上印著梅花圖案，院子里寒香幽幽。

金極宮的侍女侍童隔幾天就跑來湊湊熱鬧，這個央著清樂給他們展示寶物，那個向清樂打聽梅華求娶的細節，清樂不得不打起精神應對大家各種好奇心，但是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清樂，梅族長是不是特別俊美？」沒有見過梅華的外殿侍女雲鶯悄悄問清樂。「嗯，挺好的。」「有沒有君上俊美？」雲鶯好奇地蹭到清樂身邊。「還……還好吧。」「到底誰更好看啊？」「君……君上吧。」清樂的臉又燒了起來，君上是謫仙般的人物啊，君上自然是仙人之姿，但君上是不可褻瀆的啊，怎麼能拿君上跟別人比，遠遠地看著就好了呀……清樂不知不覺地想起風謹白玉般的下頦和似寒星般的眼眸來。

「你你你，你居然不支持未來夫君！」雲鶯咋咋呼呼地聲音引來了其他人，大家紛紛問起怎麼回事，「清樂居然說梅族長不夠俊美，樣貌還好。」雲鶯快言快語笑道。清樂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一來是好像什麼見不得人的心思被宣之與眾，二來是雲鶯那句「夫君」令人實在害羞。

瑛時趕緊過來解圍：「你們別逗清樂了，她就是因為要嫁人離宮有些焦慮。」瑛時平日里與清樂要好，性格直爽，處處為清樂出頭。「你們快乾活兒去吧，一會兒明音姐姐來了，看到大家亂做一團又該訓斥我們了。」小侍女們聽了趕緊散去。

自從在花族被求婚，清樂心頭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那麼優秀的男子怎麼會看上自己，居然求娶自己，自己應該好開心，可每每想起來就有一種困擾之感。梅族長挺好看的，人也很好，長相家世樣樣頂尖，但一想到要嫁給梅華，清樂心頭總有些不安。

可是這不就是小侍女最好的歸宿么，君上也允准了。君上……「他是君上……不要做無謂的肖想……」明音的聲音來來回回飄蕩在耳際。怎麼會肖想，自己和君上是雲泥之別啊，清樂想著自己只是喜歡偷偷地看看君上罷了，沒有想，也不敢想什麼。

一定是因為君上太好看了。

清樂不知何處而來的煩惱如藤蔓一般攀上心頭，連瑛時催她準備嫁妝都提不起來興緻。「清樂清樂，君上對你真好，近來一個月都沒有傳你去清輝殿隨侍，這樣你就可以有很多時間準備嫁妝呢。」瑛時羨慕地看著清樂：「要嫁給梅族長了，是不是好開心？」「沒……沒有呢。」清樂巴不得趕快回到清輝殿被安排點兒事情做，好過在這待嫁，一不留神，手指尖又被針戳了兩下，惹得瑛時好一頓揶揄。

風謹傳下旨意近期不用清樂在清輝殿隨侍，清樂被瑛時摁在屋裡學刺繡，說是清樂無父無母，又沒有臨近的親族，出嫁的時候要自己綉嫁衣，清樂對於刺繡是一竅不通，暫時先從手帕繡起，用瑛時的話說，出嫁之前總得給未來夫君綉一個私人物件兒。

傍晚的時候，清樂來到明音住的院子，明音正打算洗漱完畢去清輝殿服侍。「明音姐姐，我實在沒事做，晚上我來替班吧。」清樂的聲音里透著小心與急切。「隨侍君上，哪能私自做主？」明音淡淡地回到：「日落了，回去吧。」

清樂暗暗嘆了口氣，轉身走出明音的院子，已經一個月沒有去清輝殿了，不知道那顆菩提子有沒有發芽，不知道藤蘿架是不是有人打理，不知道球球會不會念著自己……清樂一路思緒煩亂。

晚霞褪去，月輪初升，清樂不知不走到清輝殿前。清樂望著禁閉的殿門，再環顧四周，目光里透著幾分迷惘，怎麼走到清輝殿來了？應該是習慣了吧，想著想著心事就無意識地走到熟悉的地方來了。

清樂還是一隻小青鳥的時候一直隨君上住在清輝殿，直到化形后才有了自己的寢院，大多數時間還是留在清輝殿隨侍，清樂有些煩悶，一會兒明音就過來了，遇上自己在這亂走，一定又要被念幾句，萬一誤會自己有什麼遐思就不好了。

想到這裡，清樂趕緊轉身往回走，一陣清香傳過暮靄撲面而來，清樂毫無防備地撞上了什麼，退後兩步的清樂剛要開口道歉。「你怎麼來了？」風謹的聲音緊接著傳來。「君……君上，屬下……」清樂慌亂極了，剛才那一瞬有溫度的觸碰，讓自己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

風謹動了動唇：「還是小時候可愛。」「啊？」清樂不解地抬頭看風謹。「唯唯諾諾像什麼樣子。」餘暉給風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讓他看起來有幾許溫暖：「不是在準備嫁妝？怎麼到處亂跑？很開心么？」「啊……沒……沒有。」清樂被問的懵懵的，君上怎麼說起這些……

「什麼味道？」風謹突然皺了皺眉：「退下吧。」面容霎時間又變的清冷，清樂再次不知所措，兩隻手怎麼也放不對位置，於是相互搓了搓，說了聲：「屬下告退。」趕快跑走。

風謹微微側身看了眼跑遠的身影，只是一瞬間便又轉了回來。

清樂一直神情懨懨的，急急奔回院子連晚飯都沒吃，就早早躺下了。

想到君上淡淡的樣子，清樂心裡滿是惆悵，想當初，自己還是一隻小青鳥的時候，君上常常讓自己停落在他肩頭，曾帶自己到清輝殿的檐上看朝霞漫天，也曾帶自己在窗前看簾外飄雨。

自從化形后，君上很少讓自己在他身邊多做停留，梅華求娶后，君上更是不再讓自己近身隨侍，昨晚他那一句：「什麼味道，退下。」讓清樂既惶恐又失落，清樂邊想著邊懶懶地靠在榻上不願意起身。

「清樂，快些起來，明音姐姐來了。」瑛時從門外跑進來，看到清樂正斜靠在榻上若有所思：「好好的床不睡，怎麼又跑到榻上去發獃？」清樂聽見瑛時說明音來了，立刻從榻上坐起來，瑛時這才發現她一頭烏黑的長發濕漉漉地散在背後：「我還以為你沒起呢，原來早就醒了。」

沒等清樂答話，明音走了進來：「清樂，君上傳你去清輝殿。」「傳我？」清樂一時之間有些怔愣。「速去。」明音說罷也沒等清樂跟上就轉身離去。

「清樂，君上是要傳你隨侍吧？」瑛時好奇地看看清樂：「昨天你怎麼沒替明音姐姐的班？」「明音姐姐說不能擅自做主。」清樂懊惱地答道。要是昨天真替明音姐姐的班了，估計君上會生氣的吧，那自己可真是罪過了。清樂草草地把長發簡單束起，跟瑛時交待一聲便去了清輝殿。

「未來大嫂來了。」清樂剛踏進清輝殿，少女就如翩翩紫蝶一般輕盈地迎了上來，清輝殿是風謹的寢殿，除了自己和明音，也就是梅歡歡進得來了。「歡歡公主……」清樂被梅歡歡突然的調笑弄得局促不安，不敢抬頭，一時間忘了進退。

「謹哥哥，我沒說錯吧？」梅歡歡撒嬌地看著風謹，清樂正納悶君上傳自己前來何事，總不會是為了讓梅歡歡拿自己打趣吧。「歡歡到金極宮小住一段時日，住在清輝殿的偏殿，你來隨侍歡歡吧」風謹淡淡地說道。「是」清樂連忙應下。

「我可不能勞動清樂」梅歡歡上前搖了搖風謹的胳膊，撒嬌道：「清樂可是我未來大嫂呢。」風謹看了眼清樂微濕的發頂：「清樂離宮之前仍是清輝殿的侍女。」清樂看到風謹一劃而過的目光，臉上微微發窘，微濕的發梢蹭的背上痒痒的。

「明音。」風謹向門外叫到。「屬下在。」門外候著的明音進入殿內：「歡歡公主請移步偏殿，屬下引您前去歇息。」「謹哥哥，我先去收拾一下，待會兒過來。」說完，梅歡歡跟著明音出了門。

「頭髮濕的。」風謹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正猶豫著要不要告退的清樂怔了一下：「唔？」「未來的花族女主應注意儀錶。」風謹嘴角動了一下。「屬下……屬下晨起洗了頭髮，那個……昨天……那個味道洗掉了。」清樂忙抬起頭向風謹解釋起來，昨天的事情讓她有些懊惱，覺得衝撞了君上，雖然她並不知道是什麼味道讓君上討厭。

風謹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少女白凈的臉龐帶著几絲急切，好像有什麼重要的誤會需要趕快澄清，一雙眼眸清亮的好似黑曜石。自己養大的小青鳥，化形後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下去吧……」風謹倚在座上，闔上眼睛，好似十分疲憊。「屬下告退」清樂退出了大殿，退到殿門口的時候，悄悄抬頭，風謹清雋的面容正映入眼帘，那臉上的表情有種說不清的落寞。

「歡歡公主。」清樂來到偏殿時，梅歡歡正忙著整理自己帶來的東西，地上堆了好幾大箱：「清樂，正好你來了，明音有事走了，你快來幫我收拾一下。」梅歡歡拉著清樂一道整理起來。「再有兩個月我大哥就要迎娶你了，等大哥辦完親事，就輪到我了。」梅歡歡一臉甜蜜地跟清樂說道：「我這次來多陪謹哥哥一段時日，畢竟婚期一旦確定，我和謹哥哥就只有拜了堂才能見面了。」

梅歡歡與風謹定親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小青鳥清樂還沒出生，雖然，梅歡歡之前也總是隔一段時間就來小住一陣子，但大家都習以為常地只把她看作風謹的表妹，這次乍一提起親事，清樂一時間有些轉不過來。

「你是要做花族女主的人了，怎麼總是呆愣愣的？」梅歡歡看看清樂，眼前少女的容色並不是十分驚艷，只能說是好看，身上也沒有那種清靈之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讓自己有些莫名的感覺。可能是因為清樂還是小青鳥的時候，常常跟在謹哥哥身邊讓自己吃味吧，謹哥哥連修鍊的時候，都會帶著這隻小青鳥，不過那時候小青鳥還沒有修鍊出神識，只是一隻鳥而已。

反正謹哥哥是自己的，自己也太在意了些，居然因為一隻什麼都不懂的小青鳥而傷神。三百年了，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礙自己和謹哥哥在一起的了。